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城东有一座奇特的小菜馆。六根高高的木柱将一方长宽各六丈的木台架在半空,那高度仅次于摘星楼。台子上摆了几张方桌。四围没有铺设栏杆,也无可供上下的工具。因而到这里来用餐的多数都是筑基修士。
小馆中的菜色随四时变化,种类虽普通却样样做到了一种极致。比如涮暖锅用的藕片,必要切得薄厚一致,再往藕孔中填上剁做茸状肉糜;用来串烤的肉块,必要趁最新鲜时腌制入味,每一块都要大小相同,三分肥七分瘦。
食材做到如此,味道自然是不差的。加之在这台子上一面能观城中繁华意趣,一面则可遥见月牙湖的天然风光。故而这小馆的生意好道出奇。
这日傍晚,台子上的几张方桌依旧坐的爆满。当中几位筑基修士正聊兴酣然。
“据闻扶光的代任掌门已经确定了。”
“早就知道了,今日扶光派发令文之时,小弟正在东瑶山中。罗兄莫不是将这个当做新闻?!望仙城依附扶光而生,这扶光派中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只需须臾时间,望仙城中便人人能知。”
“如此说来是愚兄令贤弟及诸位道友见笑了。说起来扶光此次竟由一位元婴修士担任掌门一职,虽是暂代,可到底没有此种先例。几位可知其中是否有什么缘由?”
“如何没有先例,百花门不正是由琉月真君暂代门主之职。”
“那怎么能一样?!百花门与其他诸宗本就不同。”
“如何不同?眼下的扶光与百花门的境地相同,选一位元婴真君坐镇亦是无奈之举。”
“于老此言何意?”
那发话的老者长叹一声,喝了半碗冰酒方才又道:“便如百花门一样,势弱时便需一位实力足够的强大的掌门人来震慑内外。”
“于老此言差矣,扶光虽受大劫,但依小可所观还不至以‘势弱’二字来形容。区区三年时间,东瑶便从疮痍赤野恢复到如今的模样,若扶光真已‘势弱’,这东瑶如何能有眼下的繁华。”
老者摇摇头,笑的颇为无奈,“你这小后生,老朽才说一句你便说了这许多。老朽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究竟如何,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先前说话的年轻修士立刻站起了身,正待要说什么便被最开始提起这话题的那位罗姓拉住,“章道友、于老,莫要辜负美食,莫要辜负美食。这肉串可都快凉了,一旦凉了这味道也就失了两分。”
老者宽和一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笑呵呵的拿起一串肉蘸上蘸料,开始享用起来。那章姓修士却依旧立着身想要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小馆的二掌柜端了一大盘卤豆放在了这张方桌之上。
“赠诸位道友一盘下酒菜,刚刚出锅味道正鲜美呢。”
罗姓修士立刻抓了几颗塞到章姓修士手中,“章道友还没唱过吧,这个有个别名叫神仙豆。滋味美的保证你一吃就停不下来。你看看,这每一颗豆子上捏的小口都是一般大小,......。”
章姓修士被强行拉着去研究豆子,在罗姓修士的絮絮叨叨中面色变了几变终究是平静了下来。这一桌上的话题很快便转到了豆子的品种以及各色奇异谷物之上。
高台的东南角处,三位装扮风雅的修士站起身来,结算了账目飞下高台。
这三人当中一位须发花白,一把美髯修剪的整齐无比。一位正值盛年,举止风雅温文。这两位皆是筑基修为。还有一位练气九层的青年修士,生的白白净净,看上去格外机灵。
一下来那位练气修士便面露疑惑,向那位须发花白的筑基修士问道:“秦伯,咱们怎么下来了?”
被称为秦伯的那位筑基修士转回头来看着他笑道:“小进宝的肚量见长,只是此可惜此肚量彼肚量。”
进宝的脸色立刻红了起来,“秦伯明知道进宝不是那个意思。”
秦伯的笑依旧是带着几分戏弄,“哦。那进宝是什么意思呢?”
进宝急道:“秦伯明知故问。进宝是想问咱们如何不速去扶光?从那台子上直接飞过去,要节省好一段路呢。”
秦伯笑了笑不再逗弄于他,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道:“小进宝你记住,做任何事都要思虑周全,从所有你能想到的角度去思虑。”
说罢呵呵一笑,在暮风中悠然的踱开步子。
进宝摸了摸后脑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那位风雅温文的男子。那男子倒是没等他开口便给了解释,“此刻明心真君方才归返,又接任了掌门一职。必有许多的公、私事物要办。我们此刻去,不合适。”
进宝恍然,“我们要说的事情什么时候说都行,所以不宜选在此时?”
那风雅温文的男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敲了敲他的脑门,转身也悠悠然的踱开了步子。
进宝揉了揉额头,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夕阳最后一缕余光沉没西天,星子一颗接着一颗的亮了起来。
苏锦歌此时方得踏上百果峰。峰上的果植被打理的很好,洞府前的老杏树还在,杏树下的布置还与从前一样。
早已经过了花季,老杏树上枝叶正繁密着。夏夜的吹过,枝叶摇摇沙沙作响。树下的石几上摆了一壶酒,几盘果。蒲团之上一左一右坐了风离落和段玉萱。
此时段玉萱正一颗颗的剥着瓜子,见苏锦歌回来便将那瓜子盘并盛放瓜子仁的小玉盏一齐推开,起身扑了过来。
风离落却是长臂一伸,将那小玉盏中的瓜子仁都倒进了自己口中,这才站起身来。
段玉萱这姑娘扎扎实实的是扑过来的,若是苏锦歌的个头足够高,这姑娘便要挂在她身上了。
苏锦歌欢喜之余,心中却不由升起个有些荒谬的猜想:这两个人,一个飞扑过来,莫非是担心心爱的汉子先一步过来进行友情的拥抱?另一个急赤白眼的将一盏瓜子仁都倒进嘴里,莫不是怕她去抢食?
很快苏锦歌将这想法甩出了脑际,暗笑自己的脑洞开的时候不对,尺度不对。
老友重逢,倒是没有那般多的客套。三人落座下来,倒上淡酒,抓把果子,气氛自然的好似从未分别过。
说过一会儿话,段玉萱拉过了瓜子盘,想要继续剥仁。一低头这才发觉玉盏已经空了。
风离落见状自然无比的道:“我吃了。免得又被人抢食。”
苏锦歌的嘴角一抽,合着这位还真是怕她抢食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