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可能!既是全真教,何故与我军为敌?”封寒表示不信。
近年来,全真教一直在山东蓬莱、胶西等地传道,虽曾遭当今圣上制约,却从先帝施恩开始、便依附于女真政权,所以不应当随意插手此战,更不可能认同林阡来反金廷。
在封寒的心里,那些教众龙蛇混杂、最多就是在金宋间中立;而且绝大部分靠医术或信仰来济世救民,有几个能像眼前人这般武功绝顶?
高风雷左右开弓、举重锤硬砸实架,与那老道进退攻守了十招有余,自以为化险为夷,便回答封寒说:“可能这老道长来向我讨要他的小徒弟吧……”说时迟那时快,衣袖嘶一声被斩断一截,若非高风雷闪避得快,险些为走神付出右手筋脉的代价!一时间冷汗淋漓,唯有咽下语句、放弃反攻、凝神据守。
很显然,日前高风雷对付小道士时、轻而易举就获胜的蛮狠方法并不管用;此情此境,他雷霆战锤的势大力沉,恰能被这臻入化境的老道士以巧克刚。
真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啊,几乎完全相同的招式,在那小道士手上平平无奇,在这老道士袖间却神韵天成!
高风雷的锤势纵使翻天也妄想对其分筋错骨,只感觉对方长剑即便微摆都能对自己庖丁解牛。
当然了,高风雷越打越废却并不颓丧,毕竟他身上内伤没痊愈,释放不出“动静裕如”的更高水平;面对老道这样一个无瑕疵高手,光靠膂力能撑过三十回合已算荣耀。
然而他一贯喜欢皱眉,哪怕心里并不难过,脸上都是一副憎恶感。配上他锤中隐隐发出的狰狞之声,教靠近的每一个金兵都沉溺在他每一拽每一挂的苦大仇深里,于是也紧跟着他一起对老道士深恶痛绝。不过,憎恶的同时也不乏有人窃窃私语:“这是何人?”“好是熟稔……”
“贫道长春子,苦心修道,无意参战。今次不得已出手,望众位归还无辜。”那老道士终于对金军答疑解惑时,金宋两军不分彼此都有人哇一声叫出来,活神仙的名声早已响亮得如雷贯耳,闻名不如见面,原来真是世外高人。
惊呼过后,金宋泾渭分明,宋军欢喜金军愁。
“呵? 一教之主,竟也为私,不惜公然造反!”封寒本就被高风雷带引情绪? 甫一听老道自报名号竟是丘处机本人? 心里咯噔一声? 脑中顿然闪过沙溪清、燕落秋的影子,唯恐林阡和更多金朝本土人搅在一起,既愤怒? 又害怕? 不得不骂。
骂完就算?堂堂地魔,怎可能限于打个嘴炮?倏然扑前,承接高风雷那本来就该由他封寒占据的主攻之位? 当仁不让:“高将军? 臭道士不足为虑? 你且休整? 我同他单打独斗!”
“好……”高风雷二话不说让开? 和封寒早培养够了战斗默契。尤其是卿旭瑭阵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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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曹王府零落至此的中流砥柱? 封寒不负众望,一认真就势不可挡。逆鳞枪抡舞如轮,劈斩似箭,崩缠激烈,滚扫灵活? 刹那祭出十八连击? 无穷威势径直压迫? 逼得那丘处机也非得携剑后退半步不可? 虽只半步,步履深陷……
“湮灭之道……”乍见封寒把高风雷丢掉的面子全捡了回来,金军忍不住纷纷赞叹。熟知封寒的都知道? 这时候的他还没用什么内力——除了依赖于枪法炫酷以外,只不过就是凭他所擅长的诡异心法名曰“湮灭”、对丘处机所发出的真气进行全方位封锁而已。
也就是说,在适才险象环生的攻防格斗间,丘处机用来对战封寒的所有力量毫无例外被抑制,就好似才发出一点光和热就被黑洞彻底吸收,杀伤力压根没机会触碰到封寒的枪或者人;输出多而命中低,自然会在那一瞬的交手中落败——
并不是说道长他失去了内力后就不能单凭剑法来对封寒见招拆招,而是,道长要怎么调整心态来适应这种零内力的处境?不适应,固有剑法再玄妙,他也没命施展啊。
神将克星,名不虚传,封寒此技,这世上,也就徐辕的归空诀能克、柳闻因的寒星枪小克……
然而封寒得意不过半刻——向来主张“清心寡欲”的丘处机,竟能极速沉淀心境、当场瞧准破解之道,巍然控驭三尺青锋,仿佛招来澄澈水龙,冲着封寒的黑气行云降雨,立竿见影履险如夷!
“对症下药,如此精准……”百里飘云不禁为之叫绝:封寒,你和个道士说“心态”?
老道士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架势,霎时令旁观金军都预感,又一个克地魔的要出现了……
“呵……”封寒却冷笑,那是你们的预感罢了,宋军以为只要虚静便能克我?那可真是刻舟求剑!
稍避锋芒,倏然转身,一枪卷更强气流凶悍奔赴——这又一波源源不绝,正是他以逸待劳已久的内力。
乘风破浪,壮志凌云,封寒的这招“断浪”,是自身内力对湮灭之气的无缝衔接、妙然切换,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当之无愧的耐力最强:“丘处机,老子的枪可不是怕水的纸片人!”
