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见日色不早,便和张羽道声晚安,径自回房去了。
二人不欢而散。
张羽望着小琴的背影,心中些许怅然,暗暗责怪自己:“刚才若是装装样子,是不是还可以和她多聊几句。”
想到这里,不禁暗叹一口气,装装样子,哪是他擅长的,便合衣上床闭眼。
睡到午夜,忽听得门外走廊有人走动的声音。
那些人脚步虽轻,小心翼翼,但张羽却听得出是几个粗壮汉子。
脚步声停在自己房前,张羽抬眼望去,只见门外影影绰绰,一伙人似有推门闯入的意思。
外面有人说话,声若蚊芮,要是常人,定然听不见,但是张羽耳力不凡,自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一人道:“大哥,那女子就住这间‘天字二号’,和他同来的男子,在那头‘天字六号’。”
张羽依稀听得出,这声音是客栈掌柜。
张羽睡中惊醒,头脑还不甚清爽,困意仍浓,迷迷糊糊纳闷道:“明明自己在这里,他们怎么说小琴住这?”
忽地一转念,想起小琴和自己换了房,他们不知,所以弄错。
只听另一人埋怨道:“老子要那男子何用?不过这事做得好,这些赏你的,去吧。”
掌柜连连称谢,蹑手蹑脚下楼去了。
然后屋外之人便不再言语。
张羽好奇,下床踱步到门口,只见门缝上慢吞吞地插了一根竹管进来。
张羽盯着那竹管,不明其意,片刻之后,里面竟缓缓冒出一缕香烟来。
那烟香味奇特,似有似无,闻之令人昏昏欲睡。
张羽闻了几口,忽觉头脑微晕,眼皮微沉,心叫不好,急忙闭口屏息。
但见那袅袅青烟持续冒出,兀自不休,心想闻得多了,岂不是要晕死过去?
他急忙收摄心神,伸出双臂,只听咯喇一声,两臂洞穿门板,一手掐住一人脖子,猛地扯进屋内。
原来屋外共有四五人,此时两人被擒,另外二三人见了,惊骇莫名,他们也是做贼心虚,闷叫一声,拔腿就跑,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被扯进屋内的两人,摔在地上,只觉脑瓜子上暴雷一声,眼冒金星,待起身站起,又闻到那香烟迷雾,立时昏昏沉沉,站不片刻,双双栽倒地上。
张羽见二人昏倒,伸脚踢了两下,见不动,以为死了,寻思:“原来这烟有毒,可以杀人。”
张羽出到门外,跃入院中,猛地呼吸一口鲜气,顿觉神清气爽,一消昏聩之感。
那掌柜和店小二听到动静,心说定是大哥得手,说不定此时已在逍遥快活,怕打扰“雅兴”,因此都装作听而不见,并不理会。
张羽忽觉身后有异,一转身,猛地见到小琴俏立月下,微微一怔,道:“小琴,你醒啦?”
小琴似乎很关心他:“羽哥,刚才那动静,是你屋里传出来的?”
张羽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敞开门的房间,道:“刚才有人向我房内吹烟,闻了会头晕,所以下来喘喘气。”
小琴微感诧异:“迷魂香?人呢,放跑了?”
张羽道:“抓了两个扔在房内,他们晕过去了。”
小琴急忙掏出随身的香囊,递到张羽鼻前,道:“羽哥,你闻闻这个,会舒服很多。”
张羽其实已经没事,但是看着小琴皓腕如玉,香囊绣彩,心头一荡,闻了一闻,但觉芬芳萦怀,满园皆春。
那是他早已熟悉的,小琴身上独有的体香,可以醉人的体香。只不过,从未如此近距离的闻过。
张羽闻了几下,笑道:“好啦小琴,我不难受了。”
小琴道:“喏,这个香囊就送你吧,这可是我精心配制的香料芳草,香气清幽舒缓,久久不散,要是你再头昏,就拿着多闻一闻。”
张羽接在手里,抚摸着刺绣纹路,感觉十分亲肤。
小琴见他盯着香囊发呆,不免一笑,道:“烟气应散得差不多了,走,咱们上去瞧瞧,看看是什么人胆大包天。”
说罢,一跃飞上二楼,张羽紧随其上。
来到门前,依然留有迷魂香的味道,小琴屏息,长袖一拂,忽地平地卷起一股香风,登时卷入房内,转了一圈,又吹出房外。
此时再闻,迷魂香的气味已经冲淡。
小琴当先入房,点亮了油灯,只见地上躺着两个汉子,一个粗大,一个瘦弱。
瘦弱之人,手中兀自捏着竹管。
小琴道:“羽哥,有劳你解了他们腰带,把他们绑住。”
张羽觉得有趣,道:“又要绑人啦。”
小琴亦莞尔一笑:“世道不太平,盗贼猖獗。”
张羽将二人绑好,看向小琴,听她指示。
小琴道:“天还没亮,羽哥,你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张羽听她这么一说,不知是吸了迷魂香的缘故,还是确实困倦,不自觉打了个老大哈欠,道:“要是能再多睡一会儿,自是很好。”
小琴道:“那好羽哥,你去我房里睡,我在这盯着他们。”
张羽一怔,忙说:“这怎么行?还是我盯着他们吧。”
小琴一笑,也不跟他多说,将他直推出门外,叉手道:“羽哥,我命令你赶紧睡觉,难道你怀疑我的武功么?”
