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奇谷笑道:“鼎鼎大名的华阳派掌门,怕了个妮子,这事要是传将出去,定是江湖美谈。”
莫奇谷越是激他,萧君廓反而越不上钩,哼了一声,眼珠数转,继续吃饭。
小琴见莫奇谷在旁一个劲使坏,不是什么好鸟,指着莫奇谷,问张羽道:“羽哥,抗噬仙丹的事,你和他说了么?”
张羽道:“还没呢。”
莫奇谷和萧君廓一齐听到“抗噬仙丹”四个字,感觉似乎与自己有莫大关系,异口同声道:“那是什么?”
张羽刚要说,莫奇谷倏忽欺近到他身前,道:“住嘴,你我出去说。”
说罢,向院外走去。
莫奇谷这一移动,惊得萧君廓目瞪口呆,速度之快,以萧君廓的功力,望尘莫及!
但是还有更奇怪的,那妮子和小伙,似乎是毫不在意!
张羽看了一眼小琴,小琴微微点点头,他便跟着莫奇谷一同走到院外。
萧君廓很想上前偷听,小琴怪笑着看着他,他难为情,迈不动脚步。
莫奇谷走开玉皇观很远,远到凭萧君廓的耳力,无论如何听不到。
莫奇谷让张羽如实说,张羽便将他知道的说了。
莫奇谷听说了结魔之后,若不服食抗噬仙丹,就会每逢十五月圆之夜,遭受魔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立时吓得冷汗直流。
心说:“如此这般,自己岂不是成了极乐教的走狗!”
莫奇谷一边思索,一边在张羽面前不断踱来踱去,神情颇为慌张。
张羽从未见过莫奇谷如眼下这般为难,有些想要助他,心中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莫奇谷踌躇良久,最后问道:“你可知极乐教教址所在?”
张羽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极乐教中人,我倒是认识几个。”
“是么?认识谁?”
“莫掌门也认识,就是疾风和魔手,不过魔手现在已经不是极乐教的。对了,他们教主我也认识。”
莫奇谷听了大奇,越发感觉张羽深不可测,急忙问道:“他们教主是谁?”
张羽道:“他们教主是宇文慧怡小姐的大哥——宇文化及。”
莫奇谷闻言巨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当朝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长子,竟然是极乐教教主!
“此话当真?”莫奇谷失口问道。
张羽道:“我从不撒谎。”
莫奇谷自是相信张羽,只不过这一消息,似乎要比抗噬仙丹一事,更令莫奇谷震惊。
张羽道:“昨夜听说,宇文化及似乎要通过莫掌门你控制道盟。”
这话即便张羽不说,莫奇谷一样知道,只要自己每个月都需要抗噬仙丹,那极乐教让自己向东,绝不敢向西。
他这个天下道盟盟主,真武派掌门,不过就成了个摆设,提线木偶而已。
张羽见莫奇谷沉默,眉宇间尽是繁难之色,说道:“莫掌门,要不要我帮你打听一下,他们教址在哪里?”
张羽一心希望莫奇谷尽快救他爹娘,是以想帮他解决眼下困难。
莫奇谷略一回神,显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应付道:“哦,好。”
饶是堂堂真武派掌门莫奇谷,在这个难题上亦是束手无策。
不过莫奇谷毕竟还不太了解魔力反噬之苦,不知所谓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究竟是什么感觉。
心想,或许凭借自己深厚的道门修为,说不定能自行化解,也未可知。
因此,心中略存侥幸。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不是死于无知或无能,而是死于自大与狂妄。
二人踅回院内,小琴和萧君廓一眼便看出莫奇谷失落怅然的神色。
萧君廓阴恻恻假笑,道:“想必不是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啊,莫盟主?”
莫奇谷冷哼一声,不答话,戟指对他一指,对张羽道:“张羽,若是老夫欲手刃此老贼,你怎么说?”
