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舟脸色稍有缓和,少有的敬重表情,声线虽仍是冷冽听着却柔和了不少。
“大叔母,您看我这样合适吗?”
沈鸢鸢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顾景舟敬重的人?
连顾老爷子他都不放在眼里,自己旁边这个柔弱的妇人竟能让他妥协。
黎雾漫柔声笑道,“你本来就该这样,不必在乎别人的目光你高兴就好。”
她端庄优雅的拿起桌上,精致的酒杯抿了一口,侧目柔和扬唇。
“景舟家的新妇真漂亮。”
沈鸢鸢没见过这个妇人,刚才听了顾景舟的称呼才得知她身份的。
她扬起笑脸,声音轻软,“谢谢大叔母夸奖。”
顾景舟斜睨了一眼沈鸢鸢,正眼都没瞧她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线,冷冽孤傲。
沈鸢鸢暗暗攥拳,努力保持着平静。
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男人是她唯一不敢忤逆的,即便他伤害自己千遍万遍。
顾景舟转动着酒杯,目光落到黎雾漫身上,“大叔母,你最近身体好点没有?”
“嗯。”黎雾漫点点头,“景舟,我想先回壹园休息了。”
顾景舟抬起手腕,扫向腕间的劳力士沉默片刻,“也罢,您随意。”
黎雾漫径直离席,沈鸢鸢呆滞的看了看一旁空空如也的座位,生出一股探究之意。
这个妇人为何会让顾景舟这么尊敬,以及在意。
甚至比对自己的母亲更为热情,尽管他的热情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差异。
但认识了他十五年的沈鸢鸢,比谁都通透。
黎雾漫回到房间,顿时卸掉伪装,垂眸看着手中丝帕刺目的红色,眼泪簌簌落下,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的弧度。
“长风,我就快要来找你了,你等等我。”
竹园宴会厅内,顾家人早就坐齐了,唯有另一部分仍然空着,那里的座位是留给顾家亡人的。
顾老爷子端坐主桌上首,神情肃穆,威严的双眸扫着宴会厅众人。
“人都到齐了吧?”
众人纷纷应是,“到了。”
顾老爷子颔首,“今天把各位叫来是有两件事要宣布,这第一嘛…贰园长子顾景舟今天迎娶新妇,这第二嘛…”
顾老爷子话锋陡转,眼底蔓延痛色。
“明日是壹园家主的忌日,所以明日一早大家都必须到场一起祭奠他。”
壹园家主就是黎雾漫的丈夫,名讳是顾长风。
宴会厅虽有几十个人,口却齐的很。
“是,老爷子。”
语闭,宴会厅安静的可怕,每个人心思各异。
顾长河早年喜欢酗酒,酒醉就家暴,如今现世现报,胃已经千疮百孔。
虽不是胃癌,疼痛程度也不亚于胃癌发作,下午被顾老爷子的震怒吓破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这些年一直隐忍着,儿子又公然出言忤逆他,气急攻心,此刻已经在床榻上瘫着下不了床。
贰园有喜事,家主又不在场,贰园主母苏岚,在顾老爷子的示意下站了起来。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朝着周围转了一圈。
“今天是景舟大喜的日子,借此机会咱们一同祝贺他,希望他和新妇白头偕老,恩爱甜蜜。”
说完,将一杯红酒饮进腹中,宴会厅的众人纷纷端起酒杯意思意思。
沈鸢鸢和顾景舟两个当事人,脸上都没浮现喜气,一个赛一个阴沉。
单看这二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场冥婚。
白头偕老应该会实现,毕竟顾景舟要折磨沈鸢鸢一辈子。
可恩爱甜蜜,做梦!
苏岚的脸上挂着浅浅温婉的笑容,看着很是贤惠善良。
沈鸢鸢盯着她看,心底升腾起一阵厌恶感。
苏岚是个典型的中年白莲花,表面看着无害,实际心机深厚的厉害。
要不是她,沈鸢鸢也不会沦落至此。
真相顾景帆四年前就告诉过沈鸢鸢,可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不愿意跟着沈鸢鸢去顾景舟面前揭露真相。
思忖间,苏岚已经移步到了顾景舟和沈鸢鸢的身后,她指尖轻点顾景舟的后背。
提醒道,“景舟,按照惯例你要带着新妇给长辈们敬茶。”
顾景舟淡漠的瞥了眼沈鸢鸢。
沈鸢鸢会意,立刻端起桌上的水晶玻璃壶,略过了同辈,给在场所有看起来年长的顾家人倒上茶。
顾景舟端起水晶玻璃壶,仰首喝光杯子中的茶水,随即将水晶玻璃壶递给沈鸢鸢。
懒散道,“你自己去敬茶,我的那一份已经喝了。”
他不屑给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敬茶,更不屑的是,和他一起敬茶的人是沈鸢鸢。
沈鸢鸢僵在原地,顾家子辈有六房,她人都认不全。
让她自己去敬茶,难道端着茶杯说您喝了吧?
给人敬茶,不加称谓,于礼不合。
顾景舟怎么不直接把她送上断头台呢?
那样还干脆一点,这样一点点折磨她让她处于尴尬的境地,无疑是凌迟。
顾老爷子知道顾景舟的秉性,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不想发作,蹙向沈鸢鸢发现她跟个棍似的杵着。
皱眉催促道,“你愣着干什么!”
沈鸢鸢咬紧牙关,硬撑着僵硬的身子一寸一寸,挪到顾老爷子的面前,伸出手捏起他面前的茶杯。
顾老爷子瞥见她惨白的脸色,以及那道被顾景舟掌掴的红痕,微眯起眼睛。
不悦道,“怎么,敬茶也要我教你?”
沈鸢鸢蹲下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着将茶杯举过头顶。
顾老爷子睨了一眼茶水并未伸手接过。
沈鸢鸢额头的汗珠滚落,手臂颤抖着手掌将杯底牢牢捧着。
顾老爷子看着茶杯,眼神犀利。
“沈家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吗?连称呼都不会叫吗?”
“……”
沈鸢鸢死死握紧手中的茶杯,强压住心头的愤懑,开始问候起顾家祖先。
顾家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吗?怎么个个都跟冰块似的?
她艰涩启唇,“爷爷,您请喝茶。”
这一声爷爷叫的很违心,她如今的下场,跟眼前这个老头的默许脱不了干系。
在座所有知情的长辈亦是如此,她也叫不出口,可刀架在脖子上她不得不妥协。
顾老爷子收敛眼底的寒霜,伸手接过茶杯,喝下一口茶后,随意丢下了杯子。
沈鸢鸢松了口气,站起身时压抑的心情再次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