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招呼了一队,牛高马大的保镖封锁酒店,把刚才拍下的所有证据都销毁了,才放人离开。
宾客们陆续起身,三五成堆的离开大堂,而顾景舟早已消失在门口。
直到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完了,罗斯公爵才强制性把愤怒到失控的伊琳娜带走。
顾公馆。
顾家老爷子的遗体停在顾家祠堂,严管家得知了婚礼取消了,才通知了所有的顾家人回来。
顾公馆里挂满了白色花圈,哀悼声此起彼伏。
顾景舟靠墙而立,手臂随意搭在墙上,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
顾老爷子的停灵仪式办得低调简朴,除了亲友,没有其他媒体记者参加。
人死如灯灭,他叱咤风云一辈子,死后还是和普通人一样会化作一捧土。
顾纯禾穿着一袭素雅长裙,头发披肩,安静的坐在轮椅上。
顾纯禾久久凝视着灵堂里的那口棺木,始终不发一言,也不打算进灵堂。
顾纯禾从未见过顾老爷子,没有机会开口喊他一声爷爷。
即使有机会也叫不出口,如果不是顾老爷子,她不会违背良心做伤天害理的事。
其实她也在赌,赌沈鸢鸢会不会把她的过去告诉哥哥们。
她自己根本开不了这个口,别人说和自己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她跨越不了心里那道鸿沟,从愿意给沈鸢鸢吐露心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
如果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暴露在哥哥们面前,她会毅然的选择离开。
这样她也做到了影子的指令,也不会再被送回芬兰。
再也不用午夜梦回,总是担心曾经的事被翻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只是…
这件事横竖都把沈鸢鸢牵扯进来了,顾纯禾还想做点什么去弥补她。
昨天夜里,五哥把沈鸢鸢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都告诉了顾纯禾。
五哥不相信沈鸢鸢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这里面的隐情,只是劝导顾纯禾跟二哥坦白事情原委。
顾纯禾思虑了很久,目光触及到顾景帆,他坚定的点点头,示意顾纯禾坦白。
顾纯禾垂目敛眉,再抬眼时顾景帆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蹲下身来,抬着脸看着顾纯禾,声音很慢很柔和。
“纯禾,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还有五哥在呢。”
顾纯禾眸中闪过痛苦,眼看着顾景帆一脸殷切,她终于鼓足勇气了。
缓缓看向不远处的顾景舟,语调平淡,“二哥,我知道你很爱沈姐姐,对吧?”
顾景舟闻言,眼底飞速掠过一丝暗茫。
顾纯禾看在眼里,嘴角勾勒起一抹浅淡的笑容,像是释然了。
顾纯禾歉疚垂下睫毛遮挡住眼睛,她缓慢的开口。
“昨天确实是我诬陷的沈姐姐。”
听到这话,顾景舟眼皮猛的跳动了下,心似猫儿抓,但面上却并无异状。
他挑眉,“哦?”
顾纯禾咬唇,重重点头,“等我说了事情的始末,你就送我离开好吗?我没有脸面再留在你们的身边了。”
她的眼神太过执拗,甚至带着些许恳求的意味。
顾景舟拧眉,也许让顾纯禾不待在他的身边,她会更安全。
他点头,“我答应你。”
顾纯禾心底的最后防线彻底崩塌,她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顾景舟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那是由于过度惊谔导致的。
胸腔的位置钻心的疼,他死死攥住胸口,对着顾纯禾欲言又止。
复杂难言的情绪蔓延开来,除了心疼顾纯禾的过去,还有些许指责,更多的是对沈鸢鸢的愧疚。
顾景舟垂首凝眸,眸底映入那日桃花树下的飘然舞姿。
心已在夏虫的鸣叫声中,穿行于深远的记忆长廊。
回想起在办公室里,沈鸢鸢那真切的眼神,心痛就持续不断的绵延。
原来沈鸢鸢这次真的是无辜的,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一次呢。
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掌控一切,耳清目明,其实就是一个不辨是非的偏执狂。
用沈鸢鸢过去的劣迹,就把现在的她也否定了。
难怪沈鸢鸢会说他不懂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她的感受。
他忽略了沈鸢鸢内心的痛楚,可谁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辛苦。
他竟然不相信她…
他是真的错了,错得离谱。
她当时是怎样艰难的回到孽镜的,眼看着项城用那把锁把她囚禁起来。
顾景舟不敢再想下去,脑袋嗡鸣作响,嘴里惺甜的滋味涌入喉咙深处。
他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态度去面对一切,可是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模样。
顾景舟沉默了许久,直到顾纯禾唤他才反应过来。
“纯禾…”
顾景舟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顾纯禾观察着顾景舟的反应,轻声问,“二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顾景舟视线一沉,答非所问,“我会安排人送你去魔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顾纯禾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二哥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但她也不好再过多干涉。
也许,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空气中弥漫起沉寂的味道,顾景舟就那么静默的靠着墙面,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
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身边围绕着一股冰凉的气息。
庭院深深,月辉漫漫,夜花悄然盛开,顾景舟仍然像一块礁石一般立在原地。
他的发丝在风中缓缓流动,整个人显得孤寂而落寞。
祠堂里跪着守灵的顾家人,都不敢去劝顾景舟,也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顾景舟在顾老爷子还在的时候都狂妄得很,现在顾老爷子西去了,他们就更不敢上前触霉头了。
顾纯禾被项城推着离开,走出几米远,她扭头看着顾景舟,犹豫了半晌才开口。
“二哥,你应该想着怎么去弥补,而不是在这里颓靡。”
顾景舟的身体猛然僵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有握紧成拳的右手青筋凸爆。
顾纯禾收回视线,闭上双眼,掩盖掉眼眶泛红的痕迹,项城会意推着她离开了祠堂。
顾景舟盯着夜空看了许久,直到双脚发麻的感觉愈演愈烈。
他的眼睛才稍稍恢复了神采,他抬步朝着祠堂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