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律站在水池边上,双目所见皆为虚实不定的人形。手里与退魔铃合二为一的边角料闪着青光,周围的道士和士兵以刀剑示人却又不敢靠近。
董骏钦身后的凌鹤与衡觉认得阿律,他们朝华安掌门心音一句:“就是她,那个鬼市出来的女人!”
华安掌门年近五十,见多识广自然也沉得住气。他放在背后的手示意池边的弟子不要轻举妄动,而另一只手已经在袖中凝结幻剑。
董骏钦感觉到华安掌门的动作,原想提醒,可是阿律一双眼睛却是盯着董骏钦身后的什么人。
董骏钦回想方才一路过来,自己身后好像是有个人一直坐在轿子里,一些将士称他为大人。不过此人从头至尾既没有露脸也没有发声,董骏钦不确定他是谁。可是阿律如此紧盯,此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就在董骏钦分神之际,华安掌门突然出手。
董骏钦:“小......!”
阿律的反应不比董骏钦的话慢,华安掌门的幻剑是以灵力化无形之剑,阿律的边角料虽然坚硬锋利,可对上无形之物一时也不得要领。
华安掌门将阿律逼出结界,而结阵的弟子也随他两的移动而转移阵地。
董骏钦不解,明明这么多人在场,华安掌门为何要一对一地单挑?
此时化剑为双,左右夹击,眼看阿律就要躲不过,她却将边角料再次一分为二,尖刺对准化剑狠狠插入。华安掌门一愣,而后迅速撤手。
天眼之下,董骏钦看的清楚,一对边角料不偏不倚定住化剑内的灵线,同时顺着灵线将灵力源头拼命往自己这儿吸。
怎么会这样?
虽说退魔铃本身确有吸食他人灵力的功效,但是其精确度和速度远不到这种地步,而且董骏钦看的清楚,华安掌门那一点灵力被阿律吸入体内后连一秒都不需要就直接成了阿律自己的了,根本不需要时间去融合。
华安掌门也瞧出一些门道,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化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实打实的铁剑。他的鳞纹剑出手飞快,比那化剑更灵活多变。阿律一双边角料只能防无法攻。
两人打的火热,周围结阵的弟子似乎受强灵的压迫有些支撑不住。阿律发觉结界某处有破功的意思,左手反手一丢,边角料如长针飞驰朝一名长生台弟子去。
华安掌门见状,大喝一声:“弃阵!”
可惜,他提醒的虽及时,然手下的反应却慢了一步。边角料再次刺穿一人的脑门,随后像是吸血的蚂蟥将那人吸成干尸。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后退。
阿律趁乱用右手这根边角料召回吃饱喝足的那根,随后再次合二为一,顺着腰背一转,朝华安掌门掀起一股凛冽的阴风。
华安掌门手掌聚力,震散阴风,可随即便感觉身体里的灵力从手掌被人吸走。定睛一看,竟是那边角料伸长后尖刺抵住他的掌心在吸食他的灵力。
华安掌门大怒:“邪术!”
华安掌门起了必杀之心。而阿律这边也心智渐失。如此下去,两败俱伤。
董骏钦猛地弓背抬身,朝阿律大喝:“阿律,住手!”
同时,董骏钦身后那个一直没有发话的大人也开口:“华安掌门,住手!”
两人一同发声,阿律和华安掌门一下都定住。可是阿律没这么听话,反而趁华安掌门跑神之际准备偷袭。
董骏钦:“阿律,我一家老小在他们手上!住手!”
这一喊,阿律浑身一僵。华安掌门慢慢回头,只见那尖刺就快刺入他的印堂。
阿律疑惑地看着董骏钦,半响一个激灵,神色终于恢复如常。
见二人终于停手,林大人从后方缓缓走出来,对着大伙道:“把使邪术的给我绑了!还有那吃人血肉的东西也给我缴了。”
长生台的道士对方才几具干尸还心有余悸,加之亲眼所见阿律与华安掌门对阵,一时都不敢上前。
林大人哼气道:“怎么了?动手啊!”
“不必。”轿中人再次发话,“这位姑娘是我请来的帮手,林大人若是缴了她的兵器,人家要怎么帮我们呢?”
林大人听言尴尬一笑,对着轿子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鲁莽了。”
他请的帮手?谁?我吗?阿律疑惑,自己明明......等等,刚才她在溶洞内确实是因为听到有人叫她回来,她才会突然灵力大增,破了那些小道士一路杀出来救人的。莫非那个声音就是这个轿中人?可他......
