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年兴州之战,仆散安德对北斗七星大肆肃清,破军明知凶险却仍与林阡不止一次成功联络,是因知己知彼而临时更换了交流方式;今环州之战,林阡和楚风雪即使有备用暗号也无法告知对方启用,归根结底是由于陈铸采取的不是大张旗鼓而是不动声色、令他俩谁没有意识到陈铸其实已经调查到了这一步,凶险性深藏不露。陈铸与仆散安德,于是高下立现。
这一刻,林阡在叹息诡绝之名名不虚传的同时,也心知他注定成为楚风雪落远空之路难得的一道障碍。
凭借对林阡情报网的严重干预,陈铸在正月上旬的禹阳攻防战中一度立于不败,为庆阳府金军挽回了不少脸面,是他告诫他们,还没打、不能怂!也是他用事实证明了他们是能打的。
战果不止如此,禹阳扬威之后,正月初十至十五,辜听弦、赫品章所领盟军对禹阳之南的庆城久攻不下,这段毕生难忘的遭遇,守城之人仍然是他们的老对手陈铸……
陕北义军同气连枝、相互影响——眼见南部战区的庆阳府金军起到表率,在抗金联盟于东部战区的攻坚中,延安府金军亦不甘示弱表现神勇,数次打出反败为胜的战例,只是大势所趋极难力挽狂澜,他们面对着林阡越风主力,远不如陈铸和庆阳府金军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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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是少见的“海上升明月”行动出现空白。于此,林阡也回报给了陈铸一场不动声色和暗流汹涌。
不错,陈铸虽然给金军长脸,但海上升明月制度的严谨、下线对上线的忠贞,造成的结局是陈铸对海上升明月只能撼动、未曾摧毁。林阡当然有足够的把握和能力酝酿反击。
对战局抽丝剥茧,表象后内涵无数:
辜听弦赫品章对庆城的久攻不下,实则是属于林阡的半真半假。借此他顺利掩盖住了“掩日”的存在,使得陈铸不知掩日还在近身蛰伏。以为副将的死亡使落远空在军队高层再无下线,否则怎会立竿见影宋军最近对南部战局毫无突破?——先前海上升明月被接二连三试探还行动,终究是小瞧了陈铸,如今,自然要打消他的疑心,将来在陈铸不设防的情况下传递情报才是最可靠。
陈铸没有发现这一点麻痹,但却意识到了另一点棘手:要知道,辜听弦和赫品章对庆城攻势很紧是没错。但庆城不过是林阡的连消带打而已,林阡的战略重心,终究还是在环州东部。
所以陈铸根本来不及为自己连日来的表现欣喜,自己虽令辜听弦深陷泥淖了辜听弦也同样令自己拔不出脚。这段时间内,当南部战区陈铸和辜听弦一起牵制在了庆城,东部战区的十二元神、楚风流、齐良臣司马隆等人则被林阡越风主力压迫到了白豹城、东谷寨、神堂堡一带,陷入死战……这一次,金军和宋军再没有西部和北部战区!
另一厢,楚风流等人自也有所觉察,东部战区宋军死水一般的情报网。似乎在这几天苏醒了,十二元神和楚风流轩辕九烨先后被击退,虽说大部分是盟军骁勇善战乘胜追击所致。但“落远空或其下线可能存在”也是个不小的原因……
是的,海上升明月,死于陈铸之手,却复活于楚风流身侧!这些附骨之疽,势必以前就存在,只是没有像如今一样有组织,就像“被激活”的感觉一样,楚风流可以明显地感知到这样的变化。
风险与机遇并存,普通的探子更可能来去自如。但是对形势的了解必不及深植金军的海上升明月,当然海上升明月承担的凶险也便更大——冲着这几日宋军情报的精确。金人也深知海上升明月的入骨。
“又是个身临高位的人。”楚风流如是说,新细作并非出现在陇右原来的金军里。而一定是新人,并且掌握情报的机密性之大,表示延安军高层,竟也存在着海上升明月……
控弦庄探查到,那人是八大王牌之一的“转魄”,初次启用,便大见奇效。具体是谁,却不清楚。
令楚风流更加不能确定的是,转魄在,落远空在吗?八大王牌可能身临高位,可落远空这个人,他自己是深植军中还是来去自如?
