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欢一头雾水, 她根本没对花无裳说什么重话好么, 反倒是庄添这傻小子, 根本不知道人家姑娘完全不稀罕他, 只顾着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耐着性子, 将那天花无裳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庄添听完了睁大眼睛, 完全不相信：“表嫂, 你将无裳赶走了也就算了，你还、你还这样污蔑她！”
顾时欢也火了：“不相信就算了！”
庄添还想再说什么，沈云琛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暗暗施力：“庄表弟，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吧。”
沈云琛眼眸冷峻，仿佛只要他再对顾时欢出言不逊, 下一刻就会被他教训了。
面对护短的表哥, 庄添也没法子，在他慑人的气势下节节败退, 只好先回去了。
顾时欢问沈云琛：“是不是你把花无裳弄走了啊？”
沈云琛摇摇头：“没来得及。”既然花无裳自己走了, 他也就不打算赶尽杀绝了, 横竖她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顾时欢：“……”
她又苦恼起来：“那庄添这边怎么办？他太喜欢花无裳了。”
“让他冷静一段时间, 会过去的。”沈云琛抚了抚她蹙起的眉头, “好了, 你不要总是为别人的事情忧愁烦恼，若是真这么闲，不如去看看《大昱国史》, 我有空了就来考考你。”
“我才不闲！”顾时欢果断地反驳回去。
她现在整天忙着绣香囊呢, 再过不久，可就是他的生辰了。其实这段时间，她的脚也养得差不多了……
沈云琛看着顾时欢渐渐泛红的脸庞，失笑不已，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不过……
张大夫说，顾时欢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猛地撤回黑得发绿的目光。
*****
沈云琛的生辰在六月初一。
去年的弱冠之礼是在边疆行的，今年的生辰比起去年来便算不得特殊了，大昱除了一些家里受宠的小孩子，也没有每年办生辰的习惯，因此今年的生辰就在自家府里办。
顾时欢之前一直没有任何表现，仿佛不知道他的生辰似的。
沈云琛暗暗有些郁闷，又不想通过自己的口告诉她，这样像是自己讨重视一样。
倒是楚伯好早之前就偷偷跟顾时欢说了，顾时欢特别得意地摆摆手：“我早就知道了，我看过婚书就记住了。”
但是在沈云琛面前，她却还是装成浑然不知的样子。
直到他生辰的前一夜，两人都睡下了，顾时欢才猛然想起似的：“阿琛……明日是不是你的生辰？”
沈云琛抿了抿嘴，压下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
“完了！”顾时欢苦恼地大喊一声，“我没有给你准备生辰礼！”
沈云琛这下压不住笑意了，他侧身抱住了她，嗅着她发丝的清香，低笑：“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不需要生辰礼，顾时欢居然知道他的生辰，他真的已经很开心了。
顾时欢偷笑，语气却是沉痛的：“我很……抱歉。”她拍了拍他的背，像哄雪团似的。
沈云琛在她耳垂上啜了一口：“这就当是礼物吧。”
顾时欢笑得眼睛都弯了，他的要求可真低。
第二天，沈云琛没有因为自己的生辰便告假，依旧上朝去了。
顾时欢则呆在家里，看着源源不断的生辰礼被送入府中，有五皇子的、有三公主的，还有很多沈云琛京中好友的。
她翻看了一下这些礼物，各个精美异常贵重万分，哪里像她的……一根丑络子和一个丑香囊，唯独买的那块玉佩贵重些，可那是买的。
不过单是这块玉佩，她也找了好久，总算在前几天找到了这块玉。
这块玉与他送给她的玉佩样式相似，通体透着粼粼的绿光，上头也有一只麒麟，和她的那块玉正好配对。
她将这块玉镶嵌进了络子里头，精美的玉配着粗糙的络子，倒是委屈了这块美玉。
顾时欢叹了口气，她原本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而感到志得意满，可是看了别人送的礼物，却不由得沮丧起来。
她这两个丑玩意儿，沈云琛会喜欢么？
待到沈云琛快下朝的时候，她那点可怜的自信心已经被各色礼物打击得七零八落，但是仍旧她打起精神，亲自去了后厨，在秋霜的指导下做一碗长寿面。
沈云琛跨进府，就听楚伯说顾时欢在后厨忙活做面。
“她会做面？”沈云琛奇了，嘴角泛起笑，“我去看看。”
他快步来到后厨，外头站了好多婆子丫鬟，都伸着脑袋往里面看热闹。
不知是谁先看到他来了，于是赶紧要行礼，被沈云琛示意噤声了。
他来到灶房门口，就见里面一派缭绕的火烟，他只能隐约辨别灶台前的那个身影，就是她的娇娇。
