( )儿时的情感是多么的美好,美好得让再低沉的心绪,都能在轻松的氛围中滋生出快乐来。
北山学近儿要做校园美化活动,于是发动所有学生都从家里带了花草。
秦渼儿从自家阳台选了盆紫罗兰和蝴蝶兰带到学校,并在下午最后一节课时,同师生一起栽种在进校门右手边的花台中,最靠前的海棠树下。
那火红色的海棠树令秦渼儿很是喜欢,以至于她在一篇写景的作文里,超篇幅的对其进行了描写,直接将试卷空白处都填满了,也未尽兴。
这几日,秦渼儿很是开心,因为父亲送了两只钢笔给她:一支白底有红五角星花纹;一支宝蓝色的钢笔——只是笔帽是金色。
秦義看着她很喜欢的样子,宠溺的将她搂在怀里,“这钢笔的笔尖可是黄金的哦,你要好好珍藏。”
一边着,他还一边指着笔头再三叮嘱,“用的时候得轻点,别像平时写字那般用力。”
秦渼儿一听黄金两字,就舍不得用,躲在父亲的怀中,幸福快乐的将之装回配套的精致的笔盒中,而那高档的金丝绒笔盒外,印着秦渼儿不认识的一串英文——此时的她根本不认识任何商标,更不懂品牌。
接着她挣开秦義的臂膀,拿着白底红五角星花纹的钢笔,将自己用蓝墨精调制的墨水灌入其中,可秦義却对他:“买碳素墨水。”
秦渼儿很不解,毕竟她平时见父亲都是用的蓝墨水。
……
第二日,她带着那只新钢笔去上学了,而坐在第三排的唐毅借用。
秦渼儿想了想,就将之递了过去——因为她用惯了手中的英雄钢笔,那支笔同另一只软头笔是从表哥余建那里要来的——他去成都读五年制的粮食学校,笔盒里的笔啊,大尺子啊,都被秦渼儿搜刮一通。
唐毅皮肤很白,那会儿最喜欢穿着一套红色的运动装。
秦渼儿有些心疼的:“下课你就要还我。”
唐毅点点头,“好。”
转而,秦渼儿回头认真听课做作业。
可当下课时,她回头看到唐毅竟然把钢笔咬在嘴里,使得银色的笔帽都有了印记,心中不是滋味,可又不好些什么。
后来唐毅经常借她的那只钢笔,而秦渼儿也欣然借给他。可就这样的事,却成为班里同学逗乐子的话题:喜欢!
何为喜欢呢?
秦渼儿不懂。在她的观念中,应和善对待所有人——尽管因扮演的角色不同,有时候得板着张脸收作业之类的事儿,也让自己很反感。
可,没办法。
多年后她想起让同学站起来挨手板心的事儿,都觉得当时自己是否太过荒唐,更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
这一年,她不再让米刚同学去学校花园中找寻可以充当教鞭的树枝,而是用大扫把替代。以至于于老师对于本班大扫把消耗过快,而感到头疼。
秦渼儿和北山学原班同学的感情很深,那得从三年级时起。
当时语文老师董乐珍因车祸住院,秦渼儿就站在了讲台上给同班同学上数学课,并负责语文自习课的作业检查。
造成如此的原因是当年师资力量微薄,有些老师还得兼任其他学校的老师。
就拿五大队李老师当时来北山学当代课老师吧,有两因农忙收谷子未来上课,便有同学提议去五大队学找李老师回来给大家上课。
午休后,秦渼儿就同班干部一起,带着全班同学离校,跟随知晓李老师踪迹的同学的指引,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巡师资之路。
当四十来人来到五大队李老师家外的公路,便一眼望到金灿灿的一晒坝谷子来,那种丰收的喜悦之情游荡在毒辣辣的太阳之下,久久不散。
可李老师家没人,而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走了出来,“家里没人,去学校看看。”
于是秦渼儿叫上几位男生跟自己一起,进了五大队学校,并跑到五、六年级的教室外瞧了瞧,依然无果。
当几人被五大队学校的老师发现时,秦渼儿仰着头:“我们找李老师。”
……
事儿就在五大队某位老师的诧异眼神中结束了。
秦渼儿那时有一个蓝色的长条形的电子表,反正就几块钱的那种——班里很多同学都带手表,仿佛那些年都流行一般,而“上海牌”属于常见的类型。
“现在快到放学时间了,我们所有人都先回学校吧。”赵超那对浓黑的眉毛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的生动。
“嗯。回了学校再放学。大家书包都没背。”
“这么热的,我们从河里踏水回去。”
秦渼儿看了看公路旁的河,心道:这就是家公的“一里四堰”概念中的某条支渠吗?
