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夔王府、西夏、祁连山……”吟儿把金陵的问题又重复一遍,努力思考,“什么关联?”
“假设你们的推断无误,夔王府几十年前就藏在幕后、操纵着祁连山分裂为西东二宗,则东宗萧氏遭人利用绝非一朝一夕,那么可想而知,祁连山早就被夔王府扎根。换而言之,夔王府有一部分人,将西夏视为第二故乡。”金陵说,祁连山可不是天火岛的分舵,巍峨浩瀚如它,根本就是一处规模更大的死士培训基地!
“后来瀚抒统帅西宗推翻萧氏,显然也扫荡过夔王府不少据点,那帮宵小挣扎了几年,又是闹反抗,又是搞抹黑,‘复辟’不成,最终慑于瀚抒之威、不甘不愿地悄然撤出去。”吟儿哦了一声,想到关键,“这么说来,祁连山很可能留下了夔王府人的痕迹、罪证、甚至血亲?”
“孺子可教也。”金陵一笑,“说回我的话题,蒙古人、夔王府、西夏、祁连山,四者之间两两相交,总共应有六个关联:蒙古人与夔王府早有勾结、时间追溯到武休关之战前夕甚至更早;蒙古人几次三番攻伐西夏;夔王府有人视西夏为第二故乡;夔王府曾扎根在祁连山、不管是销毁贼赃或是眷恋旧土都有理由回去看看;西夏是祁连山所在……”
金陵顿了很久都没说下去,吟儿竖起五个手指头提醒:“还缺一个。”
林阡知道金陵是刻意留白,沉思片刻,会意:“为什么这次夏蒙战争前,蒙古人第一个侦查和集结的地方,不是别处,是祁连山?”
他说完,吟儿才算出来:“哦,还剩一个,蒙古人和祁连山的关联,还没说……”看林阡和金陵皆神色凝重,吟儿笑,“那还不简单?夔王府和蒙古人有交情,夔王府要回祁连山看看,蒙古人有求必应,所以出现在祁连山!”
“不合理。”其余人先后摇头。林阡提醒吟儿:“从环庆事件就可看出,哲别拖雷明知密道,却对夔王府有所保留。由此可见,夏蒙大战在即,蒙古人没这闲情,去顾一个可割可弃的夔王府。”金陵点头,也说:“他们犯得着为了不相干的人扩大战线?而且明知道祁连山是洪山主的旧部、盟军的分支,这么做岂不是多树个敌人。”
“除非,有什么东西,跟战斗一样重要……”吟儿一个激灵,立即看向宇文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祁连山,该不会藏了什么旷世奇珍?金银财宝?啊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被我纪景师父派去祁连山,就是因为他嗅出来那边有不少文物价值连城……”
“也不是没可能……”宇文白回忆,“哎,说起当年事,如今才连贯:政变那晚,玉莲姐推开大哥夺路而逃,路上遇到一支马队还滥杀无辜,碰巧被凤姐姐你路见不平将她手刃——那地方尤其偏僻,怎么会出现马队?早该深究。只不过玉莲姐的死掩盖了真相,否则那时候我们便抓到了这群夔王府宵小。”
“确实,能教夔王府说服蒙古人一起去的,大有可能是宝藏、龙脉、兵器库之类。”林阡说到最后,和独孤一样满脸憧憬,因为他俩不约而同想起了山东之战的剑灵阵,差点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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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如此,还有一点不对劲。”金陵摇头,“根据我们的了解,那群蒙古人,从上到下都行事谨慎、隐秘——他们侦查金宋和西夏历时已久,然而到目前为止只被我们碰见过他们寥寥数次。大圣山是误打误撞,武休关和锯浪顶是因为他们想杀曹王,复仇心切。其余时候,都与细作无异。”楚风月补充解释:“他们很可能是想杀曹王、留曹王府、和夔王府一起扶小曹王上位,如此符合他们的’调节金宋强弱’战略。”
“蒙古人凡事都小心翼翼,为何却偏偏在祁连山大张旗鼓?以至于对寄啸打草惊蛇。”林阡立刻意识到,蒙古人不仅出现在祁连山很奇怪,而且大张旗鼓出现,更奇怪。
“见钱眼开,忘乎所以。”吟儿坚持珍宝论。
“秘笈太多,发疯入魔?”独孤也发表高见。
“难道是……”林阡想到更危险的一点,那就是……
金陵转过头来,与他同时想到:“铁木真是故意的!他是想以祁连山为饵,对你分心分兵,在他打西夏时顺带着解决你送去的高手!”
也就是说,他和林阡打了个错手!
适才金陵就说过一句看似不起眼的话:“明知道祁连山是洪山主的旧部、盟军的分支”,险些错过这一细节——金帐武士早就见过林阡了,卫王也不会没提过林阡,就算不甚熟悉,以铁木真的战法,不可能没计算林阡!所以,这才是祁连山两个月前就先于西夏其它各地、大肆冒出奇人异士的根由!
