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的一刻,已是夜深人静。
繁华了一天的H市,格外的宁静,昏暗的路灯,笼罩了同样昏暗的建筑群。只有几个稀疏的窗户依然亮着灯。
“老板,已经回到家乡,该放魂归山了。”张三幽幽地提醒何小白,李四立刻减速慢行,将车停靠了路边。
何小白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张三的意思,从怀里取出了那一粒魂囊,交到了张三手上:“三哥,这东西我弄不了,还是你来吧。”
张三接过胶囊,缓缓放低了车窗,深吸了一口故乡的尾气。镇定了情绪,他缓缓上手旋开了魂囊,舒展了一只粗糙的手掌。绿光一闪,小小魂虫已探头出来,张望了一下,身子一蹦,已落入张三掌心。
张三缓缓闭目,唇语翕张,幽幽魂虫缓缓飘起,空中犹豫片刻,立刻飘向了一处亮着灯光的窗户。
一声婴儿啼哭,如在耳侧,直入人心。
何小白知道历尽波折的血灵已投胎成功,进入了下一世的轮回,希望这一世她可以好好做人,一生平安幸福。
“老板,生了,我陪你进去看一眼。”张三推开车门,跳下了车。
何小白楞楞地瞪着张三,一脸懵懂茫然,他实在搞不懂,血灵已转世,已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婴儿,为何张三一定要坚持让自己去看一眼?
何小白虽然心有疑惑,还是跟着张三下了车。张三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没解释,何小白也不多问。
车停靠在马路一侧,路对面竟然正对了一家私立妇产医院,而刚刚魂飘入的窗,就是这家医院的一间产房。
何小白已猜到张三的用意,这不是一次随意选择的投胎,而是一次有针对性的定点投放,这个投胎机会是张三处心积虑的刻意安排。
他如此上心的去帮助血灵,难道仅仅是为了讨好自己,消除愧疚,从此心安?
何小白跟着张三匆匆进入住院部,转到了一间病房门前,张三收住脚步:“老板,就在这里,你进去吧。”
“三哥,怎么回事?”何小白紧张地看着张三。
“你进去就知道了。”张三眼里闪出一丝凄然,一脸淡定地退到走廊等候座椅。
何小白怀着惴惴不安的疑惑,缓缓推开病房的门,里面是一间干净整洁的高级单人病房,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女人。
“是你?”何小白失声惊呼,她竟然是李虹。
“你来干什么?”李虹一脸冰冷,语气生硬排斥。
“你还活着?我。。。我不是做梦吧?”何小白脊背泛起一丝寒气,语气开始颤抖。
“凶手还没有死,我怎么会死?”李虹恨恨的瞪着小白,露出了一丝冷笑。
“哇——,哇——,哇——”一声声婴儿啼哭,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几名护士匆匆冲入病房,很不客气的将挡道的何小白推在了一边。
“李小姐,是个男孩,哭闹的厉害,可能是想妈妈抱。”一名年长的护士,态度很客气,将哭闹的婴儿递给了李虹。
李虹也没有做妈妈的经验,在三名护士的协助下,接过拼命啼哭的婴儿,抱在了怀里。
“孩子应该是饿了,要吃奶。”年长的护士经验丰富,一边说话,一边帮着李虹卷起了上衣,露出一只饱满的瓷白,凑到了啼哭的婴儿嘴边。
啼哭的婴儿竟然一只小手推了奶,啼哭变得更加歇斯底里,声音已开始嘶哑。
“让我抱一下试试。”一直手足无措伫立旁边的何小白,自告奋勇,拨开了几位手忙脚乱的护士。
“滚开,流氓,凶手。”李虹歇斯底里的一声怒斥,一把推开了何小白。
一声呵斥之后,病房一下子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拼命号哭的婴儿竟然停止了号哭,一双小眼睛瞪着天花板,将一只小手吸入了嘴巴。
何小白见李虹情绪暴躁,态度恶劣,见孩子停止了哭闹,便转身默默而去。
“哇——”他刚一转身,婴儿便有开始歇斯底里的哭号,全身挣扎扭动,差一点脱离李虹的怀抱。
“喂,你回来。”李虹已感觉出婴儿哭闹与何小白有关,厉声喊住了他。
何小白也被这揪心的哭闹缠住,转身回到了床前,默默接过了哭嚎的婴儿。
一入何小白的怀抱,小家伙立刻停止了哭闹,一双眼睛楞楞的瞪着何小白,突然嘴巴一扯,开始咯咯咯的笑起来。
几位护士见此情景,已看出了一些微妙。她们以为何小白是孩子的爸爸,便暧昧的审视了他与李虹几眼,悄悄地退出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他还好吗?”李虹见孩子笑了,便接手过来,撩起给他喂奶。
