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孟佑刚刚合上电脑。他揉揉眼睛,准备睡觉。来到洗手间,接了杯水,启动了电动牙刷,手机的来电声音盖过了电动牙刷的振动声。
“我不想活了!”
齐平的一句撕心裂肺的喊话,吓得孟佑手中的牙刷都掉了。
“你怎么了?”
五十分钟后……
孟佑来到了齐平房子所在的小区,他和保安一起跑到了齐平家的天台。齐平站在天台边缘,伴随着顶楼的大风前后晃动。孟佑接到电话的时候,齐平就在自己家的那栋住宅的天台上,他想告别一下这个世界。
晚上十二点,交通状况还不错。要是堵一点,孟佑很难赶到。
齐平看到孟佑,懒洋洋的说:“不是告诉你不用过来了吗?”
孟佑紧张得全身僵硬。他慢慢靠近齐平说:“你先下来。那风大。”
“我已经不想活了。”
齐平闭上了眼睛,他张开双臂纵身跳了下去。孟佑脚底下一滑,摔在了地上。保安搀起了孟佑,告诉他别紧张。
“你们这是二十楼吧?”孟佑说:“就算是底下有垫子,也完了。”
“那底下有个平台。”保安说。他对房子的结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孟佑所站的位置,是一个顶楼的阁楼。这栋房子除了顶楼的阁楼,还有一个小平台。齐平应该是掉人家的小平台上了。
孟佑刚松口气,就听到了女人喊救命的声音。他和保安下去一看,齐平躺在人家的小平台的花丛里,其中还有一棵仙人掌,身上炸了不少花刺。
和业主解释了一番,业主也没有难为齐平。孟佑代为道歉,并赔偿了花花草草的钱。齐平算是走运,最贵那几棵并没有被压坏。
啤酒屋内,齐平一口气喝了一扎啤酒。当准备喝第二扎的时候,孟佑拦住了他。
“你就是想死,也得死个明白吧?喝死的?”
“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是双失。”
孟佑从这话里面,已经听出来了。齐平将成为环泰的合伙人认为是“赌”。
一场豪赌,赌得自己一个筹码都没有了。
“按照你的家底,怎么也不至于因为五十万闹得要死要活吧?”
“那你呢?你家底呢?”
孟佑无法回答。如果按照正常发展,五十万对孟佑来说应该是“毛毛雨”。
“现在生意不好做。”
孟佑和齐平的老家是东北城市的一个例子。人才和生意都产生了流失。人才流失导致经济发展缓慢,经济发展缓慢又导致人才流失。双方有作用,也有反作用。很难从一个点来解决,必须综合性的调整。过去的工业结构,并不是马上就能改变的。产业升级,除了资金投入也需要人才培养。靠着资源兴起的城市,现在也变成了资源枯竭城市。而资源型城市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创新企业很少。既然挖挖资源就能赚钱,又何必浪费脑细胞呢。振兴,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再次拿出共和国长子的情怀,忠诚担当,才能振兴老工业基地。
齐平的父亲生意也是越来越难做了。手下的两个不错的人手,离开家去外地工作了。薪酬的差距,让人离开了家去为家人打拼。齐平的父亲也五十多岁了,上了年纪一个人支撑也比较辛苦。这两年又遭遇了一些大环境打击,搞得也很艰难。
孟佑端起酒杯,和齐平碰了一杯。
齐平现在很难。他不敢和家里说,同学朋友也不好说,他怕被人笑话,也怕将来人家用另一种眼光看自己。现在有点像是孤家寡人。唯一想起来可以交心的,竟然是十多年没见的发小孟佑。齐平自己都笑了。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孟佑没有问关于毕畅的那一边的问题。
“你都不问毕畅的事?”齐平竖起大拇指说:“你真是朋友。”
“想说时候,你会说的。”
毕畅将齐平抛弃了。
齐平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在齐平眼里,毕畅哪有什么闪光点啊?普通家庭,连小康都算不上。长相也就是中上。要不是脾气好,齐平也不会喜欢她。可就是在大学期间齐平充满优越感的爱情,到职场上就不那么骄傲了。
毕畅学习优异,投了简历经过选拔就进入了云海集团。虽然不是特别重要的岗位,好歹是大公司的工作经历。齐平是一两个月就换工作,换来换去换到了环泰,一下子五十万没了。
今天齐平和一帮受害者去找律师维权,希望能要回来钱。齐平想着就算是不能全部要回来,要回一些也是好的。回来的早,就看到毕畅从一辆车上下来了。齐平见过,开车的是毕畅上司。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平日瞧着面慈心善的。齐平想着不能缺了礼貌,就准备去打个招呼。没成想,看到了两个人的“吻别”。
一股气冲上脑门,齐平就要打毕畅的上司。毕畅抱着齐平,她的上司才脱身离开。
“你特么这么对我?”
“既然你看见了,我们就分手吧。”
毕畅的反应,倒是冷静。看来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跟着他?他有家!”
“跟着你吗?”毕畅说:“工作工作不定性。不定性也就算了,谁打工还赔钱的?”
毕畅说完,也不再理会齐平。她回到住处收拾东西就准备离开。齐平想要动手,终究还是忍住了。不能好合好散,也不用法庭相见。
“房子是你的。”毕畅说:“我没多带走你一样东西。我也没要你什么分手费。”
“你要分手,还想要分手费?”
“咱们再也不用见了。”
齐平这才发现,毕畅有些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原来人家早有打算。自己是多么粗心。
各种窝火涌上心头,齐平也就真的不想活了。他来到天台,觉得告别世界得找个人说一下。结果翻了一圈,就想到了孟佑。
孟佑对齐平的遭遇自责不已。如果当时自己拦住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孟佑也是身不由己。楚思源的命令,于墨说的职业道德。泄露消息,孟佑也不敢。好在齐平人还在,没有造成损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这‘青山’都让人拔光了。”齐平一口半杯。“孟佑。你是我好朋友。”
孟佑对“好朋友”三个字,真的觉得担不起。
孟佑想了想说:“我借给你五十万,你做点什么。”
这笔钱,孟佑其实也不打算要了。就算自己一夜回到解放前,也算是安心的能睡觉,对齐平也是一个交代。
“我?”齐平摆摆手说:“刚才那一下,给我摔明白了。我还是找个班上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孟佑默不作声,自己算是哪门子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