说着,举起粉拳,在张羽面前挥舞两下,所过之处,香风紧随。
张羽无奈一笑,想起她的本事和手段,说不定还强过自己,只好不再勉强,叮嘱她多加注意,自己径自向她房间走去。
张羽进房,回身关门时,又向小琴这边望了一眼,只见小琴正盯着自己,笑嘻嘻摇手。
恍惚间,那摇手的姑娘似乎变了个人,竟看成了小翠,急忙眨了眨眼,对远处的小琴微微点头,赶快把房门关上。
张羽暗忖:“怎地总把小琴看成小翠?看来迷药真是吸得多了,以后可要注意。”
张羽躺在床上,忽地闻到床榻上小琴留下的余香,精神一荡。
伸手掏出那香囊,凑在鼻前闻了几下,不觉间嘴角挂笑,醉人如酒。
神思恍惚间,似乎小琴便睡在身边。
此种感觉,几分新鲜,几分熟悉,与那夜自家院中,小初在旁;
那夜粟末部帐篷中,小翠在旁,感觉又是迥异。
想起小翠,张羽又是心头一动,心说:“赶紧睡吧,天要亮了。”
次日鸡鸣时分,张羽起床,见盆中有水,简单洗把脸,便去找小琴。
小琴此时已戴上面纱,见到张羽来了,起身相迎,似乎精神头很足。
张羽搬了一把椅子在小琴身边,推了那两人几下,见他们兀自昏迷不醒。
小琴道:“羽哥,向他们泼水。”
张羽心中叫妙,端着水盆过来,兜头盖脸向二人泼去。
哗啦一声,那二人立时惊醒,猛地看到张羽二人,又觉身子被缚,神色有些慌乱。
只听那粗壮汉子道:“你们是谁!”
小琴隔着面纱,冷笑道:“本姑娘还没来问你,你倒先来问我们,找打!”
说罢,抬手要打,但是见二人粗鄙肮脏,怕脏了自己的手,对张羽道:“羽哥,你踢他们两脚解气,可不要踢死。”
张羽上前各踹了一脚,虽然已经收力,但是对于二人来说,不啻为一记夺命脚,但觉五脏六腑险些震碎,屎尿都要被踹出来。
那瘦弱汉子抵受不住,直接晕厥仰倒。
那粗壮汉子倒是刚强,咬唇硬挺,恶狠狠瞪视二人。
小琴见他颇有几分骨气,道:“骨头还挺硬,你叫什么?”
汉子睁着圆眼,一字一顿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清河张金称。”
小琴道:“名字很一般,有什么可豪横的?况且半夜偷入娘们客房,还用迷魂香这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所为!”
汉子被她说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口气,不吱声。
小琴道:“你事先就知道本姑娘的房间,自是和掌柜串通一气了?”
这一点张羽未对她说,全是小琴推测而出。
张金称眼珠一转,却不说话。
小琴柳眉竖起,叱道:“说,你害了多少妇女?”
张金称见不是事,估计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索性梗着脖子,道:“恁多废话,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
小琴冷笑道:“想死是么?若这么痛快,那岂不是便宜了你?”
说着,转头看向张羽道:“羽哥,你说咱们把他俩给阉了,如何?”
这话说得极为轻松,听在张金称耳中,立即打个寒颤,心说这姑娘好不歹毒。
张羽现在已懂阉割是什么意思,神色尴尬道:“这……不好吧。”
小琴问道:“羽哥,那你说怎么办?他们都是坏人,若是今天轻饶,往后还会害人。”
张羽皱着眉头,这可难为他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法子。
小琴见他没甚主意,反倒欢喜,笑道:“好啦羽哥,不难为你了,你去把那掌柜的捉来吧。”
对于张羽来说,捉拿掌柜,犹如探囊取物。
不一会儿功夫,张羽便提溜着掌柜回到房里,抛在张金称旁边。
掌柜见到张金称被缚,已知事发,哆哆嗦嗦低头不说话。
小琴对掌柜审问道:“掌柜的,这贼人给了你多少钱啊?”
掌柜的瞥了一眼张金称,抬眼看了一眼小琴和张羽,支支吾吾不敢说。
小琴冷冷道:“是否要像那瘦子一般,打晕你,才会说实话?”
掌柜吃了一吓,回头看了一眼倒地的瘦子,只见他口吐白沫,双眼翻白,不知是死是活,登时吓得冷汗直流。
“说!”忽地听小琴又暴叱一声。
那掌柜的急忙磕头如捣蒜,说了实情,原来张金称只给了他五吊钱。
小琴气不打一处来,道:“好呀,就这么点钱,你就把姑奶奶卖了?在你眼中,姑奶奶恁地不值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