“重大情报需要筛选出有效以及汇总,落远空还是深植入军中才最有利于林阡为战。”轩辕九烨分析说,“因此,落远空自身,也已经从陈铸身边,来到了这一战场。”
“也只有他,能把失败视作机会了。”楚风流点头,攥紧了拳,今时今日,情报上她已远远不是林阡的对手。控弦庄如今,陇陕和山东竟都属于分支,虽然制度趋于完善、漏洞大体修复,却终究少了个落远空,少了一个组织者和向心力,给整体造成那样巨大的缺失。
想到落远空不由得她不想起银月。银月的死,至今仍是楚风流心里抹不去的阴影,而在银月前一任的战狼,或许是属于王爷的厚积薄发,至今仍然还在南宋潜伏。金朝这里,却迫切需要一个新的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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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中旬,陈铸于庆城仅能自保,楚风流在东谷寨再度濒危,环州之战金军又临绝境。
先前流落到平凉府以东得以休整恢复的大王爷二王爷,见庆阳军只能给陈铸保命、延安军似乎又有内鬼、众援军迟迟救不得楚风流,不禁更加心急如焚。
大王爷二王爷身边,不过陇右和陕南原来跟着他们的一众旧将,大多为天兴军陇岐军镇戎兵平凉兵,纵然有心救楚风流也根本无力。是日得逢京兆府调来保护的一批军士,其中不乏一等武将,方才有了些许底气,问询麾下解救环州的方略。
“如今我军又有增兵,几日之后势必还有。对于解救环州,不知众位有何见解?”这当儿。大王爷二王爷还哪顾得上争风吃醋?于是由大王爷坐镇中军帐,二王爷则于一侧聆听,情境极是和睦。
当庆阳府和延安府去楚风流身边增援的三万兵马付诸东流。凤翔府和京兆府如今聚在大王爷身边的金军总计四万左右,其中大多却被越风穆子滕先前就打到胆颤。鼓舞士气的话于是就只能在大王爷“几日之后势必还有”当中。
此刻,谋士甲进言道:“当务之急是二王妃安危,既然我军休整已有时日,京兆府增兵业已赶到,王爷宜率兵马,立即急救环庆。”二王爷立即点头,金军主将十有八九也皆赞同。
另一谋士则建议:“属下认为,救二王妃之法。不在环庆,而在平凉。”话音刚落,一片寂静。
大王爷蹙眉,问:“不救环庆,先攻平凉?”
“虽然穆子滕是比林阡越风好打些没错,但林阡越风是攻,穆子滕是守,在他手中,平凉必定固若金汤,我军不会轻松多少。”二王爷摇头。
“如若我军北上救援环庆。一则远道进军,攻击力势必减弱,二则若此时穆子滕顺势出击。我军将会腹背受敌,能否撑到几日之后下一支援军到来难以想象,更可能会害得他们也一并倾覆,终究救不出王妃还自身难保。
但如若我军就近攻打平凉,其一,虽然平凉城高池深,毕竟穆子滕措手不及,我军比直接去迎战林阡要容易得多,其二。平凉安全,是林阡打击环庆的先决条件。重要性对林阡远高过环庆。平凉未必要破,一旦有所撼动。林阡都必定回师来救,届时环庆之围解除,而我军在平凉以逸待劳,并等到下一支援军会合,则必能取得胜利。”谋士乙有理有据。
“你说得对。我军应攻平凉。”大王爷一锤定音,虽当时包括二王爷在内所有人都还支持着先救环庆,唯有他一人赞同了谋士乙的计策先打平凉,“而且,要猛攻猛打,速战速决!”大王爷声音洪亮,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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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君附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飞,教抗金联盟很快就领教到了他毒辣狠决的行事作风,正月十六,林阡和陈旭便在环庆战区,收到了平凉金军连夜猛攻穆子滕驻地的战报——
