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呢?
开端应该是在我,差不多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那时,我来到了一家名叫非也的书店。
店主是一个眼睛很凸的老年人,地中海的发型,嘴巴还很歪。
一说起话来,口水就四处飞溅,还伴随着一种洋葱般的臭味。
那天,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我吧?
他手里拿着一把非常经典的鸡毛掸子,正在给书架除灰。
一看到我走进来,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不知道是我更加提心吊胆,还是他更加提心吊胆。
直到我把裤包里装着压岁钱的红包扯出个角,稍稍展示了一下小学生的财力之后,他才放下了戒备,任由我走进了店门。
说实话,我当时只是背着一个蓝色的,轻飘飘的,鸭子图案的空书包。
但是,一走近书架,就突然觉得书包很重,很惹人烦。
于是,我将书包扔在了地上,才放开手脚去寻找今天的目标。
我今天的目标,是买一本没有注音的书。
尽可能上面能多一些我认识的字,也有许多插图。
因为我已经有一本超级厚的词典,能够随时查询不认识的字了。
所以,我觉得自己是时候,提升一下自己的文化水平了。
不久,一本名叫《狐狸的永恒藤蔓》的书籍,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看了一眼,里面狐狸的可爱形象,以及排列疏松、浅显直白的文字,就将它夹在了我的腋下。
随后,我又读了好几本有注音的绘本,当店主对我怒目而视的时候,才拖拖拉拉地结了账,离开了非也书店。
当晚,我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把《狐狸的永恒藤蔓》放在大腿左边,又把词典放在了大腿右边。
我开始了一场艰难的阅读之旅。
如果记得没错,那本薄薄的三十页左右的书籍,我就读了整整一个月。
所以,时至今日,我也牢记着里面每一个文字,每一张插图,无比深刻。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2012年7月3日,也就是今天的17:36分,我从老家的书柜里,翻出这本尘封已久的书籍的时候,我会被封面上粗大的七个大字《狐狸的薰衣草田》给震惊呢?
永恒藤蔓变成薰衣草田也就算了。
插图由科幻风格,直接转变成了田园风格。
狐狸的家,从一个类似飞船的不明建筑,直接转变成了乡下的小洋楼。
狐狸开的店,也由经营一种永恒藤蔓制作的药剂,转变成了羽毛飞舞、遍地是蛋的鸡舍。
我记得,狐狸的药剂能让人看到过去。
现在,狐狸的鸡舍带来了富足的农场主生活。
难道,是有人换了我的书,或者,我这是一套关于狐狸的系列书籍,我买了很多册,却只记得一本《狐狸的永恒藤蔓》。
想到这里,我把我的父母、亲友,列入了犯罪嫌疑人名单。
一一审讯,却没有获得任何结果。
“这就是你小时候读的第一本,没有注音的书啊!”他们的证言出奇的相似,令我开始怀疑我自己。
我在网络,和各个网店,二手交易平台,搜索这本书的资讯。
结果发现,《狐狸的薰衣草田》是作者唯一的作品,并且根本没有和永恒藤蔓相关的搜索结果。
“我无法远离光的引诱。”
有时面对炉火,我挥舞着爪子,也想这么说。
我曾凄厉的叫喊,令窗外的弯月也跟着我的声音会颤抖。
跳跃,或者从屋顶跳下。
我都是我。
你可以说我是一只热爱光明的小狐狸。
看着炉子里烧起的烟,像一只紧握了枯萎花朵的手掌。
我的店里,被永恒的藤蔓所包裹。
可能过去、此刻、未来,就是这种隐匿而不可捉摸的形状。”
我甚至记得,这段话就写在其中一张插画上。
小时候虽然没能理解它的意思,却把它记在了我的脑中。
当然,现在我也没能理解它的意思。
大概花了我五个小时左右吧,我硬是没在万能的互联网上,搜索到任何和这段文字相关的内容。
当晚,我忘记了吃饭。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状态,我就在书房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浑身酸痛的我,才想起,我父母去了乡下亲戚的家里。
所以,今天的早饭,我得自己解决。
冰箱里,偏偏没有任何食物。
还好,厨房竟然有半袋面条。
可是,调料的话,连酱油和醋都已经用完了。
不得已,我根据自己的理解,把灶台上能组合在一起的东西,组合成了一碗袅袅白烟的盐水面。
不好吃,并不是我吃这碗面的惊讶点。
我惊讶的是,我费劲地吞下最后一口面之后,我竟然在冰箱里,找到了豆浆、包子、油条的踪迹。
“你也看到了的对吧,刚刚冰箱里根本没有食物的!”我大声地冲着我家的狗——卡多,大声吼道。
卡多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一副犯错了的模样。
稍后,它开始趴在自己的狗盆里,起劲地吃起了里面的狗粮。
“你个狗粮养的,真是没用!”我没好气地骂了它两句,虽然,也好像不是在骂它,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吗?
忽然间,我脑中浮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抽着烟的女医生,她顺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大声地说道:“我也想放过你啊,但这个世界不愿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还是醒醒吧?”
”醒醒?”我在脑海里对她说道,“你是让我从别的世界醒了到你面前,还是从你这里醒过来去外面的的世界啊?”
她只是摇了摇头,仍由手中烟雾遮蔽了我的视线。
当我想到这里,世界已经变得和万花筒一样了,看似有序,实则华丽纷乱,找不到由头。
眼前的一切,真实的立体感异变成了交叠、扭曲的几何图案,随着我思我想而改变着。
真正的噩梦,就算这样。
即使睁开眼睛,诡异的事情也会从脑子里闯进来。
想要醒过来,可是醒过来才发现还是身在梦中。
世界,颠颠倒倒,假假真真。
“放过我,好吗!”不知道是谁大声地喊叫着,把我拉回了所谓的现实。
但是,说这句话的女人,却已经死在了我的手里。
我发现,我原来站在浴室里。
左手,还抓着某个女人的脑袋。
右手,则握着一把带血的扳手。
不会吧?
