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俺老封,留着命来见您了!”九死一生终于重逢,封寒一激动直接扑前。
完颜永琏双肩一颤,当即转身来迎,原也惊喜万分,骤然眉间凝结繁复。
无疑,他并非闲极无聊,而是在此冥想已久。
想,到底要怎么看待林阡?死敌?亦敌亦友?女婿?将要归顺的主公?
怎会在此刻随封寒一起!
“王爷,是末将自作主张……”聂云虽然忠心不二,却觉得在如今的情势下,金宋共融是曹王府最佳选择。
“岳父,我带吟儿到此,一则当面表明和谈决心,二则将她送还您的身边。”日前林阡临阵变卦突然反杀林陌,实属疯魔之举;也因为说话不算数引起金军倒戈、害得本来水到渠成的和谈押后。在私在公,林阡都必须道歉。
“折腾完了,一具尸体丢给我?”曹王并没有和吟儿恩怨尽泯,也不觉得她死了就能勾销矛盾。林阡休想拿她来套近乎、走捷径。
“王爷,她很可能没死,您看……”封寒自己大难不死,也相信林阡那个疯子说的话。
“你临阵脱逃的账还没算。先去井外面跪着,听候发落。”曹王说封寒的失踪是临阵脱逃。
“好嘞!”封寒笑,令行禁止。
林阡实在没心情,语气兀自变强硬:“岳父,我只想说两点。第一,地宫是吟儿的出生地,她唯有在此休整,返本归根,方能复原;第二,会宁我势在必得,请岳父三思后行。”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在眼角掠过——
“林阡你太过分,死了还要榨干她的剩余价值!!”斜路一刀激斩,林阡瞬间回敬,有曹王在当中周旋,兄弟俩的拔刀相向当然可以持续进行。
来者正是林陌。“永劫斩”卷连天怒火而来,只因林陌认为:林阡的所谓“送还”是想拿吟儿的尸首攻曹王之心,好加速促成会宁金军对宋军的不战而降,如是,林阡一如既往用吟儿的血给他自己的功业奠基。
是的,林陌不相信,曹王真那么狠心,身为父亲,就算不动容,焉能不闹心?但是林陌很相信,林阡就是那么冷血。
“第一,请岳父禁止闲杂人等进出地宫,影响吟儿的人身安全;第二,再给岳父三天为限,毕竟我还要去蒙古杀贼,以及找伤害吟儿的凶手。如若林陌执迷不悟、非要挣扎,地宫将是会宁最后的清净处。”林阡补充说明。饮恨刀如昨见青山、联翩万马来无数。
“什么去蒙古杀贼,什么找不到凶手,林阡你有否想过,她身上的箭是给你挡掀天匿地阵时留!”不得不说林陌杀伤力强大。岂止智力、口才?饮恨刀方面,他参悟也一向胜过林阡,故只要有人掠阵给予气力支撑,就注定是世上最干扰林阡心念的那个。
林阡一呆,险些中刀,缓得一缓,他身上旧伤处处迸裂,若放任不管顷刻就流成血人,柳闻因立即持寒星枪策应:“林阡哥哥,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才在攻心、诛心!”
“你女人真多,一个接一个,数都数不完,装什么情痴!!”林陌继续攻击,聂云看违背来意,自然大怒出剑:“林陌你够了!”
封寒听到身后喧嚷,本就是一步三回头,这时发现聂云居然朝曹王动剑,“哇呀”一声赶紧冲回来,冲回来才发现,角度问题,看错……
“傻头傻脑过来作甚!出去跪!”曹王哭笑不得。封寒带着逆鳞枪杀气腾腾奔过来,刚站定又挠挠头尴尬要走,再悲伤或激烈的气氛都被冲淡。
“岳父,封夫人本就是您派去镇戎州和谈的使者,她的意见还不能作为参考?”“岳父,林阡是有违道义的邪魔,权宜的联合尚且反悔,遑论永久的归附。”林阡和林陌左右拉扯曹王的间隙,聂云和闻因将吟儿送进地宫深处安顿好了。
曹王素来公道,但涉及原则的坚持或观念的改变,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对谁倾斜,正待平心静气,上方传来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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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寒才出枯井,还没来得及跪,就被一大群刀枪围堵当中,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嚣:“拿下叛贼!”
