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整整一个上午。
唐润一直等到雨停了才从别墅出来。法拉利顺着淮南路一路前行，很快拐进思南路。
从反光镜里唐润看着面无表情的肖蓁，心里充塞着郁闷和无力。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他掌控不了的，譬如说，面对他处心积虑夺来的这个妹妹，他就有点无所适从。
一切按着计划进行顺利。一个星期前，他终于拿到了肖蓁的监护权。在经历了和肖敬宗，严秋宁的数次针锋相对较量后，唐家老洋房也终于回到了唐润手中。
肖蓁是三天前出的院，出院后，他没有听取安树凰的建议将肖蓁送回老洋房，而是将他带回了现在的家。
唐润打算得很好，肖蓁现在病情稳定，他又找了两个专业护理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这样安排既能让肖蓁尽快适应新环境，他也方便和妹妹培养感情。
至于老洋房，他会找个合适的价格尽快卖掉，按照市价这房子也值个十几亿。对于这么个让他心塞的地方，变现是最好的选择。相信知道他拿回房子又很快卖掉，他老爹肯定又能被气出点毛病。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肖蓁搬到他家只过了两天，他就开始后悔没有听取安树凰这权威的忠告。
肖蓁对陌生环境的敏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尽管那两个专业护理尽心尽责，但还是无济于事。
肖蓁癫痫就发作了三次，高功能自闭症引发的攻击性让其中一个看护吓得当场辞职。最后唐润在一番纠结后不得不遵从了安树凰的意思，将肖蓁送回了思南路九号。
肖敬宗一家子已速度搬去了西郊别墅，老洋房里比他上次来时更显空荡。
唐润将肖蓁送进画室那刻，他发现肖蓁身上浓重的焦躁和戾气一下便消散无踪，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活过来了。
她无比自然的走进房间，推开窗户，然后回到排列整齐的材料前找出她需要的绘画工具，将画板放好后，旁若无人的坐到画架前开始画画。
唐润默默看着妹妹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中又是欣慰又有点心酸和无奈。这里是他的坟墓，可却是肖蓁的天堂。看来卖房子的计划他得重新打算。
离开老洋房已快到下班时间，唐润堵在路上时忽然有点不想回公司，可是心中空落落又觉得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在路上转了几圈，他终于还是拐上了回公司的高速。
到公司后桌上已堆了不少待签文件，唐润签完文件后想了想，给安树凰打了电话。
“喂，凤凰，晚上出来一起聊聊。”
安树凰那里的背景是男男女女争论的声音，青春气息扑面而来，以至于电话里安树凰的音量也拔高了好几度。
“今晚没空，明天吧。”
“你那儿在干什么，这么吵吵。凤凰，你这个老板怎么当的，连点学生都镇不住。”唐润直皱眉头。
安树凰笑道：“都下班了，我还管他们干嘛，下班时间没有老板雇员，大家都是朋友。阿润，今天海医大和同海大学有场篮球比赛，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唐润不屑嗤笑，“怎么，今天晚上你就是为了去看篮球比赛？凤凰，你还真是档次越来越低，这种比赛也能入你眼。”
“阿润，你的体育精神哪儿去了，重在参与知道吗？你球打得好就瞧不上别人，那就注定孤家寡人的命。”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渐行渐远的声音，“安医生，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电话里有片刻安静，显然是安树凰捂住了话筒。
等安树凰重新开口，也就只有简短的一句，“行了，有事明天聊。”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唐润笑骂一声，“重球轻友。”
他默坐片刻，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忽然有根弦被触动了一下。为什么刚才电话里的女声听着这么熟悉。
