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扫了眼报纸,继续补充,“听说他两个月前在孽镜自杀殉情了,被送进医院抢救时情况非常糟糕。当时消息立马就被封锁了,以至于过去两个月了才传出他去世的消息。”
顾纯禾胸口憋闷,一口银牙几乎要被自己嚼碎,强忍住哭泣的冲动。
声音无法控制的颤抖,再次确定消息的真实性,“我二哥……真的已经去世了吗?”
这则轰动整个华国的消息都已经登上报纸了,自然是比珍珠还真。
沈恙抿唇酝酿说词,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半句安慰人的话。
果然,除了沈鸢鸢以外,他安慰不来任何人。
包括自己那个颓废的已经不像话的弟弟。
想着既然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千言万语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干脆直接道,“顾景舟死亡的消息今早已经传遍国内,他确实是出事当晚在医院就已经抢救无效了。”
顿了顿继续说,“好在鸢鸢去世的消息已经没有任何风声了,这样一来她就算知道这条消息也不至于把自己联想进去。”
顾纯禾心中千回百转,背脊软塌塌的弯下去,眼底微湿。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我们间接害死了二哥。”
微微仰起的脸庞,泛着点点湿意,分不清是雪花还是眼泪。
一张脸毫无血色的惨白,脆弱得让人心疼。
顾纯禾这番话沈恙认同,但不觉得愧疚自责。
顾景舟于他来讲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更甚至于是毁了沈鸢鸢的罪魁祸首。
拿顾景舟的命来换沈鸢鸢的自由,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即使沈鸢鸢恢复记忆,也不会再有机会和他有任何的交集,唤起沉痛的回忆。
也断绝了他们会重逢,再重蹈覆辙的几率。
时间久了总会冲淡一切,沈鸢鸢值得更好的人全心全意呵护她。
或者她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那沈恙就一直守护在她的身后。
他的唇线拉直,没什么情绪的开口,“没必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他为鸢鸢殉情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顾纯禾闭上双眼,眼眶酸涩,喉咙像是堵了块大石头。
如果沈鸢鸢没有假死,二哥就不会自杀啊!
帮助沈鸢鸢脱身的他们,不就是递刀给二哥,逼得他自杀得帮凶吗?
她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之中,独独没有后悔。
亭子内的沈鸢鸢托腮,手肘弯曲着撑在桌面上,垂眸看着手指上泛着幽蓝色光的戒指。
从她醒来那天起,戒指就一直戴在她的手上没有摘下来过。
沈恙和顾纯禾都说这是她自己买的,既然是自己买的,那就总要有工作和经济来源吧?
他们又说她以前是开花店的,可沈鸢鸢脑海里根本没有,任何培养花以及花语之类的知识点。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曾经会的东西只要一碰就能上手。
譬如弹古筝,指尖一触碰到琴弦就能弹的出一段完整的韵律。
沈鸢鸢不解的转动手指上的戒指,抬头瞧了眼远处的顾纯禾。
雪中的她身影单薄,身体不住的在颤抖,仿佛要同白雪一同飞走了一般。
沈鸢鸢估摸她站在雪地里冻着了,收回冗杂飘渺的猜想。
吩咐身旁候着的佣人,“去纯禾的房间拿件厚点的外衣出来。”
“好的,我马上就去。”
佣人闻言立刻去取衣服,没多久就返回来恭敬的交给沈鸢鸢,“鸢鸢小姐。”
沈鸢鸢接过外衣,迈步往顾纯禾的方向走去。
顾纯禾正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中,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深呼吸好几次,努力维持镇定,语速加快道,“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沈姐姐,我怕她会因此想起些什么来。”
沈鸢鸢轻柔的嗓音自后方传来,“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害怕我想起什么来?”
顾纯禾心中一片骇然,匆匆挂断了电话,忙不迭的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沈鸢鸢绕到她的面前,眼瞅着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有继续质问。
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蹙眉拉过她冰凉的手握着取暖。
“怎么突然间这么凉了?”