张羽一怔,看看萧君廓,又看看莫奇谷,一时说不出话。
萧君廓更是一惊,心说莫奇谷对自己早已起了杀心,不过倒是奇怪,为何还要请示这个叫张羽的青年,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小琴见张羽不答,替他道:“你俩的恩怨,与羽哥何干?顶多,算是浪费了一颗九转禀火龙涎丸,对了,还有本姑娘辛辛苦苦下山打回的饭菜。”
张羽道:“莫掌门,萧掌门现已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何还要杀他?”
莫奇谷眼中寒光一闪,切齿道:“要不是他在河阳城外设计陷害,老夫怎会有今日?”
萧君廓和疾风联手算计莫奇谷那晚,张羽也在现场,心知萧君廓施毒计在前,莫奇谷伤他在后,若是较真起来,情理上确实是萧君廓不对。
又听小琴在一旁也是这个意见,心中有了主意。
心念及此,张羽道:“我知道了,你二人的恩怨,与我无关。”
莫奇谷就等他这话,微微一笑,转头恶狠狠盯着萧君廓,阴声道:“哼,萧老贼,看来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萧君廓忽地看到莫奇谷说话之后,身后卷起一股仓黑之气,将他身后道袍吹扬起来。
萧君廓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倒退一步,颤声道:“你……你结聚了天魔之力!”
莫奇谷道:“可惜,老贼你知道的太晚了。”
萧君廓终于明白,为什么莫奇谷身上见不到紫微真气,为什么他脸色发青,并非他重伤未愈,而是他体内已经结聚了更强的魔力。
莫奇谷,已经不是原来的莫奇谷了。
自己和莫奇谷的实力,已经天壤之别!
既然如此,萧君廓心知逃跑亦是徒劳,不禁惨然一笑,猛地抓起桌上酒坛,咕嘟咕嘟喝干了一大坛,将空坛掷于地上,应声摔碎。
而后仰天大笑,叹道:“也好,也好,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说完,寒目凝视莫奇谷,道:“莫老贼,别得意的太早,我萧君廓只是先走一步,看你能笑到几时?
哈哈,老贼,记住,我萧君廓就算做鬼,也要跟你斗到底!”
莫奇谷冷笑道:“那老夫就送你上路!”
说罢,欺身进殿,一掌拍向萧君廓面门。
萧君廓放弃抵抗,闭目就戮,嘴角依旧挂着耐人寻味的惨笑。
莫奇谷一掌刚要击中,忽地面前站出一人,和他对了一掌。
莫奇谷只觉力大无穷,眼前一黑,便飞出殿外,撞在粉墙之上,墙壁裂开好大一片。
莫奇谷落地站稳,只觉手掌手臂麻的厉害,胸中气息不畅,好生难受。
定睛一看,只见是个慈眉善目的老道,道袍朴素,眯缝着双眼,挡在萧君廓面前。
张羽见了,脱口道:“爷爷,你来啦。”
原来,那老道不是别人,就是张羽第一天来玉皇观时遇到的看院道士。
老道见了张羽,可能是眼神不好,伸着脖子认了一阵,方才认了出来,微微一笑道:“小伙子,是你呀。”
小琴看了,低声对张羽道:“这老头好会演戏。”
张羽不知小琴在说什么,心中愕然。
那老道环视一周,见殿上桌椅杯盘狼藉,院内更是大坑新现,尸首横沉,血流成滩……
不禁皱眉,问张羽道:“小伙子,这里出了什么事啦?怎地……怎地弄成这个样子?”
话中甚是心疼。
张羽见他眼神不好,以示礼貌,走到近前,对他道:“爷爷,昨晚这里出了些事情,这些都是……都是……”
张羽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叙述这一系列事件。
还好有小琴从旁帮腔,道:“总之,您知就是极乐教弄的,就好了?”
那老道听了,唾道:“这帮混账王八蛋,两个月不见,又来这里胡闹,每次都把好一座道观弄得乌烟瘴气,害贫道几日都收拾不完,当真气人。”
张羽道:“原来爷爷知道极乐教。”
老道说:“哼,自打这天痕显现,极乐教就把总坛建在了泰山。不是吹牛,这泰山一草一木,一花一树,贫道都是一清二楚。区区一个极乐教,有何不知?”