小家伙一口啄了,拼命的吸吮起来,显然他已经饿急了。
“我也好久没看见余哥了。”何小白脑袋已搅成了一团浆糊,陷入一种恍惚的梦幻之境,目光尴尬地躲避了她的胸。
“哼,没良心。他作孽坐牢,都是为了帮你,你竟然没去探视过他。
那今天突然跑这里干嘛,良心突然发现了?”李虹冷冷的数落,替余墨枫鸣不平。
“余哥还活着?他坐牢了?为。。。为什么?”何小白的脑袋开始爆裂,有一种要炸开的感觉。
葬身大漠的李虹,余墨枫竟然都还活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竟然不知道?你这坐老板的真是冷血没人性。他为了替你解脱牢狱之灾,做了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的事。害了我,也害了他自己。”李虹的情绪从暴躁转向失落,脸上已挂满了泪水。
“我懂了,他成了强JIan犯,被判了刑,现在正在监狱服刑。”何小白脑袋开始有些清醒,摸出了整个故事的一丝脉络。
对于李虹,余墨枫而言,大漠的一切惨剧都是一场噩梦。他离开H市的这一年,他们一直活在噩梦之中,一个身在监狱,一个以身为狱。
“你帮我带话给他,我会等他。他虽然是一个可怕的魔鬼,但他也是孩子的爸爸。”李虹语气开始变得哽咽。
“这一年我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现在我回来了,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我会尽力弥补,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员,一起幸福安静的生活。
夜深了,我该走了。小家伙,听妈妈话,不许哭闹。”何小白完成了一个愧疚地承诺,又给了小家伙一个安慰,匆匆出了门。
等候的张三立刻默默地跟上了他,结伴匆匆立刻医院,上了车。
“三哥,怎么会这样?”何小白颤抖着手,点燃一只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一个交叉纠结的噩梦。他们做了一个噩梦,进入了我们的探险之旅。在噩梦之中收到了灵鹫攻击,丧命一刻,便是梦醒一刻。
对他们两个来说,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在我们的噩梦里,却是一件件真实发生的惨剧。
谁的噩梦,谁的真实,已交叉纠缠一起,无法厘清。”张三目光凝视都市灯火,语气飘忽而苍凉。
“因为有神器魔力,所以我们的世界产生了扭曲错乱?”何小白似乎感悟了张三的语境,试探着分析其中的症结。
“神器残缺,其中的记忆已断裂。导致我们的世界也出现了断裂,完整的经历,被撕裂成一片片拼凑的记忆碎片。
也许只有等集齐四个断片,恢复了一个完整的记忆,我们经历的一切也会变得完整,变得有迹可循。”张三给出了相对完整准确的答案,一个充满使命感的答案。
“四哥,开车去监狱,我们先去探望余哥。”何小白走出了迷茫恍惚,做了一个清晰坚决的决定。
这一年,他们在外历险,海阔天空,中外纵横。余墨枫却囚于牢笼,沉溺噩梦。现在他们已凯旋归来,必须要默默忍耐付出的兄弟一个交代。
“老板不必揪心,这是他们的宿命。”张三见何小白陷入愧疚心痛,立刻开解安慰。
何小白默然不语,凝视前方。
“余墨枫的心是一颗死囚之心,只有置身牢狱才能让他的心得到安宁。
李虹的心是一颗怨妇之心,只有埋入人墓才能让她的心保持平静。”张三见何小白有些排斥,便展开了话题,替他详细讲解。
“他们都有故事?”何小白立刻被张三吸引,诧异回头。
“余墨枫天生心脏残缺,从小卧病。他弟弟余墨杨大学期间失心病发,跟踪杀害了一位大龄女老师,被判极刑,留给了他一颗死囚之心,让他得以重生。
而李虹也是天生心脏残缺,移植了那位年轻放浪是女老师之心,走出了心脏残缺的阴影,开启了健康人生。
他们得到了一颗心,也继承了恶之基因。一个心有死囚阴影,一个心有怨妇情结。而两颗心之深处,还埋藏了一个怨结。
老板的那一次失误,让两颗心再次意外邂逅,开启了一顿尘封的孽缘。
冥冥中似有天意安排,并非那个人的错。”张三徐徐道来,挖掘了一段尘封多年的怨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