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天火岛细作虽然大半被盟军生擒,却接连又出现莫名猝死的现象,第一日,费了林阡极大一番功力才勉强保住八成活口,第二日,极速降到五成。
“那所谓的‘生死符’,不是说‘服药之后每隔一月发作’?怎么这两日所有人一起发病?”林阡当然觉得这种猝死很莫名。
“主公,我回那古刹看过,推测范殿臣之所以亲自去,就是为了‘非救即灭口’。他当时在周边释放了一种可以刺激生死符发作的新毒,这毒对于正常人来说尚不危害、故而难以觉察,但天火岛人……只怕不出三日,全会毒发死去。”近段时间以来,虽然胡弄玉在生死符解药的研制方面取得了十足的进展,但众所周知一直都没能制得特效药,而这两日这些俘虏陆续产生新症状、虽有林阡以内力给他们吊命却大部分人都奄奄一息,对于胡弄玉而言,可真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见林阡之时,她脸色也不好看。
“难怪范殿臣对他们抛弃得狠绝、看上去没有半点后顾之忧。”林阡火大,心想范殿臣应该猜到、也不介意胡弄玉会回头去调查古刹;范殿臣根本就是料到、也乐于见到林阡为毒药相关之事头疼。
“此人之冷血、决绝,更在战狼之上。”陈旭闻知后冷冷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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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于治病救人的林阡到第二日中午才再见宋贤,听谷雨说他自身坚强、暂时度过危险方才安心,然而,刚到宋贤的榻旁坐下,一见沉睡中的他脸色苍白,林阡就又难以自控地又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不可自拔。
“宋贤,小时候我们三兄弟在林子里迷失,好不容易才寻到能走的路,岔道口却见两条,新屿他建议我‘你走左,我走右,宋贤你就带在身边照顾。’你和我一样,都对他说‘绝不分开走’,后来……这条南征北战的路我们三个确实没有分开走,可生老病死的路,新屿他先去了……但我一直记得他说过的话‘宋贤你就带在身边照顾’……”动情之际,难免哽咽,虽然宋贤据说已醒过一次,但林阡见他气色极差,还是尽力给他过气。
“宋贤,我真想把害你之人的头颅削下,带给你一起下酒来喝。现实却是如此残酷,竟迫我先救活他们。为了救他们,还不能先顾你。”轻抚宋贤的眉眼和骨骼,林阡越说就越自责。
“虽说有酒相关,不能推却——不过这次还是免了吧,哈哈……我可嫌他们头颅带毒。”这时,杨宋贤笑着醒了,虚弱地回应林阡。
“你醒了……”林阡惊喜起身,想扶他坐。
“挠得我痒醒的……”宋贤还想像过去那样跟他插科打诨,然而才想动弹就忍不住惨呼一声。
林阡原也已经露出笑意,见状赶紧又给他过气。
“胜南,你说得对,你以后,适合当个裁缝……”宋贤喘着气在林阡帮助下躺回枕上。
“啊……”林阡愣在原地,听不懂。
“我们每个伤兵,都被你缝缝补补又几年啊……”宋贤半开玩笑,暗示林阡:我伤势虽重、你不必担忧;有你这个战力逆天的大夫在,盟军还怕死?一切都会好。
本意想教林阡轻松点,谁想他脸色愈发惨白:“你们每个……”
宋贤一怔,意识到林阡是揽责在身了,可他始终觉得这一切不是林阡的错,于是正色压低声音,劝道:“废话不多说,胜南,我们身边有奸细,你可以从妙真查起……我总觉得,你对‘丘处机’的厌恶,是十三翼背叛的一个出发点,因为……除此以外没什么降金的动机。”
“好。”林阡只觉被他一语点透,本想感谢,忽而想到这样的宋贤明明已经可以胜任红袄寨的二把手,又更增伤怀:“宋贤……”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你懂的,我就想自由自在,练这把至情之剑。”宋贤与他会心一笑,彼此心意不需要过多表述。
“活下去,好起来。玉泽和孩子,还在等你回临安,看平湖秋月。”林阡知道,宋贤这伤太重,不仅离痊愈还早得很,接下来可能还有好几个生死关要过。
“哈哈,大概……要回去看冬月了吧。到时黄酒正好,我做东,请你喝。”宋贤永远是这样的乐观豁达,又入睡时,竟带着笑。
“一言为定。”林阡终于不再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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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宋贤的伤势摆在那里,仅凭几句言语,如何能拯救林阡的心境?好在他的情绪总是能濡染到林阡。
柳闻因远远望着林阡从杨宋贤住处走出、再不像进去之前脸上那么愁云密布,不禁念他所念,长舒一口气来,回过神,继续听身边正赋闲的女将们闲谈。
“据说主公今天派人去浮来山,赎回了灵犀姑娘的传家宝。”华子榆渐渐走出了当初在短刀谷被人暴力对待的阴影,然而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成昔年的口没遮拦。换作昔年,她一定会妄加猜测,这灵犀姑娘什么来历,主公到底用什么去赎的。
柳闻因心想,主公应该是用刀谱去赎的吧。僧人们本来就不稀罕钱财或饰物,昨日不过是争个说法找个台阶而已,故而林阡轻轻松松就帮飘云给病中的灵犀换回了传家宝。当然了,为了那些僧人们的安全,这刀谱的赠送绝对不能对外公布。
“哈哈,说起来确实盟军没理,主公也真是没头没脑,江湖斗殴偏要把人家树还砍了。”杨若熙笑的时候,刚好阳光洒在她身上。这几年她不像小时候那么沉默寡言,尤其是经历了战事情事之后变得愈发活泼开朗。
“真羡慕若熙,活成了以前的我啊……”华子榆在心里暗暗欣慰,虽然年华一去不复返,但是总会留痕和轮回。
冷不防地,竟发现主公往这边行来,纵使有正当理由,众人又哪敢随便聊天。
更想不到,他居然还驻足半刻,毫无征兆向这边问了句:“你们几个和妙真关系好,可知她最近怎么样了?”
“打听过,据说还是精神萎靡,杨二当家也不让外人探望。”只有闻因正常答话,其余所有都正襟危站。
“可别病急乱投医,往那丘处机处求。”林阡脸色铁青。
“主公,那个长春真人,医术并不虚……”杨若熙斗胆想说话,被华子榆扯了扯衣袖,暗示这话你私底下说说便行了。
林阡没再逗留,是因为有人通传“杨二当家求探望三当家。”林阡冷笑一声“还知道来”便匆匆离去。
“主公为何对长春真人如此排斥?主公心存偏见,引得素来以他马首是瞻的各位将军、包括家父,都毫不辨别就也跟着说丘处机不好。”杨若熙奇问,她受了未婚夫路成的影响,觉得全真教在民间备受推崇是实至名归。
“可能他觉得神鬼之术不适合医治疾病?除此,他觉得丘处机和金帝颇有交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柳闻因略带理解,林阡算是师从张从正,而且不可能不厌恶完颜璟。
“妙真姑娘确实是两种药性抵触给害的,所以前段时间主公才会有禁令,制止盟军私下接触全真教。”华子榆不经意说了一句,“却是不知道会否有人救人心切,为了妙真姑娘又偷偷抗命?所以妙真姑娘的病情又反复了……”
原只是闲适了片刻准备散场,转身时,杨若熙灵光一现,神不守舍了一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