“封大人……未来的高手堂首席……”高风雷看胜败再度交迭,喜出望外,封寒比高手堂平均年龄小得多,有望作为第二代的主帅……
他发自肺腑夸封寒,本来是想形容丘处机在劫难逃的,可定睛一看,胜败的分出仍然还早得很——护佑着丘处机的水龙并未如愿分崩离析,反而……
反而不容喘息又从虚空中被引来更多柄剑,化身为金木水火土多条属性剑龙向封寒倾轧,条条都是变化多端、威力非凡,乃是丘处机临场集结、就势合阵!
好像水龙只是个引子罢了,用来顺便浇灭封寒湮灭之气的;不期而至的全真五行剑法,才是要对封寒的周身真气引蛇出洞,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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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处机不声不响就能有这般毁天灭地之能,难免激起了封寒遇强则强的斗志:“来得好!”先前在西线遇到肖逝,刚好有一招我还没炼完!
那一枪“刺穹”,是封寒期盼着能把真气和湮灭之气有机结合的门槛——历来封寒只能把两种气分开用,如果非要结合,一会自损,二有气力极限,不适合挂彩的时候诉求。
但如果,能在这里打破壁垒,提升到完美,或者近乎完美?
正好借着丘处机拙重而精微的剑境,试试看!好个封寒,想到就做,迎刃而上,枪尖屯起炽热战意,辅以脉搏之间阴晦,明攻五行,暗渡陈仓,趁丘处机还未意识到他二气并驾齐驱的电光火石间,巧以黑气覆于四境的飞沙走石之上,继而由外而内、夹击丘处机因为想不到所以没防御的那柄水剑!
以土克水,奇招制敌,既突破自身玄关,也对着劲敌一击必杀!没有做不了,只有想不到。
轰一声巨响,五行剑气骤然零落、退散,丘处机虽面不改色也没说话,却俨然被封寒这枪给意外破了防,外袍上点点血迹,看不出伤势几许。
“危险!”流年和飘云见状要救,高风雷、猛一劈锤,登时给丘、封二人的战团创出个结界来:“赶紧!”
当是时,锏、刀与锤快速交击,宋军琴律之类一概被高风雷挡下,高风雷却也因此累得再说不出话。
他没说完的,封寒岂能不懂:抓紧战机杀这敌人,否则宋军增援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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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旌旗猎猎,战鼓声声,俱是宋军增兵,齐给了封寒压力:是,这丘处机,是该杀死的敌人没错!所以一旦“刺穹”得手,便全力以赴试更高一层枪术。
彼时丘处机防线已溃,经不起封寒急攻猛进,只能拼尽全力来补漏洞,意欲格挡开逆鳞枪的杀势,这当真契合封寒的心意,直接就避实击虚刺去丘处机咽喉。
“化鳞!”趁胜追击,发挥出色,眼看就要将丘处机毙命!
不经意间,却是封寒自己身上先一凉,
暗叫不好,再转方向,已来不及!
反胜为败、源于意识比对手慢了一步——
原来丘处机方才也虚晃一招,剑式看似在挡枪,实际却朝封寒下盘去了……
因为丘处机根本看穿了封寒的枪会往上打的……
那么不是应该同时向对方出其不意吗,怎么封寒会慢?
因为,封寒的枪完全刺不进丘处机咽喉,毕竟丘处机的真气全守在那里……
可既然丘处机的真气在上路防守,那么佯守中路、备攻下盘的剑招,是凭什么骗过封寒的?刚刚,丘处机的剑招分明实打实地拦在中路啊,明摆着全部真气都充盈其间,这才给了封寒一种“丘处机拼尽全力来补漏洞”的错觉和自信!
因为……
直到身上中剑,封寒才反应过来……
丘处机依然没开口,脸上表情好像在答:是的。要感谢封大人,一开始就令贫道热身过,剑招要如何适应在零内力时的处境。
将计就计,谁牵谁鼻子走?最难得的是,性命攸关老道士还能从容不迫、看破全局、给封寒诠释了一番鬼斧神工的虚实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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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斗结束的伏笔,竟在开头就埋好?居然,还是封寒自己干得!
“岂有此理……”下盘受伤,疼痛难耐,封寒脑补自己被羞辱,全身汗毛都气得竖起来,“还没完!”
这可不是点到即止的比武,龙之逆鳞,触之必怒!
想当年,曹王在封寒微末之时就将他列入高手堂与前辈们齐名,正是看中他身上的种种不确定……
丘处机一来打过两个高手堂、已经受伤和感到吃力,二来,还是心存仁慈、不愿与金为敌以及赶尽杀绝,所以这一刻准备敛剑和说教,始料未及封寒会在节骨眼上杀机飙到顶点,干脆利落跃过“化鳞”又来了个“必怒”!
这一枪算得上封寒枪法的隐藏层,比前面的任何一层都强,丘处机若想堪堪挡下必定是难免重伤,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冷不防斜路又一道杀气来袭,当时当地就给他宣判了死刑……
世间没几人能穿透高风雷锤风设下的屏障,如果有,那铁定在高风雷、封寒之上。
金军的另一拨增援,偏这么巧到了……
薛焕……战狼!
俄顷地动山摇,像有星斗被扯落撞击,漫天遍地全然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