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大雪纷飞,房间内,烛光通明。
周德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陈沐婉继续磕着瓜子,一粒一粒饱满香脆的果仁入肚,略微有些出神地九公主朱宁也回了神,转头看向这位大夏亲王。
周德玄感觉这位九公主殿下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徐年摇了摇头:“九殿下和宣亲王的来意差不多,就在方才我也已经窥过天机了,但遗憾的是道门四品境虽然是有天机手段,但也不是想看就能看清楚,例如此事背后的天机杂乱无章,我也无能为力。”
自从大世到来之后,窥探天机就越来越麻烦了。
可能性太多。
天机太乱。
不过若仅是如此,徐年身怀天机一脉的秘术,只要仔细一点多花点时间,倒是也能够把天机捋顺,但更要紧的是踏上了大夏王朝的疆土后,他发现此地的天机更乱。
乱成了一团。
所有的命数与因果,说是纠缠在一起都有些说得太轻巧了,实际情况就像是被大火烧过一通。
熔化了。
混在一起然后重新凝固。
彼此紧紧黏着,难以分开。
而这把“大火”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徐年已经有些熟悉了的王朝气运。
这是谁的手笔呢?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除了大夏国师之外,徐年也想不到第二个嫌疑人了。
同为道门修行者。
大夏国师显然也知天机,无论他是故意这样做还是不得不这样,也确实是有效防范了其他道修通过天机来窥探大夏王朝的明波暗涌。
天机不通。
大焱使团也不方便在大夏的边关上大肆搜查。
这就只能等待着大夏太子周聪那边查出一个结果了。
不过不知该说是那名渎职逃跑的礼官运气好,还是周聪他们的运气太不好了,原本的小雪变为了大雪,也彻底掩去了诸多痕迹,进一步提高了追查逃跑礼官的难度。
一夜过去。
没有意料之外的好消息传来,反而是传来了个坏消息。
“……这场雪下的太大了,道路上的积雪太深,车马极难前行,我们恐怕需要在这里多留个些时日,等这场大雪停下来了,不过索性九殿下你们来的早,应当也不至于耽误了定下来的流程。”
次日一早,大雪还没停,大夏太子周聪便已经登门说明情况,面色略有歉意。
大焱此次出使的流程。
使团什么时候行至大夏疆土,什么时候抵达大夏京城。
这都是已经提前沟通过了。
原本大焱使团踏上大夏疆土的时日就要晚好些天,如今来的早了因为大雪封路多待上几天,确实也不碍什么事。
九公主端坐着,轻声说道:“天公不作美,与太子殿下有何干系?无妨,我们就在此地多留几日就行,就当是领略一下贵国边关的风土人情了。”
周聪拱手道谢:“那就谢过九殿下的体谅了,此地边关虽不富庶,但自有风沙烈火中锤炼出来的万丈豪情,九殿下有什么想看的地方,尽管与我们明说,只要是能行方便的,定不推脱。”
这都是场面话罢了。
边塞艰苦。
又落着一层大雪,能有什么值得看的呢?
九公主真想要领略单纯的边塞风光,大焱自己也不是没有雄关。
况且在这大夏边关当中若真有什么值得看的,估计也都是在大夏太子口中不方便的范畴之内。
不过朱宁也没打算一昧看老天脸色。
这大雪若是连下十天半个月,大焱使团数百号人,总不能就在这大夏边关里枯等下去。
若是两天内,大雪都不停歇。
朱宁便带着徐年、陈沐婉和少部分礼官,先行前往大夏京城。
大雪封路,数百人的车马队伍是不好过,但如果把规模缩减到数十人甚至仅有十几人,只用上两三辆马车,路上有陈沐婉和徐年的照应,些许风雪倒也算不上什么危险了。
周聪虽然劝了两句最好还是等雪停下来再出发,但朱宁坚持,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承诺到时候一定尽力配合使团顺利抵达大夏京城。
好在天公也没有那么不作美。
大雪在一天的傍晚就停了下来,不过气温很低,路面上的积雪一时半会儿难以融化还有道路结冰的隐患,周聪建议是再多留一天,等积雪化掉再出发。
但朱宁没有多留这一天。
周聪没有自作主张啊,充分尊重了大焱使团的意愿,尽力配合保障路况,在大雪停了之后便立刻召集人手,把边关驻军都调动了起来,连夜铲雪清理道路。
等到第二天。
朝阳照雪。
虽然天地间还弥漫着寒意,但压弯了树叶的鹅毛雪都已经在逐步消融了。
大焱使团在大夏太子周聪等一应大夏人员的陪同下。
再度启程。
离开了这处边关,前往大夏京城。
徐年依旧独自乘坐着一辆马车,紧紧跟在九公主车辇的后面,他左手握着一枚戒指,右手拿出了镇国朴刀。
戒指自是大巫石老鬼炼制的养魂戒指。
徐年之前让镇国公进入这枚戒指里面温养魂魄,如今几日下来虽然这戒指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镇国公与这大巫法宝的契合度不够高,或者说他与自身朴刀的契合度太高了。
相比较之下,温养效果反而还不如继续留在本不具有养魂功效的朴刀之中。
既然如此,徐年当然是让镇国公回到朴刀里面。
“……这地方我瞅着眼熟啊。”
“以前来过。”
“不过和小娃娃你们这被大夏人请进来的不同,我来这儿的时候,这里还不是大夏的地盘呢。”
镇国公一生南征北战,功名赫赫。
曾经打到过这里。
只不过在这数百年里,开疆拓土的也不仅仅是大焱王朝,大夏显然也将曾经不属于它的地方纳入了版图。
镇国公从养魂戒指回到了朴刀里面安身。
在此过程中,魂魄外显,感知到了外界的变故。
“小娃娃,旁边的山上有动静,当心——”
其实倒也用不着镇国公特意提醒。
徐年已经察觉到了。
他收起了朴刀和戒指,皱起了眉头,听着从两旁传来的轰轰隆隆,从微弱到巨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