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鸢推开人群,面上从容,依旧是清冷孤傲,左侧斜塌的肩膀也丝毫减不去她由内而外的气质。
“切,她还装什么装啊?”
“大家都当看个笑话,乐呵乐呵就行了。”
“昔日的沈家大小姐,如今从天上掉了下来,怎么还是用下巴看人呢?”
“薄情寡义的女人,自己的妹妹刚头七,下个月就要恬不知耻嫁进顾家了。”
“是啊,今天是沈家二小姐的头七,不知道沈鸢鸢午夜梦回会不会吓得不敢入睡。”
沈鸢鸢脚步加快,迅速离开这处是非之地,耳后的喧哗声逐渐淡化,耳边的声音却不减反增。
那些人一个个都站在道德制高点,恨不得戳穿沈鸢鸢的脊梁骨,指着她的鼻子怒斥。
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的人越来越闲,喜欢凑热闹,喜欢扎堆,更喜欢看热闹。
这就是顾景舟要的效果,他做到了,而且很成功,他18岁那年说的话在今天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鸢鸢,我早晚会让你身败名裂,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顾家二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沈鸢鸢平生所学的一切肯定词,尽数砸给了顾景舟,用来衬托他刚刚好。
顾景舟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更加体会不到她的感受,反正他又不会受什么影响。
两家联姻的是家族,不是她沈鸢鸢这个人,就算她今天在大街上,被扒光了展示给众人看,下个月她也会顺理成章的成为顾家二少奶奶。
在帝都,女人,特别是豪门的女人,沾上豪门这两个字,那从娘胎里爬出来那一刻起,就只是联姻的工具。
两家交好,合作共赢,不影响利益谁会在乎一个牺牲品的死活?
她沈鸢鸢今天这么一场闹剧,她成了热度话题,两家股价只增不减,何乐而不为?
没有人会为她的陨落感到可惜,只会继续把她的利用价值榨干殆尽,直到没有任何用处时再一脚狠狠踢开。
何况,在顾家人的眼里,女人只是附属品,娶回家后跟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两样。
徒有光鲜亮丽,实则各种酸涩只有尝过的人才懂。
没人会在意这只金丝雀经历了什么,叫什么,来自哪个家族,只会在意她对顾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沈鸢鸢想逃,迎接她的是无尽的深渊,看不到底,丢下去一颗石头都听不到响的。
夜被拉得漫长,极度的恐惧萦绕着她周身,散不去,化不开。
脚底抹油,撒丫子狂奔,前方好似有束光牵引着她奋力奔跑,仿佛绝境中生出来的花。
一种生的希望,在干涸的意识里生根发芽,离了沈家她什么都不是,不知道往哪跑。
但就是觉得一直跑总会有尽头,比那个深渊好上千倍,万倍不止。
剧烈的动作牵引着身上无数处伤口,温热的液体争相涌出,仿佛一场激烈的比赛。
沈鸢鸢脑子炸裂,脑海只有两个字在叫嚣:好疼。
全身像被重锤反复捶击,或者是被滚烫的铁块反复烙印,痛入骨髓。
疼痛像锋利的锯子割裂身体各处,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根针狠扎,每一次提步奔跑都像是一脚踏进地狱。
脚下虚浮的厉害,超负荷运行不堪承受强度运动,整个人软塌塌栽倒在地。
一切都在顾景舟的掌控之中,沈鸢鸢就像一条搁浅的鱼,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坐在车里静静欣赏着,这只刚学会起飞的蝴蝶试飞,没扑腾两下就折了翼。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真扫人性质。
司机停下车,绕到车厢后座恭敬替车上尊贵的男人打开了车门。
男人下车,一只手随意插在西装裤里,挺拔的身姿朝着女人踱步而去。
他站定,路边的路灯照过来的光被他悉数挡住,女人看不见光了。
刚发芽的希望也被连根拔起,不再挣扎,颓然闭上眼睛。
顾景舟用脚尖勾起沈鸢鸢的后脑勺,后者紧紧蜷缩着瘦弱的身体,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周身不住地颤抖。
苍白的面孔因巨大的痛苦扭曲变形,嘴角处难以遏制地涌出一股鲜红的血沫。
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淌落胸前,将白皙的胸口染得一片猩红,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
嘴里的腥咸令沈鸢鸢感到了死亡的威胁,惊慌失措间,又多了一分难以掩饰的绝望之色。
一个星期前,还能用娉婷袅娜形容她的体态,如今却只能用弱柳扶风来形容。
顾景舟名贵皮鞋沾上女人肮脏的血液,眉宇间闪过戾气,收回了脚。
语调极其恶劣道,“恶心。”
沈鸢鸢头颅没有了支撑点,软塌塌往地面倾去,“咚”地一声闷响重重砸了下去。
眩晕感,不真实感,如洪水般倾泻而下,她始终不愿意睁开双眸去认清现实。
她轻叹口浊气,低喃道,“爱上你是我的错…”
音量极低,低的没有飘进任何人的耳朵,甚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司机是个识趣的,从车上拿了包湿巾走近两人跟前,蹲下身一丝不苟的擦拭顾景舟的皮鞋。
直到黑色的皮鞋发亮到,都能印出他一张精明老成的脸,他才收手,用衣服袖子抹干了皮鞋的水渍。
蹭亮的皮鞋,和一旁如碎瓷瓶般的沈鸢鸢,产生了鲜明的对比,极尽讽刺。
顾景舟居高临下的目视着一切,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向来都是无负担的承受着别人俯首称臣的姿态。
他挑眉,慵懒随意的指着路边的那台劳斯莱斯,“干得不错,赏你了。”
劳斯莱斯,顶级豪车之一,而这台典藏版幻影市价一千多万。
一个巨大的馅饼砸在身上,司机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嘴巴快弯到太阳穴处,连着鞠躬。
“谢谢顾二少,谢谢顾二少……”
要不是在公共场合,他都想下跪磕头叩拜圣恩,男儿膝下有黄金,那黄金哪有这一辆车贵重?
顾景舟脸上玩味收起,真是一个没眼界的东西,就只得了区区一辆车喜成这样。
他怒喝一声,“滚去开车!”
顾景舟已然兴致全无,一把暴力把沈鸢鸢长发扯住,拖拽着往车旁走。
沈鸢鸢头皮被揪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手胡乱的反抗着,却被顾景舟另一只手捏住指腹。
十根指腹都被钢针扎过,一捏一个准,毫不意外,血滴顺着白皙的手指滑落。
“你要是再乱动,我就剁了你的手指拿去喂狗。”
沈鸢鸢不再动弹,任由顾景舟生拉硬拽,把她塞进车里。
坐在驾驶位的司机悄悄拧起眉头,这女人可别把她的新车给弄脏了啊!洗车可是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