“一支渠下面没什么水,上面有电站,我们踩水回去,也不危险。”男同学喜欢夏游泳,对当地的各种气地理常识都了如指掌。
秦渼儿生喜欢玩水,脱了鞋子就带着女生从一支渠河里逆流而上的行走在有着青苔的河道中,而男生们则主动当起了护花使者,整齐有序且有战术的走在公路上,给女生们保驾护航。
只见体育委员米刚带着几位个子较高的男生骑着自行车走在前方十几米的河沿旁,随时注意着上游有没有大水冲下来。
出发前,秦渼儿就安排好了每个班干部应该负责的事情——当然,这都是男生班委的提议啦。
当中午,班委会所有人出谋划策后,秦渼儿才走上讲台提议大家排着整齐有序的队伍走过菜市场及电影院及中心学门口。
毕竟是上课时间,得有组织有纪律。
更不引起家长担心。
他们自以为街坊四邻见排着整齐有序的“大队伍”,会认为是去中心校参加活动的学生。
起乡里的电影院,那是秦渼儿觉得最宏伟的建筑,且也是最有艺术文化气息的地方。
从幼儿园时,六一儿童节全镇的少年儿童都会在这里举行盛大的文艺汇报演出,能同时容纳数百人之多。
而秦渼儿就跟受邀参加联欢会的爷爷,坐在偌大的电影院最正中的位置,看穿着校服的大哥秦勇站在台上表演过节目。
这样的大型联欢会,川剧是必备节目,受邀参加的老人也最是喜欢。
只要川剧一开始,不爱话且老实巴交的老农民秦德云便会跟坐在一旁的秦渼儿讲为什么角儿要那么唱,又为何走那样的步子,旁边敲锣打鼓的人又要怎么踩点配合?
可秦渼儿根本不懂,只觉得喜欢,并坐得端端正正的陪在穿着蓝色长外套的爷爷身边,听他点头拍扶手且分析着,很是惬意和享受。
秦德云见她胆怕事,便跟时候的她讲自己时候如何变胆大的故事:因胆儿,他母亲大人便专门带着几岁的他去河坝里看砍人头,当人头落地,那脑袋并不会立马死去,而是瞪大了眼珠子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寻找“有缘人”。有次一个被砍落在河坝里的人头,偏偏跟着秦德云跑了好久,最后咬了几岁大的他的鞋子,任其如何摆脱,都于是无果。
如此,秦德云被吓病了。
他母亲听人建议,买了个干饼子,去河坝里砍人头的地方沾着血浆,回家给他吃。才让他从惊恐中醒过神,胆儿变大了些。
当秦渼儿他们一行人正欢快的打道回府之际,米刚骑着自行车慌忙的来到河边,俯视河道中的一大群女生,声:“班长,你妈跟张校长他们来了。”
“要不要你在这里?”赵超担忧的问道。
秦渼儿咬着下嘴皮,点点头,然后慌忙的从左手边低矮的河坝爬起来。“大家快点穿鞋子,我们从前面的桥去大路上集合。”
女生们都害怕挨批,互相牵着爬上岸,慌忙跟着秦渼儿的身影跑上马路。
当秦渼儿的身影从茂盛的泡桐树后出现之际,眼尖的蒲秀便将她那辆紫色的凤凰牌自行车停了下来,雷地火般狂吼道:“你不带着大家在教室上自习,还带着大家到处跑?在这农忙的时候,还要大人操心吗?你有什么资格当班长?”
秦渼儿期盼的望向了蒲秀右手边的张校长,想他搭救自己。
可是张校长却并未话,也黑着脸。
“李老师没来上课啊,他让我安排的作业大家昨就做完了。我们都互相检查过,觉得没有问题。”
这时站在秦渼儿身后的同学们,见她被批,纷纷起哄。
“我们都自学到后面的课程了,李老师都没来啊。”
“他是五大队五年级的班主任,我们问好了才去找的他。”
“董老师出车祸后,我们都是自学,到时候期末考试考差了,被家长骂,哪个负责?”
……
秦渼儿不敢吭声,低着头,想着等会回家将要受的“刑”。
蒲秀可是在去重庆旅游了一圈回来,就放过狠话:敢犯大错误,便像“渣滓洞”中专门为刘胡兰做的“老虎凳”般,找张家最的表爷爷张铁匠也给秦渼儿做一把“老虎凳”来。
秦渼儿在幼儿园时便跟父亲去重庆游荡了番,也听导游详细讲过那惩罚的细节,于是做事都战战兢兢,生怕某“惩罚”会成为那恐怖的“极刑”。
蒲秀见她老实的低着头,就对张校长和几位老师不停的道着歉,“张老师,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她先回去了。”
秦渼儿低着头,恨不得都要流出泪来,磨磨蹭蹭的坐上了蒲秀的“凤凰”车的后座。
张校长点点头,便开始清点人数……
夕阳的余晖中,河道两旁粗大的泡桐树枝繁叶茂,秦渼儿回头望着远处的同学们,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