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来,乌云飘开,明亮的阳光透过牢房的狭小窗户照了进来,阿德米索尔这才看清来者的全貌,一个由机械制造而成的人…
坚硬的金属替代了骨骼,时不时从耳朵和鼻孔中喷出阵阵蒸汽,揭示了它的动力源。
机械人手里拿着注射器、碘棉签和纱布,它默然地给贝娜抽了一管血后,退出了房间。
这个过程中,贝娜女士同样一言不发,明显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
几分钟后另一个机械人走到牢房大门窗口处,比之前的机械人个头小了不止一号,它把贝娜根本吃不完的丰盛食物摆在连接牢房内外的桌子上。
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阿德米索尔不禁感慨真是深度体验,除了视觉和听觉外,连嗅觉同样共享了。
很快,他有了更惊奇的发现,居然连味觉也是共享的…真是神奇。
贝娜吃过早餐以后,之前那个来抽血的机械人再次出现,也有可能是另外一台,阿德米索尔无从分辨。
机械卫士护送着贝娜女士穿过一条两侧装有尖头窗的走廊,从窗口可以俯瞰下方的大花园。
一路来到盥洗室,机械卫士抬手示意女士在那里沐浴。
一个大大的洗澡池子,贝娜女士脱下衣服泡入其中,开始擦洗自己的身体。
触觉并没有共享啊…阿德米索尔半是庆幸半是遗憾的在心中叹息一声。
旋即他将心思转到正事上,努力回忆着刚才从走廊和大花园的景色搜集来的与周边环境有关的信息,成果并不多。
首先可以确认牢房位于这栋建筑的三楼,甚至是四楼。
刚才花园里修剪整齐的过道上时而会反射出金属闪光,这表明有个机械守卫正从那里经过,或许是在巡逻。
洗浴很快结束。
贝娜女士在机械守卫的押送下沿着原路返回牢房内。
目光再次透过窗户看到了花园里的过道,这次有了新的发现。
两个机械守卫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动物?
也可能是人?
它弓着背脊,步态跟螃蟹相仿,这一望之下,阿德米索尔后颈没来由地感到阵阵发麻。
返回牢房后阿德米索尔思索刚才看见的那一幕代表着什么,片刻后,走廊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机械守卫的跺脚声,铁链的咔嗒声,还有不似人类、让人不自觉起鸡皮疙瘩的恸哭声。
贝娜女士穿上长袍,向外窥探,想知道机械守卫的注意力是否被引开了,如果是的话,引开到了什么程度。
房门突然间被打开,将女士撞倒在地。
耸立在面前的身影像头发情的野猪那样喘个不停。
它剃光的脑袋畸形又怪异,满是伤疤和黑色的缝合线。
紧身拘束衣加长的锥形袖子无力地垂在他的身体两侧,带扣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地板。
他的一边肩膀比另一边垂得更低,多半是脱了臼。
阿德米索尔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怒火,这些人到底在这里做些什么?
“你需要帮忙吗?”贝娜女士强压下心中紧张,镇定地问道,话语中带着能平稳情绪的力量。
但很可惜,她的安并未奏效。
作为回答,那个流着口水的“生物”扑向贝娜,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对方以非人的力道将他按在地板上,准备啃咬贝娜的手指。
但它刚刚掰开女士的手掌,把她的拇指放进口中,一台机械守卫及时冲了进来,用足以碾碎骨头的力道打在那生物的耳后。
一声沉闷的哼声从它嘴里响起,随即四仰八叉地倒在牢房的地上。
阿德米索尔无法分辨对方是昏过去还是死了。
从贝娜企图察看外间骚乱情况的那一刻算起,不过才过去了几秒钟而已。
“这是什么东西?”贝娜不再压制心中的惊疑,出声质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机械守卫一如既往地沉默不语。
“我会变得和那东西一样吗?你们到底听命于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贝娜紧咬牙关,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愤怒,“是蒸汽教会吗?是蒸汽教会吗?”
机械守卫不发一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默默地把怪物拖出房间。
旋即之前送饭的“小号”机械人出现,对贝娜女士的双手接接受了彻底的消毒。
袭击者没有咬破她的皮肤,但它仍旧给她的手指涂上厚厚的、带着草药味道的膏药,再裹上绷带。
这一天很快过去,晚间贝娜再次被带到盥洗室洗浴,这让阿德米索尔赞叹此处监狱的人性化,但上午那个“生物“的形象过于骇人,让他的心头始终沉甸甸地。
随着贝娜安然入睡,阿德米索尔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都被切断,陷入无边黑暗中。
可能过去了一个小时,也可能仅仅只是一秒,阿德米索尔难以分辨出具体的时间,等贝娜女士再次睁开眼睛后,她发现自己正被捆在手术台上。
贝娜女士没有挣扎,尖叫,或者吓得发抖,而是怀着早有预料的麻木感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是因为他们给她注射了麻药,让他的感知能力直线下降,就像是被关进一个透明的小小牢笼里,永远不可能触到外面的世界。
阿德米索尔能感受到贝娜女士在努力转头去察看周围,但她只能感受到固定着头颅的那些错综复杂的皮带与夹具。
慢慢的,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仿佛摆脱了某种令人不快的负担。
心里也越来越不在乎,这是药剂在逐渐发挥作用,本该深入骨髓的本能恐惧变成了某种微弱、遥不可及的情绪。
阿德米索尔皱着眉头旁观着这一切,如今他很庆幸没有和贝娜共享触觉,但视觉、听觉、嗅觉和味觉仍在,他的意识并没有像贝娜一样麻木,清晰地感知到了一切。
杀菌酒精的刺鼻气味,金属的叮当声与利刃刮擦的嘶嘶声,潜伏在近处的机械卫士那尖锐又微小的蒸汽排放声,充满口腔的那股微弱的、牛奶发酸的味道…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让阿德米索尔产生了轻微的错误认知,仿佛躺在手术台上的不是贝娜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