饶是穆子滕管辖下的平凉堪称铁郭金城、越野山寨的军队早是坚甲利兵,都险些着了这群突如其来、奋不顾身夜袭的金军的道。所幸穆子滕惊而不乱、迅速统军迎战,才不至于给完颜君附得逞。调遣之快、阵势之强,证明了林阡将平凉托付给他是万无一失,其不愧是越野、越风兄弟的最佳搭档。
“临阵应变,穆将军不在寒将军之下啊。”陈旭与林阡一同伫立于山头,望松柏映带,品万壑呼吸。
“完颜君附,倒也有胆略。”林阡则为大王爷赞叹了一句,先前终究对他还是有所低估,或许他在陇右陕南的兵败如山倒,到底还是该归咎于为情所困、关心则乱,如今退到悬崖卷土重来,却是能够平心静气制定战略。
值得一提的是,围魏救赵这一策略,昔年林阡为阻楚风流攻红袄寨曾对大王爷用过,如今大王爷为阻林阡攻楚风流而对穆子滕用,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不过,这战略固然是好,可惜却有个致命的关键,那就是,如果我先于他攻平凉而打下环庆。”林阡笑看东面,胸有成竹。
没错,“平凉安全,是林阡打击环庆的先决条件,重要性对林阡远高过环庆。”这句话换了对大王爷一样适用,大王爷采取围魏救赵的前提是,“环庆不失”!毕竟,环庆的重要性对大王爷来说也远高过平凉啊。
实际上对于这一点前提,完颜君附心里也不是不清楚,因此在作战前才大喝要“猛攻猛打”,目的正是“速战速决”,要抢在楚风流失守之前就威慑穆子滕。可想而知完颜君附昨夜对平凉的打击是一鼓作气的同时也是成功率最高的,一旦被穆子滕撑过去,往后金军不会比昨夜更强大,士气再而衰三而竭,渐渐地想撼动平凉就更难。
陈旭点头:“所以在平凉军情传达之后,主公对越将军只交代了一个任务。在金军撼动平凉之前、拿下环庆,直往腹地而去,这对于完颜君附的围魏救赵可谓硬性打破。而且主公胜算比他要高得多。”
那是自然,京兆府和凤翔府联军。和林阡越风联军,从攻击能力上讲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然而,主公却必须做好两手准备。”陈旭的心却比常人要多一窍,在林阡十拿九稳之时,指出林阡并不是高枕无忧。
因为,从防守能力来看,楚风流应该远在穆子滕之上。“主公可能会面对的困局是,穆将军是撑住了没错。但楚风流也撑住了,撑到了变数来临的那一刻,那变数,正是更多的援军开到,因为已经是环庆,金军增援,陕北不够,那就河东,西京,中都。”陇右之失已过去了一个月。早就给金廷敲响了警钟,楚风流的负隅顽抗也为金军全国的调动争取了最多的时间,最可怕的可能是完颜永琏自己都可能亲自到来。”
“说得不错。僵局虽然我更有胜算。然而变数会将一切颠覆。”林阡蹙眉,他知道和王爷逐鹿中原的那一天迟早要来,海上升明月的山东分支,最近已有相关的推测和发现,只是尚不明确、还待留意,完颜永琏未必不会在近期就到。
其实,对于林阡和完颜君附来说,环庆和平凉,都是争分夺秒的时间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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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被陈旭料中。正月十五至廿二,当完颜君附大军尚在穆子滕城下越挫越勇。抗金联盟竟也一般境地,明明唾手可得却偏偏被垂死挣扎的延安府金军拼死拦挡。
东谷寨。海率过万大军攻打楚风流本营,彼时海刚得林阡号令,和林美材一起来势汹汹,抗金联盟攻城略地争如狼食骆驼一般,延安府金军虽被庆阳府金军激将早已不再怯懦,却被他夫妇气势吓懵,一时之间全说要护王妃逃出城去,恐慌之余,瞻前顾后,“那海和林美材,骁勇无敌,精锐之师!”“王妃赶紧离开,我等护送殿后!”
彼时楚风流大怒,道:“海是精锐,我们这里便没有精锐了吗!我就坐在城中,坐在这里,看着你们与他交战——你们不是没战过他!”
