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慧怡没好脸色,揶揄道:“二哥好会说笑,明明昨日见过,还装不认识,真会戏弄妹妹。”
宇文智及讪笑一声,对左右道:“是吗?鞴鹰,啸天,你们说说,昨儿咱们见过这位公子吗?哎呀,年纪大了,每天见那么多人,记不住事啦。”
啸天,即是那个牵着巨犬的武士。
鞴鹰和啸天齐声道:“昨日不曾见过。”
尤其是鞴鹰,说起假话来,面不改色音不变。
宇文智及道:“就是说的嘛,会说笑的是五妹才对。”
宇文慧怡哼了一声,并不接话,似乎不愿与她这个哥哥多说一句。
宇文智及见妹妹不说话,又见张羽坐在座位上不理自己,呵呵一笑,大剌剌走到上首坐下。
鞴鹰擎苍,啸天牵黄,立在他身后左右。
鲍猛万找了个张羽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目光炯炯,直勾勾瞪视,目光始终不离张羽。
宇文智及没话找话道:“五妹阿,你怎地也不介绍一下这位朋友?”
宇文慧怡敷衍道:“他姓张名羽,是我一朋友。”
宇文智及道:“这就没了?是何门何派啊?或者,是哪家的公子啊?”
宇文慧怡道:“无门无派,他家是个猎户,我们在武安认识的,他救过小妹一命。
对啦二哥,你可要好好答谢人家,一百两银子都不为过。
不然,你今儿个要给小妹烧香了。”
宇文智及哑然一笑,心想:“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妮子,还没嫁人呢,就往外捣鼓你哥的银钱。”
想着,当空拍拍手,立即便有人捧上一盘银锭,放在张羽身边的小几上。
宇文智及道:“五妹,这回满意了吗?”
张羽瞧都不瞧一眼那盘银锭,一双眼睛盯着对面的鲍猛万,面无表情。
宇文智及没话找话说了一阵,见张羽一言不发,宇文慧怡句句揶揄,好不尴尬。
他临走前道:“五妹的客人便是我的客人,今晚二哥在花厅备下一桌酒席,给这位朋友接风。”
说罢,也不问宇文慧怡同意不同意,便领着随从出厅而去,鼓乐声再次喧起。
宇文智及走后,宇文慧怡道:“来的真快,羽兄,看来你已经被我二哥盯上了。”
张羽道:“只要他不对小初动手,我就不怕。”
宇文慧怡皱着眉头,心想可要把小初保护好,不然以他二哥的性子,没什么事做不出来,到时候小初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没办法向张羽交代。
张羽却在纳闷,为何宇文智及走路要带着一帮鼓乐手,吹吹打打不嫌吵么?
……
掌灯时分,晚宴如期在府上的花厅举行。
这时,小翠已听宇文慧怡说了张羽和小初之事,已知自己鲁莽,但是要她去给小初赔礼道歉,那是一万个不肯。
张羽再次见到小翠,笑都不笑一下,小翠勉强冲他一笑,他却扭头看向其他地方。
二人间气氛好不尴尬。
宇文慧怡和张羽一行人来到花厅,只见桌席已备,灯烛辉煌。
晚宴不是圆桌,是分餐分桌,每个嘉宾独立桌椅。
男宾的位置,左右两旁各坐着一个妙龄美女。
宇文慧怡见了,蹙起眉来,暗道:“二哥真是荒唐,明知我来赴宴,还弄这些。”
婢女见到张羽,知他是今晚的主宾,便将他引到主席的客座,座位两边的美女见他面貌英俊,都是双眸闪亮,相视妖娆一笑,热情地引他入席。
远处的小翠见了,心头火起,径直走到张羽桌前,指着那两个美女道:“都给我滚!”
那两个美女自然认得她是小姐眼前的红人,不敢得罪,见张羽并未出言挽留,灰溜溜离席而去,三步一回首,竟似舍不得张羽一般。
若论相貌,此时厅上的宾客,确实无能出其右者。
小翠见她们走了,又白了张羽一眼,似乎在怪他没有当即赶走美女。
张羽一双眼睛并不看她,视她如无物,弄得小翠自讨没趣,只得悻悻返回。
过了片刻,熟悉的鼓乐声起,此时张羽不用抬头,也猜出定是宇文智及到了。
这时,宇文智及的手上又换了一条金黄卷毛狗,在一堆人簇拥下,笑嘻嘻步入花厅,跟宇文慧怡微微一笑。
宇文慧怡回了一声嗤笑,白了他一眼,他也并不介意。
宇文智及走到张羽桌前,见他两侧空空如也,唯独他这一桌没有美人相伴,微微一怔,并未问其缘由,径自踱步入席。
鞴鹰和啸天依旧擎苍牵黄,立于他身后左右。
张羽扫视一眼,只见枯雕上人、鲍猛万、鞴鹰、啸天是他先前见过的,席间还有几个长相奇特之人,却不认识。
陪同宇文智及入席之人,皆将目光向张羽投来,似乎他身上有奇珍异宝一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曲歌舞结束,只见鲍猛万离席,提起一坛酒径直向张羽走来。
来到张羽面前,向身边侍立的婢女使个眼色,对张羽道:“喂,昨天咱们不打不相识,你功夫邪门的紧,一不留神着了你的道,今天二公子做东,此处不便动手比划,咱俩再拼个酒量,一决高下!”