西夏毕竟是李家的内政,祁连山就不一样了,林阡答应过洪瀚抒,发生灾劫盟军一定会直接救护。现实正是,孙寄啸、李君前、越风、慕容茯苓等人都已跨境或在边界策应。比被一阵阴风卷去的夔王府主力、曹王府一部分兵马更加身份合理……
“这铁木真,和你一样环环相扣,深谋远虑令人发指……”吟儿笑叹。如果不是因为环庆毒灾,哪有镇戎州这个过渡,大家很可能一股脑儿撞在会宁了吧。
“不一样。铁木真及不上(谐)他。”金陵怎么也巴结起主公来了,“胜南被分兵和引他分兵,目的皆是想减轻西夏军的压力;铁木真引胜南分兵和分兵,则是因为小觑胜南,妄想着一边打西夏、扰大金,一边对胜南连消带打。”
“可是,这恰恰说明了铁木真更厉害啊,魄力更大,一往无前!”说起卖夫,没人比得过吟儿的。
“我和他谁弄巧谁成拙,具体要看‘兵’的表现了。”林阡笑抚吟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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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阡的先锋兵孙寄啸,初衷是祁连山无疑,终点则被迫因铁木真改易。
两年前的秋,瀚抒、寄啸、吟儿亲眼所见,铁木真借口西夏不肯归还逃犯,跨境抄掠,引致民不聊生。当时,夏帝李纯佑兵行险着不予迎战,加之祁连九客率领义兵抗蒙,终使得决心攻打城市以攒经验的铁木真计划落空,蒙古兵锋仅至西夏边境。
勉强扛过外敌暴击,谁料难耐内患腐蚀?不久后,李纯佑被亲生母亲及其奸(谐)夫篡位,加上洪瀚抒归顺林阡后、在金宋之战中尸骨无存,西夏国犹如日落西山、风中之烛。
此消彼长,那一厢铁木真统一蒙古,称成吉思汗,意气风发,在两年后的今秋,以李纯佑无故被废以及西夏不向蒙古纳贡两点为借口,遣兵再犯西夏,攻夺冲要之地“兀剌海城”……
孙寄啸不得不循着兵气转道。
虽相隔千里,林阡也能透过海上升明月的“转魄”一脉及时掌握西夏形势:孙寄啸刚转战兀剌海城时委实处境艰难,因为铁木真的军师对军民采取了攻心战术,散布流言“如有据城不降者,破城之日必将屠尽城中之人”意图不战而屈人之兵。纵使孙寄啸从祁连山带出了数支精锐,也制止不了军民们的投降意愿喷薄。
“危难时刻,有人认出了他是国师洪瀚抒的结拜九弟。”征得林阡同意后,宇文白转述给大家听,“毕竟寄啸在西夏的时间短,可是,大哥就不同了。一提起‘钩深致远’的名号,民众们都感恩戴德,寄啸灵机一动,披一袭红色战袍、一马当先冲阵,只不过遥遥一见,蒙古军本已列阵充分都退避三舍。”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说的就是洪山主吧。”楚风月赞罢,见阡吟噙泪不语,才知道他们都认定了瀚抒只是失踪、没有死,赶紧道歉,“我说错了。”阡吟摇头,都说不知者不罪:“瀚抒确实是西夏的国之柱石。”
“因为觉得有国师在冥冥中庇护,兀剌海城军民听从了寄啸所说‘城坚兵众,有恃无惧’,坚持与蒙古军抵抗到底。蒙古军本来就没什么攻城经验,自然是久攻不下。然而数日后,围去攻城的蒙古军越来越多,西夏国君不敢增援,寄啸以寡敌众,难免又落到下风。敌人不时射书信劝降,不时又喊要决水灌城。”宇文白的脸色先变阴,后转晴,“总算等到越副帮主麾动三军,又有李帮主纵横驰骤,最近这段时间,夏蒙双方变作了正面相持。”
“算来,兀剌海城的一波三折,已十足有一个月了。”林阡叹,“仗不好打。不知凌大杰、孤夫人那群曹王府人,是在会宁远远观望?还是也在城内、暗暗相助?”毕竟,西夏若有麻烦,第一个遭殃的是大金。金宋共融,兴许已在进行。
“二大爷和越风,该是好多年没见了吧。”吟儿的关注点在这里,“嘿嘿,夏蒙之战,是我们小秦淮打的啊。”她正在沾沾自喜,小牛犊兄弟俩跑来慌慌张张说:“不好了不好了,爹爹娘亲,出大事了!”
林阡第一感觉是:“熙秦被蒙人抓去了?”毕竟他和铁木真总是不谋而合,他能想到挟小汗以令大汗,蒙古人难道不会?一旦加入变数,就会也像他打乱铁木真的布局一样,破坏他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