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不想得罪顾家,知道顾旭对这块地皮有意向,打算多拍几轮直接就给他。
顾旭狐疑的打量了沈鸢鸢好一会儿,最终他选择相信她的话,毕竟沈鸢鸢曾经也是沈氏集团总裁,最宠爱的掌上明珠。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是,试问一个父亲为了利益,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魔鬼,经历了七天非人的虐待。
即使是逼不得已,也足已令人窒息。
顾旭不咸不淡道,“那行,这次的事就算了,希望二弟妹能谨慎一些,别总是冲动做事免得吃亏。”
语气虽是和善,可字字句句都是警告,沈鸢鸢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腔。
顾旭搂着戚兮离开了祠堂,沈鸢鸢扫了一眼屋内,人都差不多走光了,顾景帆仍然跪在蒲团上。
沈鸢鸢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是回不去了,唯一能推她回去的恐怕只有顾景帆。
可心里的那道坎始终过不去,曾经认识的那些名门贵女们,都知道她的为人。
知道她不会去做那种杀妹夺夫的乌糟事,更是不屑。
因为她足够自信,自信本来是好事,可也因为自信过头让她堕入了深渊。
连那些整天只知道开茶话会,进出高定奢侈品店买买买的名门贵女。
都知道沈鸢鸢不是凶手,而和她一起长大的顾景帆和项城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整个帝都,了解沈鸢鸢的都选择了沉默,顺着大众的揣度去定性了沈鸢鸢。
如果说顾景舟是杀死,曾经那朵高贵优雅红玫瑰的凶手,那么这些冷眼旁观,所谓的朋友就是在旁边递刀的帮凶。
杀人诛心,往往伤你最深的人,一定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让沈鸢鸢掉入深渊的,就是这些曾经跟在她身后阿谀奉承的名媛,以及说要一辈子保护她的三个一起长大的男人。
“你腿脚不方便吗?”顾景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立在了沈鸢鸢的面前。
沈鸢鸢眼眶有些微红,她垂下眼脸掩饰掉心房的失落感,不想搭腔。
地下的地板开始移动起来,顾景帆静默的在后面推着沈鸢鸢。
一个瘸子推着另一个瘸子,沈鸢鸢不由得有些想笑,不过不是觉得好笑,是觉得讽刺。
这就影射了现实,顾景帆都自顾不暇了,还想去帮助另一个弱者。
当初沈鸢鸢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去求他的时候,他的决定那么冰冷无情。
只会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三个字是最无用的,如果杀了人说一声对不起的话,被杀的人能起死回生,那就当沈鸢鸢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可是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亦是不可能复生,人死了以后谁还会记得你,惦念你,哭几嗓子过个几年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沈鸢鸢的心河早就干涸了,和死了也没两样了,迟来的关怀比草都轻贱。
壹园客厅。
顾景舟和黎雾漫相对而坐,秋日的气温还不算低,后者就已经让人把客厅的地暖打开了,手上还握着一个汤婆子。
这汤婆子是顾景舟带过来的,他知道黎雾漫畏寒,尤其是秋冬两季,手脚冰的像是冰窖里的冰刀。
黎雾漫喝了口热汤,又抿了口甜汤,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你们兄弟俩都是这么细致体贴,怪不得老爷子会更看重你们贰园,只可惜……”
说到一半黎雾漫停住了,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哀伤起来,“老爷子是个心软的人,可这份心却不该给那些狼子野心的畜牲!”
顾景舟听懂了,大叔母这是在埋怨四房的人,可老爷子心可不软。
他的雷霆手段和阴毒的作风,跟顾景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雾漫心中苦涩,自从丈夫死了以后,自己在顾公馆这17年过得生不如死。
要不是有二房的两个侄儿帮衬,她恐怕早就被这公馆内,其他园子里的人生吞活剥了。
顾景舟见黎雾漫神色不虞,赶忙岔开了话题,“大叔母不是一向都喜欢听戏曲吗,今晚我叫人来壹圆搭台子唱戏。”
“好啊,我正愁没乐子打发时间呢。”提到看戏,黎雾漫瞬间精神奕奕。
她曾经是戏剧学院的才女,当年在帝都梅园唱的一场钗头凤引起轰动,堪称惊艳。
后来又嫁给了顾家长子,在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可惜她命薄福浅,丈夫早逝,她也是个短命的,很快就要香消玉殒了。
“咳咳。”黎雾漫用手中的丝帕,捂住嘴轻咳了几声,口中尝到惺甜的味道。
她身子向后倾了倾,作出一副倦态,“景舟,我身子有些困乏了,你先回贰元歇着吧,晚上再过来听戏吧。”
顾景舟坐在原地没有动弹,目光盯着黎雾漫苍白的唇瓣上的血色,一点一滴的淡去。
“大叔母……”他的语调有些紧绷,“您真的病了?”
顾景帆的视线扫过黎雾漫的额头,眉头越拧越紧。
他起身快速踱步走到黎雾漫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碰到滚烫的热度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烫?我马上叫…”
“不必了。”黎雾漫摇摇头。
“兴许是昨夜受了凉,今早起来就觉得头昏脑胀的,都是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可是……”
“景舟,你先走吧。”黎雾漫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你放心吧我不碍事的。”
“那我晚上再来看您,您好好休养。”
顾景舟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等顾景舟走远,黎雾漫脸上的疲惫不减反增,面上更是白的近乎透明。
管家扶着黎雾漫慢慢起身回房休息,刚站稳身子就又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极了,她用丝帕捂着唇瓣,再移开白色的丝帕时,洁白的丝料上已经沾染上大片的血迹。
白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令人触目惊心,管家有些慌乱,扶着黎雾漫的手松了松。
声音发颤,“大、大夫人,我去给您请医生过来。”
黎雾漫摆了摆手,“没事,去熬点姜茶来给我泡了,别让人瞧出异常。”
管家应了一声,匆忙去吩咐厨房。
黎雾漫躺在床上,双手攥的死紧,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着。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恐怕这个秋天是熬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