而且,董骏钦为何不让她把这些个人都打趴下再去救他的家人?以她刚才的架势,连长生台的掌门都拿她不下,只要找机会松了董骏钦的绑,他们肯定能突出重围。
可这恰恰就是董骏钦不愿她再动手的原因。阿律和他要想从这里逃出去,除非杀光这里的人。但是这样一来,被抓获的董家人无疑要背负更大的罪名。到时候,以死明志都没人信。
轿中人见他二人无意反抗,满意道:“好了,董少爷,我们走吧?”
董骏钦:“我要先确认我家里人的情况。亲眼确认。”
林大人:“嘿,你一个通缉犯,现在给你机会戴罪立功,居然还敢谈条件。”
轿中人:“林大人,别激动嘛。”
阿律实在不喜欢这个轿中人的腔调,阴诡的很。
林大人:“哎,大人,您不知道,这董......”
轿中人:“林大人,我可比你了解他。是吧,董骏钦?”
轿中人一边说一边掀开一直未曾漏缝的轿帘。董骏钦和阿律一看,不禁瞪大双眼。
张叔?!
怎么会是张叔?怎么可能?!张叔......张叔可是董骏钦没出生就跟在母亲身边的人!怎么可能!
阿律:“董骏钦,你先别激动,你看他的表情不太对。而且我能感觉得到,他现在很痛苦!”
阿律一提,董骏钦再看,张叔虽然是顶着一张笑脸,可是他的眼睛却是布满血丝,像是要哭似的。
董骏钦明白了,是甯曦强行占了张叔的肉身。他瞬间咬紧牙关,对着“张叔”一字一句道:“放了他!”
“张叔”连笑几声:“放了他?好呀。嘶,不过他是在逃的嫌犯,我要是现在放了他。等我们一走,官府其他人来抓人可怎么办?”
董骏钦握紧拳头,除了一个你字再也讲不出一句话。
“张叔”合上轿帘:“其实吧,我从未想过要把你还有你们家人扯进来,可惜董少爷你一点都不明白我的苦心,我一路劝告你却执意一路折腾。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言传身教,让你也明白明白这为人处世不可逼人太甚。该你管的事你好好管,不该你管得事,就算你知道了也要当做不知道。懂吗?”
阿律从没见过有人能把董骏钦逼到这一步,看着他额头青筋暴起,她很怕董骏钦会把自己气吐血。不过,和董骏钦同行这段时日,阿律也从他身上,不,是嘴上学到不少功夫。
他有一家老小,可是阿律没有啊。
阿律思考了一会儿,上前两步。
董骏钦见状拉住她:“你干嘛?”
阿律拍拍他:“放心,害不了你。“
随后便与“张叔”道:“这位大人,人,您可以扣着,这忙我们也肯定要帮。不过,既然是帮您的忙,您多少也要出点力吧?”
“张叔”:“哦?阿律姑娘,需要我出什么力?派华安掌门跟随吗?”
阿律道:“好啊。那多谢了。”
阿律应的这么快,众人皆是疑惑。
不过很快,阿律话锋便转:“哦,对了!华安掌门,我听说皇宫里的禁法阵一向是由您掌管的吧?您这趟出来找我们,宫里的事要不要紧啊?不如我们先送您回宫安排一下,然后再一起去找造生石?”
华安掌门:“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歪主意。”
阿律:“我没打什么歪主意啊。我这不是怕华安掌门不在,后院失火吗?”
“张叔”:“阿律姑娘,你还想进宫啊?”
阿律:“大人,恕阿律直言,我确实是想进宫的。这不人间走一遭,总想看遍天下。不过,比起参观,我这宫可是为了大人您着想。要是不进啊,这石头可能就找不到啦”
“张叔”:“哦?此话怎讲?”
阿律:“我们方才查到,造生石是顺水脉从络通观流失的。董骏钦被你们扣住前正是想去江阳府台找一找水脉图,可惜你们半道拦截。不过见到华安掌门后,我便想起之前听说中原皇宫别院里有一座楼,里面藏满了各种文献资料,前后跨度可达六七百年。若是宫里绘制的水脉图那肯定比江阳府府台的更全更准吧?”
“张叔”听言,低声呢喃:“水脉......居然是水脉......呵,阿律姑娘这么轻易就把如此重要的线索告诉我,不怕自己没了价值,被我就地正法吗?”
阿律:“怕是没用的。况且,这点线索,您抓着一个董骏钦就能问出来,何必要把我也找出来帮忙呢?”
“张叔”沉默良久后笑道:“董少爷你听听,这做鬼的就是比做人的通透。好,华安掌门,他二人便由你送回宫里交给秦大人。”
华安掌门极不情愿地领命,随后叫了几位弟子,押着他们回京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