唐润想了想，把江君毅叫了进来。
“越智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江君毅最近一直在做并购越智的准备，越智的竞标工作进度他当然也了如指掌。
“他们已经将所有资料和标书都准备好了。今天陈思坤还和刘丰鸣、尹飞见了面。我让尹飞下周陪他们一起去跃达参加竞标。”
“为什么让尹飞去，钱浩那边不是都搞定了。”唐润问。
“是这样，上午钱浩打电话来，说是宇申旗下的路德环保也突然加入竞标。听说这是他们副总陈钟兴一力推荐的。陈钟兴仗着在省里有关系，一直不把钱浩放在眼里，你也知道，钱浩是凭技术坐上老总位置的，腻烦跟上层打交道，所以平时让着陈钟兴三分，也就是为了少点精力去应付上头。可是陈钟兴还以为钱浩怕了他，稍微干了点事就翘尾巴，而且还总挑钱浩的不是。这次你入股跃达没让他参与，听说他很不痛快，所以路德找上他，两方是一拍即合。”
“陈钟兴，他算个什么东西。”唐润不屑撇嘴冷笑：“钱浩就是手太软，还给他留个位置养老，要是我，早把这号人踢走了。既然他脑子不清不楚穷折腾，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作死。你去告诉钱浩，要比关系他陈钟兴还不够资格，他尽管放脚踢他。如果这样他还瞻前顾后的，那就别怪我插手跃达的事。第一，技术人才我这儿储备着不少，要替他随时可以，第二，既然恒业能投资自然也能撤资。”
“那不是正好给路德有机可乘。那块C地块也会成为死地砸在咱们手上。”
“没有跃达，难道还找不到同类企业吗？只要手上有钱，技术在手，还愁找不到合适的厂子干活。至于路德，这么匆忙跳出来，肯定是严秋宁的意思。跑了老婆，收了婚房，他这孝子终于装不下去了。”唐润冷笑：“哼！我还挺期待他能跳到明面上亮牙齿。……君毅，越智收购速度你得加快点。”
“明白了。”江君毅觉得唐润似乎对越智太有信心了点，但他也向来相信老板的眼光，如果老板觉得越智是张好牌，那他就得把越智的事当重中之重来对待。
不过他跟钱浩打过交道，对他印象不错，觉得是个干实事的人，所以也给钱浩补了两句好话，“其实，钱浩也算是个人才，而且人也本分。真要放弃也有点可惜。”
“就是看他有技术有人品，我才想给他机会。如果他心慈手软，那以后还能指望他挑担子吗？我不养懒人更不养老好人。”
江君毅在心里默默品味着老板的话里有话外的意思，暗自揣摸着唐润的心思。唐润最近一改以往谨慎的步调，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宇申，都愈发强硬。看这意思，老板是要开始跟严秋宁真刀真枪对了。
想到这里江君毅精神也抖擞起来。
唐润能把恒业搞到现在规模，这一路风雨一路憋屈，他是最好的见证。他跟定唐润是因为唐润于他有救命之恩，但他更清楚唐润是龙，总有一天会一飞冲天，跟着他，以后自己也会前途无量。
现在这一天就要来了。他这老板的第一亲信更要打点起全部精神来助他开疆扩土。
“路德那边要不要先踢掉。”
唐润略一思忖道：“留着吧，也让越智练练手。只要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路德未必能赢越智。”唐润淡淡道：“我对越智有信心。”
他可是花了一番时间研究过越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帮败家的理想主义者。挣钱挺能挣，但严重缺乏管控机制，赔钱搞研发的投入远远超过产入。如果环保行业都照他们这种运作模式，那搞环保的都得饿死。
虽然他瞧不上他们的管理，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木吉祥还是陈思坤都是很有潜力的复合型人才。
唐润身上浓重的戾气，在想到木吉祥时，忽然就散去不少。
“木吉祥，今天都在干什么？”
江君毅对老板的关注早已见怪不怪，“木吉祥今天上午在公司，下午在同海大学带啦啦队，今天晚上他们学校篮球队和海医大有场比赛。她带的啦啦队和CBA的啦啦队也有一场比赛。”
“带啦啦队？”唐润眼神一凝。这么说，他刚才并没听错，那个女声就是木吉祥。
唐润心里忽然升起一丝连他都没有察觉的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