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电逝,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色彩变成黑白,他明明追杀着她却错觉追到了平行的另一个时空,好像只是想追着她解释紫玉钗是被他不慎掉出来……
可他知道那只是错觉而已,接下来的事毕竟都已发生过了,印象太深,刻骨铭心,那晚他虽然动过立即追回她的念头,却因为柳五津被她打伤而贻误,他气急败坏脱口而出一句后悔了两年的“让她走”,把她生生逼进了那个只要吵架就必会躲的小树林里,再后来,他因为被叛徒出卖没有追得到她,幻梦之中,越隔越远,直到今天,旧景重现……
谁出卖的,杨鞍。可是杨鞍有苦衷,且改过自新了;主公和杨鞍从来是过命的交情;红袄寨的稳固需要杨鞍和他的拥趸们回来。只能他徐辕割舍私情,遍体鳞伤地黯然离场……没想到,才两年,山东群雄就故态复萌。虽说楚风月是个不可或缺的外力,但需要频繁稳固的关系算什么稳固?这一刻徐辕不经意间侧过头来,猝然一瞥,竟看到杨鞍又一次略显犹疑的神态——
杨鞍他虽是主公的亦师亦友,却其实和主公并不是同一路人不是吗!所以两年前我伤害了风月真的对吗,这一刻我竟要拿刀对着她更是错吧。
徐辕只是稍一迟疑,冯虚刀竟没砍中楚风月,左右赫然两道强光刺眼,原是花帽十一剑手里的两剑忠心护主“将军先走!”
“仲元,阿邻!”楚风月堪堪从徐辕刀下逃脱,气喘吁吁地回过头来,看见这两个不怕死的年轻人为她尽力拖住了徐辕脚步。换往常他们两个要拦天骄根本痴心妄想,但此番一方以命相博碰上另一方犹豫不决,当然是如愿以偿地用他俩的留换来了她的走……
“好个楚风月,想到这儿来浑水摸鱼,想得美,中我鞍哥的埋伏了吧!”蓦然一剑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到楚风月眼前,内气出刃却重若千钧,剑主一袭白袍眉清目秀,正是九分天下之一杨宋贤,“休走!”话音未落,又追袭一剑,挑偏了楚风月奋力格挡的战刀。
剑剑相缠、丝丝入扣,似听潺潺溪水,中有铮铮清鸣,十余回合,观者尚在品评,胜局已然锁定——楚风月的刀法从一开始便被压制,渐渐步履变得凌乱,后来身体施展不开,竟像被结在一层虚空的茧中,非得调运大半的力气去将之涤荡。这么一来哪还有多少心思去拆剑招,惊叹他进步之余,她越打越囫囵……
宋贤本来还因为徐辕的关系对楚风月留两分情面,却因徐辕适才那句借题发挥的大骂而误以为他俩绝交,心想“这下好办得多了”所以不遗余力。却只有杨鞍那样的胸有城府,才看得到徐辕只是口硬心软,否则,哪需要杨宋贤来拦楚风月!?