鲍猛万昨天被张羽挥手击飞,为了自己的颜面,当众只说是他功夫邪门,并不承认他内力深厚。
又见他脸皮白净,定是不擅饮酒之人,因此提议比酒,逼他酒醉失态,好在众人面前加以羞辱。
张羽心中对他十分厌恶,眼皮都不抬一下,兀自盯着自己的饭桌发呆,时不时吃一口菜。
此时众人停止说话,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很多人都看出来鲍猛万是故意找茬,都准备看张羽如何出丑。
鲍猛万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还以为是他怕了自己,仰天大笑三声,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将一坛酒一股脑灌进肚里。
那一坛酒少说也有三斤上下,只见他咽了五六口,就全部喝干。
一坛酒下肚,鲍猛万大脸晕得通红,猛地将酒坛摔在脚下,只听啪嚓一声,坛子碎片在张羽脚下溅得到处都是。
宇文慧怡和小翠看得都是心头一惊,皱着眉头凝望张羽,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张羽脸色依旧平静,夹菜吃饭,一如之前,好像身旁没事发生一般。
鲍猛万见张羽无视自己,酒气上涌,怒道:“喂,老子一坛酒喝完了,轮到你了!”
张羽兀自不理,头都不抬。
鲍猛万大怒之下,挥起蒲扇般大肉掌就向张羽面门扇去。
宇文慧怡和小翠虽身在远处,仿佛亦能够感觉到他扬起的掌风,顿觉呼吸急促。
只见那手掌临到张羽面门之际,忽然停在半空,手背处还多了两根筷子。
接着就听鲍猛万一声惨呼,划破夜空。
这一声呼号撕心裂肺,声传千里,估计整个洛阳城的婴孩听了,都能止住啼哭。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张羽用筷子阻挡进攻,但是鲍猛万用力太猛,筷子前头又太过尖利,直接扎穿了肉掌。
鲍猛万缩回手去,见两根筷子兀自洞穿手背,胡乱将筷子拔出,照面一瞧,只见掌心赫然两个小窟窿,鲜血涔涔涌出。
鲍猛万大叫一声,双手成爪,一齐向张羽抓去!
在场众人见了,只觉心惊肉跳,暗道这要是被他抓住,整个人不得被撕成稀巴烂!
鲍猛万两手刚一伸出,忽见张羽的饭桌凌空飞起,他还没反应过来,菜汤肉骨悉数直面兜来。
此时距离极近,根本无暇躲闪,只能双掌用力下挡,只听咯喇一声,那桌面被格成两半。
桌面上的菜汤肉骨见缝插针,兜头盖脸当胸尽数都着落在鲍猛万身上。
鲍猛万胡乱糊了把脸,只见张羽早已不知去向。
鲍猛万此时狼狈之极,东张西望找不到张羽。
眼神落在枯雕上人脸上,却见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更添怒火。
席间其他桌陪坐的一些美女,见他头上几片菜叶,胸口几块碎肉,脸上胡子滴答淌汤,没头苍蝇般左顾右盼,好不滑稽。
胆子大的,此时都咯咯笑出声来。
鲍猛万又抹了一把脸,大喝一声:“王八羔子,给老子出来!”
他对面有好事的美女,捂着嘴笑,一个劲伸手指着鲍猛万身后。
鲍猛万一回头,只见张羽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
鲍猛万此时如发了疯的怒熊,作势就要扑上前去,却听远处突然一声娇叱:“够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宇文慧怡起身呵斥。
鲍猛万一愣,拿眼向宇文智及看去,宇文智及笑着挥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鲍猛万无奈,狠狠地瞪了张羽一眼,退回到自己坐席。
他身边的美女急忙为他擦拭,他却推开二女,喘着粗气瞪着张羽,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宇文慧怡道:“二哥,你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宇文智及怀中的卷毛狗见有人斥责主人,抬头汪汪直叫,宇文智及缓缓拍了几下,那狗甚明主意,立时便安静下来。
宇文智及笑滋滋地道:“五妹,人家好意敬酒,自干一坛,张兄弟一点面子不给,是不是太托大了些?要是换作哥哥我,自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宇文慧怡道:“敬酒有敬一坛的么?分明是欺负人!”
宇文智及道:“那可以不喝嘛,或者少喝一点,又没说非让他喝一坛。”
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看向张羽,笑滋滋道:“对不对,张兄弟?”
张羽转身凝视宇文智及,淡淡道:“我不是你兄弟。”
此言一出,全场立静,针落可闻。
只见宇文智及一张脸如同凝固了一般,僵硬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