难道我是杀人犯,所以,在杀人的时候,精神崩溃产生幻觉了。
所以,我现在的世界才会变得另类而飘摇。
可是,作为幻觉来说,这一切也太真实了吧?
女人的的血已经溅入了我的眼里,所以,浴室变成了单色的红,令我看不到眼泪,也分辨不出伤口。
她可能曾经嘶吼过吧?
现在,她嗓子的沙哑已经完全叫不出声了。
我只有听得到,在身后随着水花自由跳动的莲蓬头,叩击墙面发出的声响。
这女人不能死!
我脑中,有一个这样的想法,不断提醒着我。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闭上了双眼,手指似乎能触摸到一些按键。
是我常常用来写作的机械键盘吗?
这样一想,我开始寻找键盘上的back space键。
终于,随着我连续而焦躁的敲击声,整个世界的幻想都消失了。
原来,我正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打开了电脑,正准备在一份文档前写作。
而房间的灯却没有开,昏暗的房间里,有且仅靠着电脑屏幕的亮度而能勉强视物。
“我坐在书房的房间里,被明亮的灯光所照耀着。”鬼使神差地,我敲击着键盘,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于是,令我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在我书房的天花板上,安装了一盏水晶吊灯。
华丽而明亮的灯光,将书房变成了灯火通明的世界。
随后,我又做了许多的尝试。
直到半小时后,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一名便衣女警,打开了我家的大门。
她用手机录下了自己经过玄关、客厅,来到书房发现了我尸体,并检查我尸体的过程。
这时,作为尸体的我,在灯光的照耀下,平静地演绎自己的戏份。
“死者的熊猫胸针,似乎还留着血渍。”就在她伸出手触摸我胸针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无法撤销惊讶的表情,但我很认真地告诉她:“胸针上不是我的血,而是我不小心摔碎咖啡杯之后,溅在我胸针上的咖啡污渍。你可以看看,在我电脑上正在书写的小说。里面,我描写了一个便衣女警走错凶案现场,将小说家当作杀人案被害人的故事。你收到通知,在我们小区发生了杀人事件,但是,其实杀人事件发生在三楼,而我这里是二楼。”
于是,便衣女警去了一趟三楼的凶案现场,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现在,应该把你当做凶杀案的嫌疑人逮捕吗?”女警挠了挠头,问我。
“已经没救了。”我悲怆地说道,“前几天,我写悬疑小说已经出版了。如果上面写的故事也成真了的话,我已经让不少人陷入了循环死亡的痛苦之中。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艾娜含。”女警答道。
“这就对了。”我说道,“你其实是妄言侦探事务所里,首席侦探何妄言的助手,对吧?你们正在查询一起连续杀人事件,所以,你伪造了证件,假扮成了女警,来到我的小区探案。可是,我已经将我电脑里,所有关于你的资料都删除了。只是,我把案发地的地址,改在了我家楼上。结果,你却和那个女警的身份融合了,还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艾娜含。这证明,一旦我写的故事被人出版之后,就没办法再修改了。所以,这起连续杀人事件,将在这个世界不断发生。我真的不该写这本小说!”
言毕,我带着女警,来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一辆白色的查勘车里,一个面貌凶狠的男人驱车离开了车库。
仔细一看,查勘车的后座上,还有一个被人捆绑起来,还堵住了嘴巴的女孩。
“司机的名字叫蓝争,是一名保险公司的查勘员。现在,他已经将死者赵杰的尸体放在了车尾箱,还掳走了死者的女朋友方易思。现在,他就开车到陡沟河抛尸了。”我解释道,“但是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尾,而是开头。蓝争抛尸之后,将车停在了虎河山山顶上,就把方易思扔在了原地。方易思以为蓝争会杀死自己,但是,蓝争却只是冷漠地对她说,你自己走回去吧!随后,方易思哭着回到了小区。当她找到自己电话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条快递的短信。她发现,那个块体竟然是赵杰在生前,给她买的最后一份礼物,已经被存放在了小区的自助取件箱里。她第一时间不是报警,而是取出了那件礼物——一个精致的银色怀表。没想到,这个怀表能带着她穿越时间,回到过去。
“我不该有这样的能力的。”我总结道。
“你说会不会是这样?”不知何时,艾娜含脱下了警服,换上了一套黑色的洛丽塔装,在车库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厉声说道,“连我都只是你脑中产生的幻想罢了?那个怀表,会不会令你觉得很熟悉呢?”
听罢,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长发的女人。
她站在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巨大的高压电塔旁边,把银色的怀表放在了我的手里,说道:“生日快乐。本来,我是不想把这个怀表交给你的。因为,我已经觉得和你分开了。但是,在我决定离开你之前,就已经买了这份生日礼物。这份礼物,只代表我当时的心情,却并不代表此刻。以后,不用来找我。”
“是这个怀表吗?”艾娜含问我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拿着那一只银色的怀表了。
而我们两人,已经站在了三楼的客厅。
我能看到,在沙发上有一团明显的血污——应该是蓝争刺死赵杰的时候,留在上面的。
“那你到底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吗?”我从她手里抢过怀表,大声问道。
“那就要问你,究竟想不想要让我看到,你所看到的一切了。”艾娜含善意的微笑,却令我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