萧君廓在他身后,见这个老道一出手便将莫奇谷击飞,功力之深,匪夷所思,立马恭敬道:“多谢尊道出手相助,萧某感激不尽……”
话未说完,那老道一抬手道:“贫道出手,可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怕脏污了天尊的宝相。你们要打呢,就出去打,贫道可不允许任何人对天尊不敬。”
说完,老道随手一挥,殿内忽地刮起一阵大风,地上的杯盘残羹,桌椅条凳,随风直吹出院中,殿上立即干净整洁,杂物尽去。
莫奇谷和萧君廓见他露了这一手,都惊为天人,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竟如此厉害!
萧君廓忍不住问道:“晚辈茅山华阳派掌门萧君廓,敢问尊上道号?”
那老道故作沉吟,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望望天,最后说道:“哎呀,好久没介绍自己,道号都不记得啦。要不就叫我护院吧,名字乃身外之物,没甚么重要。”
莫奇谷见萧君廓舔着脸攀关系,喝道:“萧贼,还不出来受死?”
萧君廓见莫奇谷不是老道对手,老道又不许他在殿内动手,道:“莫盟主,你身为天下道盟的盟主,竟然卖身魔教,结聚魔力,你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哈哈,只要我萧君廓一天不死,我就要把这一消息四海传播,让你个老贼,臭名昭着,遗臭万年!”
护院老道听说莫奇谷是天下道盟盟主,又听说他卖身魔教,不免凝目向他看去,若有所思。
此言一出,对莫奇谷来说,当真比杀了他更加难受,登时心头火起,怒向胆边生,全身青筋突起,血脉喷张,不由自主在身周卷起数缕粗硕的黑烟。
犹如一头嗜血癫狂的恶魔,随时准备扑前撕咬。
护院老道看了,道:“当真是结魔了啊……哎,做人不好么?何苦为魔?”
张羽一心想着莫奇谷救他爹娘,这时不自主便站在莫奇谷一边,出言道:“爷爷,莫掌门是不得已,他当时重伤,昏迷不醒,是极乐教硬将天魔结聚在他身上。”
这话听在莫奇谷耳中,如一缕曙光穿透厚重的乌云,照亮了他的心田,心头一暖,暗道:“是了,萧君廓败坏老夫名声,必杀无赦!但是当今世上,能证老夫清白的,唯有张羽,切莫要护他周全,日后好在天下人面前涤清名声!”
这么想着,更加坚定了他拉拢张羽,助他救爹娘的决心。
这么想着,莫奇谷的怒气消弭大半,身上的黑烟亦慢慢消散。
护院老道听了,微微点头,道:“原是如此,那就怪他不得。贫道觉着,真武派掌门,亦该不是此等败类。”
张羽听了,露出笑容,心中一喜:“爷爷与其他人不一样,他相信我的话,一听就信。”
萧君廓在旁嗤之以鼻道:“道长,恐怕您对真武派掌门,是有什么误解。
竟说他莫奇谷不是败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盗窃七星剑鞘,联手极乐教夺取盟主之位,这哪里是君子所为?
嘿嘿,恐怕他这个真武派掌门,亦不是光明正大来的!”
这话句句属实,说得莫奇谷无言以对,心中怒火更炽。
而护院老道听到“七星剑鞘”时,眉毛微微一扬,旁人没有注意。
张羽早听疾风说了他和萧君廓的交易,当即出言维护莫奇谷道:“总好过你私下里和极乐教勾结,要结聚魔力,亏你是一派掌门!”
此言一出,莫奇谷、护院老道、小琴皆是一惊,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最惊莫过莫奇谷,因为三人之中,他最了解张羽,见他如此心急抢白,至今为止还是头一遭。
莫奇谷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萧君廓不知张羽来历,戟指厉声喝道:“小贼,你胡说什么!休要血口喷人!”
要不是忌惮张羽身边的莫奇谷,萧君廓早就上前毙了张羽,即便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张羽神色坚毅,正气凛然道:“这话都是疾风说的,千真万确,我张羽从不胡说!”
听到“疾风”二字,萧君廓立时气馁,面色数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