醍醐灌顶,诸将不再惊惧,危难之际,薛焕赶到与林美材激战,另一厢,有延安府金将第一勇士前往迎战海,与之刀战了七八百回合才休,众人都看疲了,他俩还旗鼓相当。
便靠这第一勇士和薛焕新老协作,楚风流将阵脚一度维持在了东谷寨不变。
白豹城,石硅与百里飘云围攻十二元神期间,亦有延安府金将表现突出,那人施金蝉脱壳之法,先抓住盟军先锋几十人,随刻易装冒充盟军,成功骗过石硅,顺利绕到敌后两面夹攻,智谋过后,更显神勇,区区几十人而已,也扰乱了飘云的阵法将飘云都击败,不容小觑。盟军挫败了三日后方才找到转机,然而战线不过深入了几十里,比起往日进展实在微弱。
“完颜丰枭、徒禅月清……”这段时日,令林阡也颇感意外的两个延安府金将,前者不副第一勇士的名号,后者也是难得的智勇双全胆气过人。
林阡大军进攻的三路之中,唯有神堂堡一路挫败最少,只因齐良臣和司马隆这里增兵不多、城寨本身亦不够坚固,加之敌人林阡越风最为强大。亏得司马隆经验丰富、齐良臣又战斗力强,加上身后不远有小王爷掎角之势,故而才和盟军勉强相持。
环州之战,正月下旬完全拉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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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廿三,同样胶着、战火纷飞的平凉府。
看穆子滕一杆长枪如银蛇飞舞,骑而驰突于金军阵中,其冷快、精微、飘洒、雄伟,浑然一体仿若天成,不多时无论凤翔府名将完颜昱、袅懒,或京兆府高手乌古论兖州、完颜思忠等等,尽皆他手下败将。
远远望着这一景象,战马上的完颜君随发自肺腑叹了口气,心中所想,全被身旁一人道出:“百年难见的将才,全都归了林阡去了。”
二王爷一愣,转过脸来。又惊又喜:“仆……仆散大人!何时竟也已驾临阵前!”赶紧去寻大王爷也来见他,却一时没找到大哥在哪,那人正是时任宣抚河南军民使的仆散揆。
“虽是今天才到。却其实数日前便来了。”仆散揆笑而勒马,停在他身边观局。其后兵马络绎不绝,都从东面陆续奔袭,尘沙飞扬铺天盖地。
二王爷一愣,才意识到,数日前围魏救赵的策略很可能是他所提供的,因为大哥身边的谋士乙应该没有那么睿智和笃定。至于为何不直接给予见解,而只是提供大王爷选择,很显然是仆散大人帮父亲在考验和磨练吧。
见他带笑。二王爷知道,大哥一定选对了,选择先攻平凉。仆散揆是大金军事才能仅次于完颜永琏的人,提出的策略自然也高瞻远瞩,二王爷深信依着他的方略环庆一定有救。
“仆散大人带了多少人马?”二王爷顿了一顿,先问,“战将多少员?”
因他觉得,要攻掠平凉,武功也是非常关键的因素,那穆子滕名列南宋九分天下之一。战斗力和寒泽叶都算相当,二王爷知道,虽也在父亲身边多年。仆散揆却是少见一个战力低于智谋之人。
他也没有把握,仆散揆带了万余增援,就能突破这个由穆子滕把守的平凉。
然而仆散揆还未答话,就听金军阵前齐呼,不知发生何事,二王爷一愣循声看去,大惊失色“大哥!”,原来大王爷眼看金将屡屡败阵、为了挽回士气,已亲身上阵战他银枪。
为免吃了武器的亏。大王爷此番出阵也是用枪,只为取其“放长击远”之效。自幼跟在父亲身旁的他们兄弟三人,除了剑法必然涉猎之外。常见兵械自也都通晓一二。而从资质论,则是小王爷第一,二王爷最末,大王爷居中。
身份尊贵如他,多年不曾亲临阵前,今次竟也被穆子滕的势如破竹给激发了战意,就像二王爷也难得一次给这同一个人叹息,叹什么,叹那人在大金多年,都没能被风流和自己收入帐下!