察觉她的关心,顾纯禾心尖一紧,摇头道,“我没事。”
沈鸢鸢轻柔的替她披上外衣,“快穿上,别凉着。”
顾纯禾心虚的抬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见她面容平静,似乎没打算再追问下去,暗暗松了口气。
伸手揉了揉眉心,“我不冷,一到冬天我就会手脚冰凉,早就已经习惯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一紧。
沈鸢鸢拽住了她的手,一脸审视的目光凝着她。
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究竟瞒着我什么事害怕被我知道?”
顾纯禾不知所措,看着自己被扼住的手腕一时语塞,大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沈鸢鸢却并未打算退步,不想就这么被她沉默的态度蒙混过关。
直勾勾的与她对视,试图从她眼里捕捉到蛛丝马迹。
顾纯禾本不该在这种情况下乱了分寸,刚才突如其来的噩耗,把她的心搅得一团乱麻。
脑袋也跟一片浆糊似的,着实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事。
她急得跺脚,试图挣扎出手。
沈鸢鸢不肯放松,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面朝自己。
一字一顿的提醒,“我不喜欢撒谎的人,尤其是我在意的人。”
她越是咄咄逼人,顾纯禾的压力便越大。
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说出原因,“我没有骗你,哪怕是骗你也是为了你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沈鸢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蹂躏进了浓厚的失望。
松开她的手,“随便你吧。”
说罢,径直朝着屋内走去。
顾纯禾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焦虑。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现下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没有一点儿方向感,就这样迷失在自己的心智里。
双手紧握在一起,在雪地里来回踱步,一门心思想着该怎么把现在的局面挽回。
越仔细去想就越想不出办法,脑子跟被502胶水粘住了一般,一点头绪都没有。
搓了搓冷的麻木的手,心里的焦虑愈演愈烈。
烦躁的扯掉领口处的围巾,蒙在脸上,将自己的脸包裹成一团。
“纯禾,你在干什么?”耳边忽然响起沈恙的声音。
脸上的围巾被人一把扯开,一张疑惑不解的脸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本就焦虑的情绪现在又平添一份尴尬,刚才痴狂的模样都被看了去,垂下头不愿再开口说话。
沈恙把围巾重新塞回她的手里,“鸢鸢的事情我来处理,你回房洗个热水澡吧。”
顾纯禾攥着围巾低头,闷闷应了一声,“嗯。”
等她消失在拐角处,沈恙接到一通电话。
简单交流了几句,健步如飞的往别墅门口跑去。
沈鸢鸢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睡一觉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瞌睡虫怎么着都不愿意上身,翻来覆去睡不着,心烦意乱。
闭着眼睛数羊,数着数着思想又跑偏。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她自觉不是一个喜欢发脾气的人,更不愿跟身边的人置气。
顾纯禾说哪怕是骗她也是为了她好,就等于间接承认自己有事压着没告诉她。
这种被隐瞒的感觉让她怎么都想不通顺,她赤脚走到阳台上推开了窗户。
凛冽刺骨的寒风瞬间灌进屋内,驱散了心底的小部分烦躁。
裹紧了毛毯坐在椅子上,手臂抱膝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唇抿得很紧,脸上的神情格外凝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仍然坐在藤椅上发呆,手上端着一杯红酒浅酌慢饮。
窗帘被风吹得翻卷舞动,敲门声骤然响起。
外面传来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响起。
“鸢鸢,你在做什么?”
沈鸢鸢回神,放下酒杯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沈恙穿着黑色的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银灰色的围巾。
头发被冻得微微湿润,衬得那双眸子格外明亮。
沈鸢鸢站在门后,仰头看着高出自己一截的男人,眨了眨眼。
轻轻的“啊”了声,旋即侧身让他进了房间。
沈恙把拿在手上的档案袋夹在胳肢窝,搓了搓冰凉的手掌。
将大衣脱掉挂在衣架子上,背对着沈鸢鸢,“刚才是我在和纯禾打电话。”
沈鸢鸢盯着他的背影愣怔片刻,淡漠回答,“所以…你跟她一样也有事情瞒着我是吗?”
语调平缓,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随意。
但若是仔细听来,可以清楚的辨认出其中蕴含的情绪。
沈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清亮的眸子凝视着她,缓声说道。
“我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必须保证不能生气或者难过。”
沈鸢鸢看他郑重的态度,心中的乌云散去,轻哼了一声。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恙眼底划过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狡黠,摸摸鼻子,讪讪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