“叮”一声响经久不衰,正面相撞刀不敌剑,楚风月虎口发麻被震退数步,仍是冷笑一声傲然:“楚风月既有胆量来,又怎会没准备后路。”一边继续持刀以攻代守,一边又以物换星移掌与碎骨爪连环反击,可惜杨宋贤实力远远在她之上,使她即便这般双手齐出了还算负隅顽抗。
好一把“潺丝”,名不虚传的寓冷峻于温婉、含峭拔于秀润。不过,楚风月的这一番竭尽全力并未白费,眼看着和又一拨自己人已经越来越近。
“魔女,指望什么‘后路’?送你‘断崖’何如?”便那时,又有一支奇兵从角落杀出,出其不意地将花帽军正要前来接应楚风月的高手们首尾掐断。
碍于历史遗留问题,箭杆峪这地方原是泰安红袄寨防守较为薄弱,若非杨鞍伤得极重,不可能所有当家都就近退到此地,这给了花帽军众人深入虎穴的胆量,当然也增加了他们“过于轻易”的警惕。而杨鞍他,果然是凭假死来对外界这些金军张网设伏的;为了保证此计不会因为金军防备充足而搬石砸脚,他一边集结所有当家吊唁或会谈、虚虚实实地对金军诱敌深入,一边却将一路不起眼的精锐、以女眷的形式安插在了外围、攻守兼备……
若不是亲眼再见这一杆雨散梨花、轻灵神妙之枪,徐辕差点忘了山东还藏着这一号高手——杨妙真!见只见她“动如雷”“梨花杀”“翻湖海”连续数十招搬杀扫追,原还慢慢由暗转明的花帽军高手们全都被急急打回了木雕石刻。换往常,徐辕或许会赞叹,山东的人才辈出岂输西线,只要内部团结,红袄势不可挡。
可不知为何,本来身边都是战友,原该热血沸腾的这一刻,他却忽然感觉有种全天下的敌人都来了的滋味……苦撑着一丝理智,再如何心似狂潮,都只能无动于衷地望着楚风月从受伤到被俘的全过程……
而她,几乎能看他的时间也都用来看他,幽怨地看得他完全移不开眼,直到他手掌一暖好像又被谁攥住了才惊回现实——楚风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看你徐辕的,还是来监视会谈,或者是探查杨鞍生死虚实的?很明显后两点吧,半刻前宋贤刚说过:中我鞍哥的埋伏;楚风月,你没有浑水摸鱼的心你会中伏?!
“稍一接近泰安红袄寨范畴,竟被传染到更多的近乎哀绝的情绪,空气里仿佛流传着若隐若现的挽歌……”“偶尔有一两个逃兵身着缟素”“杨鞍若是真的意外死去,那更是对山东全局的横生枝节……若红袄寨加速动乱,那对盟军、对大局、怎么可能无害”——多亏了杨鞍造就出来的效果八成是真,令黄掴和楚风月等人自觉计划升华、胃口大开,所以才会派遣高手私闯进来探看究竟……刚好,杨鞍和徐辕的会谈应该快到了,杨鞍若未死,潜入之人顺带着也能就近监视。
“杨鞍是否故布疑阵”对金军是“需要探知”,徐辕见到宋贤后其实对答案已经心照不宣,却没想到,被请到瓮中的是楚风月本人!她,为了激化山东之乱,竟又一次打头阵,有意无意地害他。她既无情他为何要有心?
是的,凭她个性怎么可能求谁相救、幽怨看他?!如果不是闻因提醒,这一局他险些输个精光!徐辕,楚风月与你,更加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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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辕的心在这一瞬之间变得冷如铁,凝视着楚风月的目光亦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坚硬,但在楚风月看来,那恰恰是另一个女人的到来引起……那时她已被杨妙真封了周身的重要穴道押送到帐边兵将中间、更遭到宋匪们一脚踢在腿弯里强迫跪下,却与那些担忧她不堪受辱刚烈自尽的麾下们想得完全不一样,她压根没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猛然就奋力起身朝前扑来,怒极冲着柳闻因大吼:“死丫头,你松手!”
柳闻因一愣,还未回神,楚风月这似有似无的真情流露,便已被四面红袄军的杀声掩盖:“杀了这女魔头!”循声望,史泼立后面竟真的有一群人,纷纷扬扬抄着家伙朝楚风月一拥而上,抢人头。
“慢着……”于公,徐辕要控制局面,于私,万万不希望她被红袄寨泄愤,他怎能接受她死!所以史泼立等人起杀机的一刹,他当即携冯虚刀转身拦在了他们和楚风月之间——孰料就是这个时候楚风月居然这么狠、竟冲破了穴道不顾一切地往自己身后冲撞,难道是要……伤害闻因?!
不好,来不及了!徐辕想彻已晚,一颗心差点悬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