穆子滕接过大王爷这一新敌,尽管连战了六人都还状态上佳,灵活圈枪缠住大王爷枪杆,几经辗转战马都绕了数次,大王爷枪尖一直被绕在他所圈范围以内,无法轻易进取半分。
只看那简单招式动作、个中深厚底蕴,就能明白,何以多年来金宋武林,枪法总以穆子滕为标杆。
然而大王爷贯彻了他在战场上的狠辣决绝作风,非但不像金军前几个主将那样受挫后失败,反而胆识过人地挑中个他认为危险最小的时机和角度、冲着穆子滕发起冲击。电光火石间迅猛扎出的这一枪,竟也堪称是去如箭来如线,瞬间合力尽透枪尖。
如此一枪已然神作,可惜遇上穆子滕超神,众人眼看大王爷即将刺中穆子滕身体,却就在那一枪快要挨着穆子滕战衣时被闪电般劈开,只有仆散揆等人看得出来,穆子滕不是发现得迟这时候才挑,而是刻意等到大王爷锋芒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方才格开!因为在这一刻,拨开对方攻势并立刻贴着对方的枪杆转守为攻,才是最强也是最有杀伤!果然大王爷正欲得手突遭变故,根本无法回防霎时败相毕露。
穆子滕这一枪贴杆而入时机抓得极好,招式亦如万箭齐发箭无虚发!他这一枪,比大王爷更直更快,顷刻翻压把大王爷罩在银光之下,与此同时枪刃已不由分说刺向大王爷头脸。这一枪“飞燕投巢”杀气逼人,大王爷临危急忙低身,原是想由下而上崩开银枪,然而内力枪法均与之悬殊,压根无法在短时间自救,手中枪不受控地脱飞开去,而身体也摇摇晃晃要坠落马下……
千钧一发二王爷正待要仆散揆去帮忙,却看仆散揆气定神闲无动于衷,再一瞬,惊见大哥摔落下马,而随着空气的一拧一松,莫名其妙的是穆子滕的枪也脱手而飞……
“怎么回事?”二王爷一怔,忽而感到胸口些许不适,来不及管胸口这一刹的麻痹,先给大哥逃过了性命之忧而庆幸。
正要趁胜俘获大王爷的穆子滕也甚为诧异,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酣战时武器脱手的稀奇事,刚刚的瞬间,眼前景象竟似出现碎痕了又拼接上,好像时空位移过记忆也断线,诧异之后,见银枪被适才妖风钉入几丈之外地上,即刻策马先去拿它,越是接近,越感离奇,只因脏腑好像被什么压紧……
才刚要触到枪杆,忽然背后生风像有只手猛伸过来,都不知是从哪里是不是突然撕开空气闯过来的,穆子滕急忙低身避开,拔出地上银枪的同时不作停留策马旋走,然而那力量如影随形力大无穷,很快追前势要将他也斥落马下,他再度侧身让过,借腰力圈枪划圆防守,如此方能与那不速之客僵持在马上,模模糊糊,看到那是个青衣老者,四五十岁,此刻不该再去犹疑他是从何而来,最该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袖间那把武器上,似幻似真,若有若无,杀气四溢,惊心动魄……
纵使穆子滕枪法动迅静定冠绝天下,终还是在周旋了五回合后摔下战马。
那青衣人毫不怜悯,飞身而下,控剑对着落地尚在翻滚的他一路击杀,穆子滕为求生机避得空前迅疾,却感火花和风霜一路擦着自己的脊梁,滚至绝路,再无希望,于是咬牙一搏,以枪为支点奋力腾起,一脚跨过剑锋朝那人踢,同时在半空中猛然调转枪头,直接对着那人一枪当头劈盖。
“好枪法!”仆散揆远观不禁叫绝,这两招攻守并济起承转合得如此漂亮!
青衣人似乎不曾料到穆子滕还能有反击之力,然而此刻虽然惊疑,却只是那种高手在试炼晚辈时对晚辈超出预计的疑惑,而非命在旦夕时的惊惧,所以面容里竟沉淀出对这致命一击的云淡风轻和毫不介意。
毫厘之距,穆子滕明明就要刺到他,却好像被那人拨反了时间、拨离了空间——那人速度比他还要快千百倍,在他二人中间倏然铺陈出无穷剑气,内力之强,仿佛在他二人之间形成不可逾越的结界——岂止不可逾越啊,分明像一堵时空之墙,将穆子滕这一枪硬生生地撞回了头,枪刃完全朝着自己来,危难关头,非但不能调整枪法,反而自己的意识都好像支持着这一枪,往自己身上刺……
这个人的剑,游刃有余地逆转了光阴,不费吹灰之力能摧毁人世。穆子滕的枪路,在他眼里一定慢到被切割成了无数进程,使他除了后发先至之外还完全有空闲来同化穆子滕的意识,所以,那一刻无法预知的巨大阻力,不仅使穆子滕当即如被困胶中难以施展,更加窒息痛苦到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识。
意识消失之前穆子滕还是想起来了这是谁,这是谁,完颜永琏麾下高手堂的首席,九天剑岳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