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卢大夫突然拉住董父。董父回身,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而赵叔得了董父一个眼神,便对大伙道:“都散了散了!”
阿香示意小雀带宋霁月离开,可是宋霁月不肯。
因为她看见卢大夫是拿着方才的断刀在和董父指指点点。
卢大夫越说,董父面『色』越黑,等他终于说完,董父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情绪。
此时宋霁月开口:“卢大夫,这刀有问题么?”
卢大夫一惊:“姑娘,你身子不好,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宋霁月:“是杀我族人的刀么?”
众人:……
卢大夫眼神闪躲:“姑娘,这天下刀客众多,今日的杀手不一定和宋府有关系,况且他是冲着这位姑娘来的。”
宋霁月:“卢大夫,我没事的,你直说吧,我只是想多知道些。”
卢大夫:“姑娘,当年宋府灭门案的凶徒都已经被处死了。”
宋霁月:“十人,轻易灭了我宋氏六十几个武将?恕霁月大言不惭,这不可能。”
董父:“小月,那十人不是普通杀手,他们修的是皇甫邪术。”
宋霁月知道是邪术,可是再邪那也只是余孽。皇甫砾造反的事她有所耳闻,不管那些后话有多少夸张的成分,有一点是众人统一的,能以所向披靡的只有皇甫砾和他的夫人容氏,从来没人提到皇甫砾哪个手下特别厉害,能以一击十的。
即便有,也早在天青反抗战里被剿灭,不可能一直潜伏着到宋府灭门。所以宋霁月认为,当年有漏网之鱼。
这个想法她一直都有,只是说出来别人也只是安慰她说“天地这般大,有漏网也是正常的”,叫她不要多想。
所以后来她也不再提起。然而,今日……
“那个,等一下。”宋霁月和卢大夫僵持时,阿律突然『插』嘴,“卢大夫,你看看,这几节是不是和那几节是一道的?”
阿律给卢大夫的是从她脖子里取出的断刀。
卢大夫认了认点头:“这是一把刀。”
阿律:“听刚才您和宋姑娘的话,宋府的人都是被刀杀死的?”
众人不明白阿律为何这么问,但是董骏钦明白她一定是发现有什么不对。
于是他让众人进屋说,并给整个重草堂下了结界环。
阿律:“所以当年宋府是被刀客灭门的?确定吗?不是剑客?”
卢大夫:“确定,老夫当年是灭门案的仵作,我可以肯定。”
董骏钦补充道:“卢大夫年轻时是太医署大学士,刀伤剑伤不会弄错。”
阿律:“那持剑杀人能不能出刀伤?”
卢大夫想了想:“能是能,但是没这个必要啊。姑娘,你到底是发现了什么?”
阿律看看宋姑娘,道:“我看见那些杀手握的是剑不是刀。”
卢大夫和董父面面相觑:“你看见?”
阿律刚才只顾着疑『惑』,忘了她附身这事外人不知道。好在宋霁月及时救场:“阿律姑娘之前施法,看见了我的记忆。”
众人疑『惑』,但碍于董骏钦那个“身怀异术”,也就没多问。
阿律:“对对对,宋姑娘记忆里,我看见过几个杀手的下半身,他们握的是剑不是刀。”
卢大夫:“会不会是宋姑娘记错了?或者时间长了记忆扭曲了?”
阿律摇头:“不会,人对自己无感的事是不会扭曲的。”
董骏钦:“那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毕竟你只看到下半身。”
阿律:“不会!剑伤刀伤分不清,这剑和刀我还能认错?肯定是剑!除了那个人,我还看见厨房外面的几个,虽然只有轮廓,但是是全身,我肯定他们拿的是剑。哎,不会是有几个人用剑,有几个人用刀吧?”
卢大夫:“不太会,他们全部都是『乱』刀砍死,没有出现剑伤。而且宋家的人九成武将出身,杀手要灭门应该是全部上阵,也不存在有谁不出手的。”
阿律听卢大夫这么说又奇怪了:“我之前听宋姑娘说『乱』刀砍死,以为只是这么说顺口,没想到是真的被刀砍死的。但是,那些人不是什么修炼邪术的嘛?他们干嘛要用刀砍死人?直接用法术不是更快?”
董骏钦解释:“邪术修炼不易,使用更是大耗元气灵力。暗杀讲究的是快准狠。因而杀手都会选自己最得心应手的方式杀人。法术只是辅助。”
听言,阿律睁大眼:“那就完全不对了呀!照你这么说的话,他们明明持剑杀人,干嘛花力气做成刀伤?这有违你刚才说的快准狠吧。”
此时,卢大夫终于听出阿律的意思了:“宋家的人,不是被一刀毙命的,而是身中数刀。所以才说『乱』刀砍死。我们之前以为这是因为宋府武将出身,下手不易。可听这位姑娘一说,还有另一种可能。”
话到此处,大家都明白了。
如果宋霁月没记错,阿律没看错,那当晚的杀手就根本不是刀客,而是实打实的剑客。以剑做刀伤,不是他们所长,所以无法一击毙命。
屋内气氛渐渐窒息,阿律又小声再问了一个问题:“那个,皇甫『乱』贼使的是剑还是刀?”
