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着他的面情绪并不好,男人却一个转身的时间都不用,便发现了她眼睛已然康复。
她早上走进湘思房间时,满脸雀跃藏不住,可陌湘思显然忽略了,直到笙箫自己开了口,她才恍然惊觉。
笙箫双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心藏在冰洞内,有一处,却被挖了个口子。
微小的阳光正渗透进来。陌笙箫眼角潮湿,唇瓣一翘,莫名的感动油然而生,“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我没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
她隐约有些担忧,男人会不会怪她最后一个才告诉他?
笙箫不觉后悔,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该给聿尊打第一个电话。
魅惑的俊颜在她瞳仁内陡地放大,陌笙箫唇上一热,眼睛圆睁,已被男人深深吻住。
何姨做了一整桌的菜,她将两个菜端上桌,正好望见客厅一副旖旎之色,她乐呵呵地走回厨房。
陌湘思抬头看着男人完美倾斜的侧脸,心口犹如被抓了几道,难受地紧抽起来。
他旁若无人地吻着笙箫,双手紧勒住她的腰,手臂越收越紧。
陌笙箫就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忙将手推在他胸前,“吃晚饭吧。”
男人眼底的欲望已被激发起来,唇上残留着笙箫润唇膏的晶莹,他搂住她的腰向前走。陌笙箫脚一顿,止住步子,“今天还有件好事。”
“什么事?”聿尊挑眉。
“我姐的腿,能站起来了。”
“哦?”聿尊微微吃了一惊,侧脸撇向陌湘思,“想通了,不打算装下去么?”
湘思脸色死灰,几近煞白。
“我姐没有装,”笙箫视线同样落在陌湘思脸上,“她若想装,不会当着我的面站起来。”
湘思抬起头,目光探向笙箫,她却先一步将视线别开。
“她站起来时,知道你眼睛好了么?”聿尊一句话,就戳破陌笙箫精心准备的维护。
她只是,不想让湘思在别人眼里那么不堪。
“知道。”她垂着头,说道。
陌湘思暗自舒出口气,看来,笙箫全然信了她的话,也许三两天接受不了,可湘思想,只要她将戏份做足,今天的失误照样能挽救回来。
“聿少,可以吃饭了。”
聿尊斜睨了眼笙箫的脸,他什么话都没再多说,“吃饭吧。”
餐桌上,摆着二十几道丰富的菜肴。何姨将红酒拿到聿尊手边。
他倒了一杯,陌笙箫却接过他面前的酒杯,“我也要喝。”
“陌小姐,你眼睛才恢复,还是少吃些刺激的。”何姨忍不住劝阻。
“没事的,”笙箫摆摆手,“姐,今天也是你的好日子,何姨,给她也倒一杯。”
陌湘思望着红酒鲜艳的色泽将杯沿润了色,她双腿并拢,毫无自在的感觉。
“姐,这杯酒我敬你,我谢谢你,当日在大火里救了我一命……”笙箫一仰脖,竟将整杯红酒灌下肚,她眯紧了双眸,手掌遮在眼前,“好喝。”
聿尊给她又满上一杯,“何姨,你坐下来吃吧。”
“这,不用了,聿少。”
“坐吧。”陌笙箫手一伸,拉住何姨的袖子将她扯上座,“何姨,你今年多大了?”
“我48。”
“48……”笙箫眼泪流下来,胃里反复翻滚的难受,“我妈要是活着,今年也48。”
“笙箫,别喝了。”湘思插一句嘴。
“何姨,你真有福气,48岁就抱到了孙子,”陌笙箫端起酒杯喝了两口,这双眼睛才能看见,可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如此丑陋的人性,“何姨,你知道吗?我好多不开心的时候都是你在陪着我,要是我妈妈活着,她也会陪我的。”
笙箫泪流满面,喝了两杯,却比之前还要清醒,“还记得那次吗?我姐刚搬来皇裔印象,聿尊发了火,你帮我洗澡,还给我用酒精消毒,你动作很轻很轻,还问我痛不痛……”
聿尊上半身靠向椅背,伸出的手握住高脚杯底端,他将酒杯轻漾,看着酒红色液体浸润杯口。
陌笙箫说的,是他看见她和严湛青照片的那次。
何姨情绪受到感染,跟着她红了眼眶,“陌小姐,你别这么说。”
“何姨,你叫我笙箫,我妈就是叫我名字的。”陌笙箫头枕着一条手臂,滚烫的泪水滑过她尖细的下巴落到手背上。
何姨嗓子哽咽,“笙箫,别喝了。”
“唉。”陌笙箫答应了一声,却哭得更加厉害。她端起酒杯,双眼穿过红色液体,朦胧望向湘思,“姐,你能站起来了,我真高兴。”
陌湘思也将酒杯端起,“笙箫,我也很高兴。”
陌笙箫摇了摇头,应该是有些醉意,“姐,爸妈出事后,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不等湘思回答,她便接着说道,“就是治好你的腿。家被烧了,我们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那些赔偿金都花在救你的腿上,可尽管这样,还是不够。我想,我要是能进华尔,我将来就能赚好多钱,我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好开心。我到爸妈的坟前,告诉他们我考上了,因为妈妈说过,她说,电视上的女孩子弹琴真好看,我家笙箫要是能坐在钢琴前,肯定像个公主……”
她完全沉浸在记忆中,聿尊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像是被什么压着,喘息都难受。
“可是,要想上华尔就要好多钱,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严湛青的。我起初并不知道他看上我,是因为我长得像苏柔,直到一次次,他将苏柔留下来的衣服扔在我脸上,让我白天干活的时候都穿着,他那时候太想念苏柔,常常会喝醉酒,我只要看见他就会好害怕,他将我压在镜子前,说我不是苏柔,凭什么在他眼皮子跟前晃?”
“姐……那段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就连我都不知道。可我又不能不做,一个假期,就能将我的学费赚出来,我晚上会去做兼职,累了,倦了,就趴在你床边睡一会。”
“你每次都说,笙箫,姐姐的腿还能站起来吗?我说,一定可以的。姐,爸妈走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治好你的腿,然后,我们堂堂正正走在路上,告诉所有人,我们已经从那场大火里面走了出来,告诉天堂的爸爸和妈妈,我们活得很好,很好……”
陌湘思在餐桌那头嘤嘤哭出声,“笙箫,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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