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鸢当初的确不屑于杀沈嫋嫋,她相信迟早有一天顾景舟会想起他们的曾经。
她足够自信,顾景舟既然能爱上她一次,也能爱上她第二次。
沈恙蹙眉,仍是带着质疑的语气,“你确定?那你发誓,如果你杀了嫋嫋就一辈子实现不了自由和救赎。”
沈鸢鸢咬牙,心中千回百转,脸色比死了三天的死人脸还白。
她不愿意去发无厘头的誓言,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何必要解释?
懂她的人何必解释,该失望的事从来都是一件没落下的辜负她。
可她终究不是曾经心高气傲的沈鸢鸢了,她害怕仅剩的一些光也溜走。
她闭了闭眼,长长叹出一口浊气。
“好!我发誓,如果我杀了沈嫋嫋我永远也实现不了自由和救赎。”
沈恙终是松了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远方蔚蓝的海水,眼底闪过一抹阴翳,转瞬即逝。
“大小姐,是我错怪你了。”
他郑重道歉,态度诚恳。
沈鸢鸢支撑身体的拐杖松了松,险些失力摔倒在地,沈恙稳稳扶住了她。
虽是险些滑倒,沈鸢鸢没有狼狈的神色,反倒心头一暖,脸色缓和了不少。
她抓住了最后的一点光,沈恙的行为举止代表了,他已经完全信任她了啊。
沈鸢鸢抿唇,露出笑颜,“没事,我原谅你了。”
空气静了静,都能听到沈恙沉重的呼吸声,他眸中夹杂着复杂的神色。
刚才在墓地那人说的话,一帧帧如倒带般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沈鸢鸢缓慢移回圆形石桌前,她搂起小侄女,摸摸他白嫩滑腻的脸蛋。
柔声问沈恙,“伯父,伯母身体怎么样?”
她回眸浅笑嫣然,“他们二老可是很喜欢我呢,我记得…”
视线交汇,气氛一落千丈,触及到沈恙的眸子时,沈鸢鸢读出了极致的殇。
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除非……
不应该啊,若真的是想的那样沈恙应该不会隐瞒她啊。
沈鸢鸢不敢冒险去触碰他的伤疤,她敛眸低下眼帘遮掩住所有情绪。
她何时变的这么小心翼翼了?
她收起了松弛轻松的姿态,试探性的低低喊了一声,“阿恙?”
沈恙的眼里黯淡无光,似是死死封锁住了自己的心门不愿敞开。
“我先走了。”
他匆忙朝亭子外迈步,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沈鸢鸢怔忡许久,才慢慢放下沈璃璃,她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觉得心房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在抽离。
她的脚步很慢,拄着拐杖跌撞追上去,“阿恙,我可以去看看伯父伯母吗?”
沈恙愣在原地,喉结滚了滚,沙哑着嗓音吐出四个字,“他们死了。”
他侧身,目光坚毅执拗凝着沈鸢鸢良久,收回目光。
“大小姐还要去看他们吗?”
沈鸢鸢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下颚崩的死紧,一颗心沉进了谷底。
捏着拐杖的手几乎要嵌进去,她偏头不敢去看沈恙的眼睛。
“去,怎么不去,我还挺想他们的。”
沈恙不语,眸光暗淡至深邃,垂眸半晌才启唇,“跟我来吧。”
他在前面走,沈鸢鸢拄着拐杖艰难跟上。
她吩咐佣人把沈璃璃带去找宫娅莲,才和沈恙上了车。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直至走到了墓碑前停下。
沈鸢鸢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这是她带伯父伯母去拍的唯一的照片。
竟成了他们的遗照!
她突兀开口,“伯父伯母什么时候去世的?”
沈恙抿唇,双眸掠过一抹寒凉的冷芒,望着沈鸢鸢的背影静默。
“五年前。”
戏谑的女嗓自后方飘来。
沈鸢鸢回首,伊琳娜正站在不远处含笑打量她,穿着红艳艳的长裙,浓妆艳抹的脸透着妖冶。
身旁的亚辛举着一把黑色的太阳伞,替她遮挡紫外线。
伊琳娜笑容讽刺,沈鸢鸢蹙眉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伊琳娜视线在沈恙身上扫过,他如雕塑般的立在原地,并没有任何动作。
伊琳娜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走到沈鸢鸢面前。
“你难道不清楚吗?五年前沈恙为了你去孽镜跟景舟解释,你才是和他海誓山盟的人。”
沈鸢鸢心跳拍子停掉了,像一只毒蛇攀附着她,窒息又惊恐。
她抬脚朝沈恙走去,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幸而沈恙伸手将她揽住。
“我、我没事。”
沈鸢鸢勉强扯出一抹笑,对上伊琳娜挑衅的眼神。
她咯咯娇笑,笑声刺耳,犹如魔音贯耳,让人不舒服至极。
“但是景舟并不信啊,还因此让项城把沈恙的父母活埋了。”
沈鸢鸢的心狠狠揪紧,她竟不知道沈恙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她攥住沈恙的衣角,轻微颤抖,却依旧倔强的保持着镇定。
“你告诉我,这都不是真的。”
“对吗?”
声调裹进了浓厚的鼻音,以及不确定。
沈恙盯着沈鸢鸢泛红的双眸,薄唇微张,“她说的是真的。”
沈鸢鸢浑身僵硬,脸色惨白,“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沈恙嘴边漾出讥讽的弧度,“人死不能复生,告诉你也只会给你增加负担。”
沈鸢鸢肩膀剧烈颤动,泪顺着苍白瘦削的脸颊淌下。
“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那几年她都是想着,怎么去追逐顾景舟的脚步,却忘记了关注身边的人。
沈恙垂眸盯着沈鸢鸢,心中酸楚。
这一刻,他宁愿自欺欺人,可纸包不住火,他瞒了整整四年。
现在,他不说伊琳娜也会说,甚至是更残忍的方式。
沈鸢鸢眼眶渐渐湿润,睫毛沾染了晶莹,她偏头凝视着伊琳娜,嘴角勾勒着凄美的弧度。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话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伊琳娜笑容妩媚又邪肆,她凑近沈鸢鸢,压低声音,“你自己不清楚吗?”
沈鸢鸢瞳孔微沉,一定是宴会那天的事。
未婚夫和别的女人缠绵悱恻,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被扣上绿帽子的,是伊琳娜这种身份显赫高贵的女人。
可顾景舟对她只是恨啊,伊琳娜又何必大张旗鼓搭这么个台子来唱戏。
沈鸢鸢咬牙切齿,“我不明白!顾景舟是恨我的,你又何必在我身上花心思。”
“呵,”伊琳娜嗤笑一声,“沈鸢鸢,你还真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