卢大夫:“刀。”
董父:“但是皇甫砾的夫人容氏,出身天青,她带去的人使得都是剑。”
卢大夫:“老爷,就是因为这点,所以我们当年谁都没想过调查兵器。”
听了这番推演,宋霁月胸口一紧:“以剑做刀,是为了陷害什么人么?”
室内沉默。要这么说,大家谈了多年地皇甫余孽,完全就是个误会?
阿律:“那是谁要陷害皇甫?他们不是早被围剿了?”
董骏钦却道:“不一定是为了陷害,也可能是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董骏钦看向父亲。
宋府灭门源自王公亲贵被杀,这其中细节,董家只有董父知道的最多。
但是董父却否认:“不会是太上皇。清缴行动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宋大人也是接到夏侯大人的密旨,在外围做安排。
而且那时候晨阳还在我们家,他要是动宋府,就不怕我们对晨阳不利?太上皇这辈子最怕后继无人,在已经失了那么多皇子公主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做局。
更何况,宋家几代忠良,深的太上皇信任,他也没道理要灭宋家满门。”
董骏钦:“会不会皇族其他人?”
卢大夫摇头:“你们没经历世家之『乱』不知道,但凡能在那种世道下存活下来的大族,都是抱团取暖,只会更团结不会互放暗箭,皇族更是如此。否则太上皇也不会让各王府每月定期送家中小辈进宫三日一到修学。”
好嘛,话说到此,又是死胡同。
阿律叹气:“不是你也不是他,那只能妖魔鬼怪了。”
董父沉眉:“阿律姑娘,此话何意?”
阿律:“世家之『乱』,那个皇甫砾修邪术;宋家灭门,那些杀手也修邪术;就连今天那个人,影化术也是一种邪术。不管是皇甫余孽还是宫中小人,不管用刀用剑,不管目的为何,他们都有一点,那就是邪术。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谁是谁,又有多少方参与了这事,不如直接去找邪术源头。”
董骏钦想了想,觉得可行。源头虽难找,但是比直接查京城各家安全,至少对董骏钦的家人来说是这样。
董骏钦临走前交代了大宝各项注意。重草堂里除了他,也只有大宝有点“天赋”。大宝虽然还是浮躁,但是有赵叔和张叔看着,不会有大问题。
董父看着他上下打点,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卢大夫在旁暗戳道:“少爷是真的大了。他和霁月的婚事,等这件事查清楚再计划也不迟。而且那个阿律姑娘,我瞧霁月和她处的挺好,以后纳进门也能照应照应。你就别唉声叹气的了。
董父摇头:“婚事,小月之前已经找过我。她说相信阿骏能治好她。所以她的婚事,不管对象是谁,都等到身体痊愈再说。至于那个阿律,我看就是阿骏自己一头热。”
卢大夫:“这不一定吧,哪个姑娘会不顾危险陪少爷查这儿查那儿的?这也太心大了。哎,我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再多也无用。”
董父:“你当我喜欢想?阿骏要是出了什么事,不等我下阴间,他娘就从棺材里出来弄死我。”
卢大夫噗嗤一声:“阿荷在世时就说伴君如伴虎,即便君无意,挡刀还是你。现在看看,可不是?你后悔吧?”
董父摇头:“有什么可后悔的。人活着,天天都是危险。伴君危险,修仙就不危险?你看看天青境,白渊仙人仙逝,他师傅呢?也被那个什么鬼影杀死。阿骏在外游医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救不回来的修士?”
卢大夫打趣:“但修仙至少没那么多阴诡。”
董父冷哼一声:“屁,阴诡的是人心,又不管你走哪条道。你以为我要他回来是干什么大事业么!还不是希望他安安稳稳的。皇商虽不是大官,但胜在远离朝堂争斗……”
卢大夫无语,这董父的话前后矛盾而不自知。不过他没有孩子,不能随意嘲笑为父为母的人的想法。只好摆摆手回去照看宋霁月,希望她听了今日的话,不要忧思过多。
不过院子里,宋霁月倒并没有愁眉不展。她拉着阿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若是不行就不要再查了,为了和自己无关的死者冒险不值当。
可她越这么说,阿律越想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自己生前有人能如此帮忙,或许她现在早就投了不知道多少次胎了。
两人各自准备好,最后于亥时集合。
董父还是第一次亲自到门口送董骏钦离开,见他朝自己鞠躬,终于是憋不住:“此去万事小心。重草堂的事和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难得父亲关怀,董骏钦一愣,继而感念父亲这一生也是不容易。
直到人都走远了,大家也都散了,董父才叫来赵叔:“你暗中和下头的人透『露』,方才只是进了一个飞贼,阿骏打不过让人跑了。还有,阿骏这次出门不知何时回来,若是有人探听,注意一下是谁。”
赵叔:“那怎么解释?”
董父:“就说不清楚,可能有密旨下了任务。”
赵叔:“额,这样说,不太好吧?万一传到宫里呢?”
董父:“有什么不好。要是传到宫里,正好应了阿骏对宫里的猜测,我们估计也早就被盯上了。如果和宫里无关,那我董府为皇族牺牲这么多,现在借他们打个幌子也不算什么。这些事说来说去除了和邪魔有关,不还是还他们有关吗?”
赵叔听言不由一笑,这父子俩,果然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