“哈,我道是谁,叫你小夔王还是小汗王?老子们都跑了,你留这作甚呢。”封寒看到完颜君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惜给曹王戴绿帽。
“你和林阡勾打连环,还有胆子回来,就该知道下场!”小曹王冷笑一声。
“啧啧,我前阵子不是烈士吗,你们死爹一样给我哭丧,怎么,活下来倒成叛徒了?”封寒虽然伤势未愈,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枪“刺穹”就扫得紫茸军大部分人不敢再上。
“挤在这做什么?不知地宫是禁地?”曹王驾临,气场强大,紫茸军悉数见礼,异口同声“王爷。”
“父王,这么巧您也在这!我看到这叛贼鬼鬼祟祟因此跟过来的……”小曹王气势矮了岂止一截。
“王爷,我在阵前的陈述,想必您也听说了。完颜君剑和木华黎害我几乎枉死,而宋军的江星衍救我,所以我才报了林阡这恩情。”封寒和小曹王针锋相对。
“呵呵,江星衍,在哪儿?你确定他是林阡的人?我看只是你捏造的,你和林阡没有恩,只有情!”小曹王显然有备而来,江星衍在几天前无端失踪,百里飘云还懊悔自己备战西宁州弄丢了他。放在此处看,竟有釜底抽薪之妙,直指封寒忠奸难辨。
“江星衍,显然被你派去的人灭口了!你不是最擅长灭口的么?被我听到段大人其实是因你而死,你就急了,呐呐呐就是这表情,王爷您看!”封寒却当场化险为夷,没给金宋共融横生枝节。
“父王,他血口喷人!段大人的死,是林阡授意凤箫吟干的!至于封寒,真是和林阡串谋做戏,先失踪几日害我们以为他牺牲,关键时候跳出来骗我们帮宋军夹攻蒙古,后来父王您也看到了,宋军杀着杀着蒙古军,马上调转枪头指咱们,好险,差点被林阡黑白通吃!”小曹王天花乱坠。
“那夹攻蒙古前你怎么不跳出来说!”“我说了有用吗!”“众人信我,说明我的话真实可信!”“他们以为你死而复生一时高兴,却不知你是个吃里扒外的小人!封寒,你和林阡,在山东的时候就已经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怕不是林阡的新转魄吧!”“你才新转魄,你全家都……呸呸呸!!”
“那是……”“林匪?!”罗生门本来各执一词,林阡从枯井里一现身,原还在曹王面前井然有序的紫茸军,倏然炸开锅又汤翻了,所有人全都吓得退开三到十步远。小曹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父王,该不会,也……
“林阡,你今日来,就是想给王爷一个‘暗通款曲’。”林陌紧跟上来,心中激愤。
“那又怎样?金帝自己都明着通了。”柳闻因对他时刻设防。
“乱成这般,三天为限都用不着。”林阡笑而离去,“王爷切记,苍生为重。”
“念昔这样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林陌一边发自肺腑愤慨,一边却心口疼得快要裂开,仿佛有个声音在胸膛震荡:
吟儿,三天后,你等我回来!!
“父王,封寒真是千古罪人,本来我军用不着这样受迫!”见林阡走,小曹王继续咬封寒不放,“父王,您可以问我身边这么多亲信、老臣,他们当时全在我身边,都看到了我所说的才是真相!”紫茸军纷纷点头赞同:“小王爷说的才是真相。”
“王爷,封寒以命立誓,所述句句属实!”封寒满腔热切,然而正巧牵动伤口,一时间说话竟中气不足。
也罢,他一个人,敌得过百千张口?小人当道,一人一口吐沫都足以把他淹死。
“这就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小曹王得意洋洋地结案陈词。
“跪下。”曹王上前一步,一言既出,却扶正了封寒身体,强制着他没让跪;背对着小曹王和紫茸军,好像和他们隔着一整个世界。
一刹,争论停息,鸦雀无声,鸦雀们陆续反应过来,软趴趴跪倒在地一片。小曹王瞠目结舌,一边慢慢弯膝,一边指着自己问曹王:“父王?我?您该不会真相信他说的我是祸首?我有一千个左右的人证……”
“有一万个也是你!”曹王厉声,小曹王猛地一软、跪得实实在在,封寒也一样错愕。这才意识到,王爷上前一步,是防止对面狗急跳墙暗杀自己,所以不惜以身相陪、以命相护!
“完颜君剑,你自幼被我送去北疆,封寒他,是你的仲父!忘恩负义如你,竟对他背后一刀,怎教我对得起知己、兄弟?”曹王把封寒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番,不动声色地等林阡把自己的近身护卫军赶过来,“好在封寒安然无恙,否则,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王爷……”封寒见王爷无需分辩就信他,还对他这么关怀备至,感激不尽却哭不出来,就感觉脑子里都被鼻涕眼泪塞满。
“父王,仲父,饶命!”小曹王本来就没谋反的胆子和部署,却被父亲以对付叛军的手段反包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
“将这群紫茸军全部收监,完颜君剑,你在狱中,好好反省自己犯过的错。”曹王处置了小曹王后,将封寒带到林陌的身边,“封寒,接下来这三天,我会在地宫继续思虑。你助驸马、焕之,同林阡且战且和。”
“是,无论王爷做任何决策,封寒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封寒血流一热,双眼炯炯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