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看看,我看看……”
一份病例复印件被传阅,“真的是呢,居然手断了还能弹琴,这上面怎么说来着?”
“喏,这是医生诊断。”
“看不出来啊,好好的一个小伙子……”
“就是,哪只手断的啊?”
陌笙箫胸腔内溢出股难言的悲戚,人就是这样,哪怕嘴上说得多么惋惜,却都摆脱不了看戏的心态。
就算觉得别人可怜,忍不住掉下眼泪,却一次次又把别人的痛反复挂在口头说,仿佛次数越多,就能表现出自己有多良善。
笙箫将旁边人手里将那份病例夺过去,力道大的,当场就撕掉个角。
“你也想看看,喏,就是这个地方断的……”旁边的中年妇女‘好心’指给陌笙箫看。
笙箫侧过脸,犀利的眼神有些阴冷,竟令那妇女当场闭嘴。
“这位小姐,我看你气质高雅,也想买钢琴吧?”
陌笙箫扬起手里的病例,“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告你?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宣传活动?将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哼,原来现在的竞争手段都如此卑劣。”
“唉——你怎么说话的?”琴行经理勃然大怒。
陶宸顿住手,陌笙箫的声音他一下就能听出来。
他站起身,果见笙箫就在人群中。
“你是不是成心来捣乱的?”琴行经理伸出手,想将笙箫手里的资料拿回去。
“笙箫,你怎么会在这?”陶宸忙来到她跟前。
陌笙箫一个用力,将病例放回包内,“陶宸,我们回去。”她拉住男人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经理见状,先一步挡在二人面前,“这是我和他说好的,我们有协议,他帮我免费宣传一天,我就用一架珠江钢琴作为报酬,怎么,这样就想走?”
原来,那架钢琴是用陶宸的尊严换来的。
陌笙箫一口气憋在胸口,提不起来,以她和陶宸的近况,要想有余钱买架琴还很吃力,笙箫手指紧握住陶宸,“那你想怎样?大不了,把钢琴还给你!”
“笙箫,”陶宸将陌笙箫护在身后,“你先回去,我坚持个下午,马上就好。”
“这样要怎么坚持?陶宸,你让我以后还如何心安理得地去弹琴?”
“我可差点忘记提醒你们,要是他违约的话,需要支付十倍赔偿金,也就是15万,我是没意见的。”经理皮笑肉不笑,示意几个店员过来招呼其余顾客。
“笙箫,你快先回去……”这样的宣传,陶宸不想陌笙箫在场。
“陶宸,你……”笙箫嗓子哽住,说不出话来。
“我不碍事,真的。”陶宸将陌笙箫向门外推去,她站定脚步,越过男人的身子三两步来到琴行中央,她摘下戴在右手腕的手表,将表放在琴架上,自从戴上之后,陌笙箫都是睡觉都不摘的。
“笙箫,你这是做什么?”陶宸疾步追来。
陌笙箫将左手覆在黑白键上,“陶宸,今天,我做你的另一手。”
“笙箫,你别闹,快回去!”
琴行经理望见笙箫手腕处的疤痕,一看就是伤口过深,不能再弹琴的,他眼睛一亮,又抓住个宣传亮点,“快快,这琴音可是不能停的啊!”
陌笙箫拉住陶宸的袖口,让他在身侧坐定。
“当我能直面这道伤口时,就说明,我已经不再惧怕它,陶宸,你放心。”
经理立马让人换过琴谱,应景应人,是一首光良的《童话》。
这次的配合,已不像第一次那般生疏,陶宸不由侧目,凝视着边上的陌笙箫。
短发的弧度越发衬得她一张小脸仿若巴掌大,笙箫嘴角漾起笑意,悠扬的琴音瞬时流淌在琴行每个角落,陶宸心想,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陌笙箫更适合弹琴的了。
那种随心而发的恬静舒适,是别人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他仿佛能看见她身着黑色礼服在巴黎音乐节上绽放光彩,艳压群冠。
如果可以的话,陶宸情愿将他的另一只手给笙箫。
以此,来换取她此生的颠覆。
他嘴角随之弯起,清唱道: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陌笙箫相信,陶宸,就是她生命里的天使。
这首歌尽管已传唱多年,大街小巷的盗版碟都是光良的《童话》,陌笙箫如今听来,却还是热泪盈眶。
琴行经理借机大肆炒作,笙箫和陶宸对望了眼,却完全不再去理会身后的那些嘈杂。
傍晚五点。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经理腆笑上前,“这效果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好,要不这样,我再加一万,你们明天帮我……”
“想都别想!”陌笙箫断然拒绝。
“别把话说这么绝,想想这钱赚得多容易?”
陌笙箫走过去,从经理手里将剩余的病例资料抢去,“要是明天我再发现你拿这病例做宣传,你就等着上法院吧!”
“喂,喂,凡事好商量!”
陌笙箫将门向后甩去,拉着陶宸快步离开。
陶宸将手里的表给笙箫戴起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陶宸?”
他抬起头,凝着陌笙箫的双眼。
“我的过往,你真的不在乎吗?”
“不在乎。”
笙箫抿紧双唇,不知下面的话该不该再问。她犹豫再三,却不想欺骗他,“陶宸,我现在还做不到爱你,你也不在乎吗?”
“笙箫,你答应给我机会吗?”
“你可愿意冒险?说不定,我即使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也不在乎吗?”
陶宸拉起她的手,“我可以照样爱你,等不到你爱我,我也在所不惜。”
陌笙箫踮起脚尖,同陶宸紧紧相拥。
她不需要再有什么徘徊在生死间的爱情,她宁愿和陶宸一辈子这么平淡的生活,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注定并不是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