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转过身,看见那夏侯淮和他年迈的父亲夏侯昀如豺狼一般盯着不远处的大殿。这三百年阿律听说过无数战事,但却从未亲眼见过。想来大约是因为中原内部被保护的太好了。但是这下头少说也有一千号人,而宫里面,董骏钦说光侍卫就有几千,加上宫女太监,那不是好几万人?
刀剑无眼,斩妖除魔尚且死一二无辜,这宫中兵变岂不是更惨烈?
阿律以为自己这些年生死两道是如此来去随意,可眼下这般,却让她心生一股悲伤。生死轮回,生不是始,死并非终。可若能好好活着,为何非得在惊慌痛苦无望中死去:你们真的要造反?夏侯家百年名望不要了吗?”
可谁知夏侯昀却道:“你方才不是也看到我的记忆了吗?是他,是皇帝要我造反的!我已经姑父皇恩几十年,如今晨阳、高霆还有我最忠心的下属瑟枭又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怎么能再错过呢?”
阿律听着夏侯原本苍老断续的嗓音渐渐变得铿锵有力,原本应该只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此刻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这不是夏侯昀:“你这是给甯曦的机会!若是真的造反,你夏侯一族守了百年的中原就要被一个来历莫名的神魔所夺走!你想过他会做什么吗?”
夏侯昀此时已经是失了心智,他眼里只有大殿,只有造反:“他会替我掌控中原,掌控中原每一个人,甚至是东丽、西陲,甚至是整个天下!”
阿律:“夏侯昀,甯曦不会帮你!他根本就不在任何人,等他重生你们就没了用处。不仅没用,还是知道太多必须除掉的威胁!他会将你夏侯府投入万劫不复之地,从此你们就是遭人唾弃的奸臣小人!那些你们曾经打压的世族会踩着你的尸首,让你们永无翻身之日。”
夏侯淮听到阿律的挑拨,反手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阿律气他们能守国百年却敌不过心魔,于是拔出边角料刺向夏侯昀。虽然阿律的速度极快力道也异常大,眼看着它挡开夏侯淮,挡开那些护卫,就要击中夏侯昀,可夏侯昀体内甯曦的魔气也迅速散出。周围的人受他灌溉多年,他们一下子变了神色,如恶犬般朝阿律扑来,直接往边角料的尖刺上撞,根本不要命。
退魔铃能纳六道灵力,阿律调动全身灵力试图用边角料吸收甯曦的魔气。一开始确实有几个人瞬间醒神,但是很快阿律便看见夏侯昀笑了,得意地笑了。
阿律一怔,这才发现原本醒神的人忽然又倒了下去变成干尸。
怎么会这样?!
夏侯昀像是知道了了什么惊天喜讯一般望着阿律:“你看看那个人?阿律姑娘,究竟是我造反还是你想造反?是我在操控别人还是你在操控别人?你看你把别人操控成什么样儿了?”
“不是我......”这是阿律第三次把人吸成干尸,前两次虽然她醒着,但其实有些恍惚,她不记得自己的灵力流动,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把人变成这样的,她以为是受什么影响了,“不是我!”
可是这次她感觉到了,她感觉到是自己的灵力透过边角料抓住了那些人,将他们的灵力抽干。可是不对,可是刚才那个人只是普通人,他没有灵力可以被抽走......
阿律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她不仅仅能吸走灵力吗?
夏侯昀压低声音道:“我是给予他们力量,正真可怕的是你,你是夺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阿律因为那个可怕的想法变得有些失控。
夏侯昀略过夏侯淮一步步走向阿律:“你听不懂?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石生灵!”
“你说谎!我根本没有元灵,一片都没有,一丝都没有!我不可能是石生灵,不可能是石生灵的一部分!”阿律几乎咆哮的声音引起了大殿前方侍卫的注意。很快,皇宫内拉起警报。
夏侯昀:“你看,一切都是你挑起的。能控制造生石,能唤醒石生灵的,只有石生灵自己,只有造生石自己。这是万古,任何人都不能干预,即便是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那一半元灵隐藏起来不让我找到的,但是我们走着瞧。“
言毕,夏侯昀给了夏侯淮一个眼神。夏侯淮大臂一挥,城门下的方阵嘶喊着朝大殿冲去。
阿律看着大殿门口两方对阵很快就一片混乱,兵刃相向,刀割肉身,何其可怕。可是阿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起边角料。造生石会吸引他人的魂魄,吸引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可如果那些都是大活人,那这个吸引就是吞入,吞入魂魄再造新灵,这不就是杀死他们再入轮回吗?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那我和那些枉顾性命的人有什么区别?
阿律呆坐了不知多久,有人上城墙通报:“大人,我们已经攻下大殿了!”
夏侯淮:“玉嫔娘娘情况如何?”
那人道:“玉嫔娘娘已经被我们的人救下,正在后殿侧室,但是玉嫔娘娘有难产的迹象。”
夏侯淮看向夏侯昀,似乎是在寻求他的帮助。可是夏侯昀却说:“保孩子。”
夏侯淮:“父亲,御梦她......”
“她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我的手下,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和我们的大业。”夏侯昀瞟了还未回身的阿律一眼,“无论那半元灵能不能要回来,我们都需要一个新的身体。而晨阳的皇子,就是给这个身体最好的名分。对了,小皇帝还有高霆呢?”
那人道:“也已经被我们困在后殿内了。”
“那萧锦呢?”夏侯昀还是关心他这个手下的,“别人都可以,他不能逃走。”
夏侯昀这话一出,前来通报的那人便沉默了。
夏侯昀浑浊的眼珠子慢慢移动,盯着那人:“人呢?”
那人支吾起来:“还没......还没找......应该是在......”
夏侯昀深吸一口气,喉咙里穿过粘稠不通的声音,像是痛苦又像是绝望。随后夏侯淮低吼一句废物,将人赶了下去。
眼看着皇族御军节节败退,夏侯昀道:“淮儿,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不到瑟枭吗?”
夏侯淮:“因为他隐藏得太好。”
夏侯昀摇头:“你想想高霆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便就被这些兵将困住?他是在等我们。没有感情的人真可怕,什么人都利用;就连我,万年来他对我言听计从,害得我从未想过他会背叛。“
夏侯昀与夏侯淮对视一眼,而后他招来一人将阿律捆住,拖着她走下城墙走向大殿。
阿律茫然地跟着,她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原来皇与宫之间有这么长的路,有那么多台阶。而阿律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去什么后殿,因为她已经没法想从前那样眼睁睁看着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而这一路上,那些死去的战士,那些面容相似却互相残杀士兵,他们知道自己是为何战斗?为何牺牲的吗?
夏侯昀穿过大殿,走到后院,再入后殿。后殿中,晨阳呆滞地看着侧室,脸上的血迹还未干,猩红醒目。侧室内响起御梦痛苦的低喊,而高庭冷漠站在两人之间,脸上身上都是伤口。
夏侯淮扶着夏侯昀上前,假惺惺地下跪:“陛下。”
晨阳闻声回过头,愣愣望着二人。就这样看了好久,晨阳突然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个不稳跪倒在地。可是他不在意,他慌乱地爬到夏侯父子跟前,抓着夏侯淮的手道:“太傅大人!丞相大人!你们是来救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