没想到做一碗长寿面也能让她造出这么大阵仗。
沈云琛以拳掩笑，透着火烟静静地看着顾时欢忙活，好一会儿，才看到她将面条一一挑入碗中，对一边的秋霜大笑：“完成了！”
她将长寿面放在盘子上，亲自端了出来，才走到门口，正撞上长身玉立的沈云琛。
顾时欢小脸一红，将盘子往他那里推去：“你吃。”
沈云琛眼眸含笑，接了过来，长寿面飘着屡屡清香，虽然看上去并不精美，但是闻起来却叫人食指大动。
他托着盘子去膳厅，顾时欢乖乖地跟在后面。
沈云琛才刚将盘子放下，顾时欢就递了一双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尝尝看。”
“嗯！”接过筷子，沈云琛试了第一口。
粘稠、夹生、偏咸……味道算不得多好。
沈云琛却像吃着了美味，脸上是满足的神色，一筷接着一筷，很快就将这碗面吃了个底朝天，连汤水都没放过。
“好吃么？”顾时欢看得心花怒放，他吃得这么香，一定是好吃了。
沈云琛眉眼里都是笑意：“当然好吃。”
他握住顾时欢的手：“谢谢你送的生辰礼。”
顾时欢噗嗤一笑：“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一碗面算什么生辰礼呀，去看看前厅里，好多人给你送了生辰礼，一件比一件精美贵重……”
“都不及你的心意。”
顾时欢唰地一下红了脸，低声道：“一碗面算什么心意，我的心意可多着呢。”
她戳了戳他：“你闭上眼睛。”
沈云琛依言闭上双眼。
“睁眼吧。”不多时，顾时欢又戳了戳他。
沈云琛睁开眼睛，刚才他一直留心着顾时欢的举动，因此一睁开眼，就往腰际看过去。
一边别了一根带了玉佩的络子，一边挂了一个香囊。
顾时欢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你喜欢么？我做了好久，从上上个月就开始做了，但是我的针线活一直不好，从头做了好几次，最后时间太紧了，只能拿这两样东西凑活了……其实做得很丑……是不是？”
“哪里丑了？”沈云琛一一摸过灰色的络子、墨绿的玉佩和红色的香囊，“我很喜欢。”
“这玉佩……和我送你的玉佩是一对。”他仔细看着，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顾时欢也笑了，有点小得意：“唔，还算有眼力。”
沈云琛又仔细看了香囊：“这对鸭子也很可爱。”
顾时欢笑不出来了：“……”这哪里是鸭子啊！她没事绣什么鸭子啊？！这分明是鸳鸯啊！鸳鸯戏水呀！！！
顾时欢在心里吐了一缸血，最后决定不告诉他了，就当他以为是鸭子吧，以后遇上旁人，可以这样跟人炫耀：“你看你看，我媳妇儿给我绣了一双鸭子呢！可爱吧？”
哼！
沈云琛反复地将她送的东西摸了一遍又一遍，眼眶都有了不易察觉的湿润。
他完全没想到，顾时欢早就知道了他的生辰，还偷偷藏在心底，笨拙地用一针一线地给他做生辰礼。
他也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也可以过上“家”的生活。
“娇娇，谢谢你……”
顾时欢笑得眉眼弯弯，沈云琛的反应很让她很满意很开心，他非但没有嫌弃她送的东西丑，而且还那么珍重它们。
她顿时就觉得这些天的劳累和辛苦实在太值得了。
沈云琛像个孩子似的，从膳厅出来，就紧巴着那两样礼物不松手，还面色真诚地夸她针脚下得好，走线很漂亮——
本来顾时欢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但是在他毫不吝啬的大肆夸奖下，她就飘飘然起来，真觉得自己的女红已经拳打秋霜、脚踩玉盘了。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再给你慢慢做啊。”
“嗯。”沈云琛看着她，“做一辈子么？”
顾时欢猛地顿下脚步。
今夜的月光格外朦胧，也比往常冷一些，似是下雨的征兆。因此撒在游廊上的月光也像被笼了一层薄纱一样，显得格外温柔。
就好像他的目光。
顾时欢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她不禁脱口而出：“好啊。”
沈云琛猛地将她拥进怀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嗯。”顾时欢环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身侧，闭上了眼睛，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快去沐浴吧，我还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像羽毛刷子在撩.拨。
沈云琛呼吸一重，眸子里便带上了不正常的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