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扯了一会儿闲话,吴有德,罗永旺公务在身,便起身告辞,出门上车,卷起一溜烟尘,回城去了。
剩下何有忆,张有财两个单独面对,说话也方便了很多。
“有财,当年的事是咋回事?这些年你去哪里?”何有忆开始深挖心中的疑惑。
“当年我们奉命垦荒,触犯了禁忌。我一时好奇,摊上了一桩离奇命案,被判了死刑。老首长出面干预,保了我一条命,改判死缓,押送三百里外的B市监狱服刑。
我在里面蹲了十五年,多次立功,提前减刑释放。
出来后,进入了B市政法系统,恢复了原来的职务级别。
在里面蹲了十五年,想家了,想回麻村转一转,顺道看望一下你们几位老朋友。在市区跟有道,有德,永旺几个聚了一下,便一起来了你这儿。”张有财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他过去十几年的经历。
“老张,你可是一个杀人犯,居然能够官复原职,还进入了政法系统?”何有忆瞪着张有财,一脸质疑。
“转移B市监狱时,我的犯罪记录作了一些修正。罪名是因公杀人,死者是一名试图腐蚀革命干部,破坏农场建设的封建余孽。
法医的尸体检验,检出她下身严重感染,携带了一些恶性病毒,应该是一名旧社会遗留给新中国的妓女。”张有财面色陡然凝重,目光深沉,一下子回到了那一段尘埋的岁月。
“你的意思是,那个上吊的女孩,是一具尸体?”何有忆立刻抓住了重点。
“我们破坏了北郊农场地脉,惊扰了很多地下怨魂。失去了栖身之地的怨魂,自然会报复我们。
我们两个心底慈善,震慑不住。
曾有志同志接受农场,大刀阔斧,将千年尸地连根铲除,寸草不留。他的气势彻底压制了那些怨魂,它们一个个躲藏隐匿,并不敢侵犯有志。
神鬼怕恶人,要不是曾有志力挽狂澜,北郊农场自我之后便废弃了。”张有财感慨之余,言语之间对曾有志推崇倍至。
“有志他现在怎么样?我回到乡下,消息闭塞,很久没有外面的消息。”何有忆见他提及曾有志,追问了一句。
“哎,我们都出来了,有志却进去了,世事难料啊。”张有财一声叹息。
“有志被抓了?”何有忆一脸惊愕。
“在那一段动荡岁月,他为了保全我们,甘当恶人。表面上他背叛我们,往死里整我们,其实他一直在保护我们,还有老首长。
自己人整自己人,自然会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要是那些把柄落在外人手里,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估计骨头都剩不下几根。
现在他落了一个恶人下场,众叛亲离,判了无期,最后落得一个老死监狱。”张有财又是一阵唏嘘感慨。
“这应该是李一布置的一个局,在一个死局之中布置了一粒活子。置之死地而后生,有志貌似置身死局,再过几年,说不定又是一个活局。
局势只要为李一掌控,一切皆有可能。”何有忆却表现淡定,似乎勘破了其中玄机。
“老何,你变了。”张有财目光闪出一丝犀利。
“我这一辈子,只是受人控制一个木偶。我现在隐退乡下,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请你转告李一,你们几个东山再起,风云际会,继续干你们的大事业,我不会再次牵扯其中。
你们现在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以后也不必屈就乡下。”何有忆一脸淡定,戳穿了张有财上门的目的。
“你误会了,我专程前来,并不是请你出山。我是来提醒你,老老实实地呆在乡下,做一个本分的乡下人。
把你经历过的一切,全部带到坟墓里。”张有财收起了亲切,严肃地提醒。
“你在威胁我?”何大麻子翻起眼皮,冷冷地抵触。
“我已经被放逐三百里之外,被排除核心之外。我们几个都跟你一样,也选择了退出,过安逸的生活。
我们这一代人,也完成了我们的使命。
他已经启动了新一代的布局,将我们排除核心之外。我们只是一些外围的退役老人,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他已不会打扰我们。”张有财苦笑摇头,一脸落寞。
“爸爸,我饿了。”正在二人话题僵持一刻,明哲回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小伙子,车里有很多好处的东西,去找那个司机叔叔拿东西吃。”张有财扯住明哲,指点他去找车内的司机。
何明哲紧张地看着何有忆,不敢擅自拿别人东西。
“去吧。”何有忆疼爱的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得到许可,明哲一溜烟杀了过去,窜上了轿车。
“他就是那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张有财望着何明哲的背影,有些感慨。
何有忆没有说话,默认了张有财的猜测。
“这孩子真懂事,他叫什么名字?”张有财闲扯起家常,试着缓解刚刚的抵触气氛。
“他叫明哲。明哲保身的明哲。”何有忆的回答意味深长。
“我儿子也跟他一样年纪,都给宠坏了,无法无天,根本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张有财见何有忆处处提防,只能东拉西扯的闲扯。
“你说你在里面蹲了15年,怎么还能蹲出一个儿子?”何有忆立刻抓住了张有财的话中漏洞。
“我这身体不行,老爱生病,经常要保外就医。有一次住院,耐不住寂寞,跟一个值夜班的小护士好了一回。咳咳咳!”张有财一脸尴尬,干咳了几声。
“爸,他打我。”二人正在闲扯,何明哲一只鼻孔淌着鼻血,怯生生的靠上了何有忆身边。
“嘿,你还告状,我打你怎么了。我就打你,我就打你。”一个干净帅气的小朋友追下车,冲着躲在何有忆身边的明哲踢了两脚。
“青云,住手!”张有财一脸尴尬,厉声呵斥。
“他弄坏我的玩具,该打。”小孩一脸倨傲,顶撞了一句,气冲冲的回到了车上。
“哎,这孩子都让他妈宠坏了,明哲懂事,别跟他计较。”张有财不愿深责张青云,婉转回护儿子。
“小孩子嘛,都一样淘气。”何有忆心中不悦,表面敷衍应付。
“嗯,天气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回麻村看看,顺便带孩子认祖归宗。我先告辞了,你有空带孩子来B市,我带你们逛逛。”张有财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起身告辞。
何有忆也不挽留,送他们上车离开。
“他们家的黑蛤蟆车好舒服,爸爸,我也要买一辆。”目送黑色轿车驱驰而去,何明哲扯着老爸的衣袖,一脸认真的央求。
“那不是他家的车,是公家的车。叔叔是大官,公家给他配的车。”何有忆摸了一下天真仰视的儿子。
“爸爸,二伯说,你也是大官,为啥没有车?”明哲一脸认真地追问。
“爸爸已经退休了,以后不许再跟人说,爸爸是当官的。”何有忆拉下脸,严肃地警告。
“爸爸,明哲要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做大官。开着公家的黑蛤蟆车,接爸爸到城里住。”何明哲似乎懂得了老爸的无奈,信誓旦旦地表态远大志向。
何有忆慈爱地搂紧儿子,摸了几下他脏兮兮,乱蓬蓬的脑袋。
当年十几年官,却要儿子跟着自己在乡下受苦,给他淡薄人生的态度涂抹了一层无奈的悲凉。
如果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固执,会一心一意的跟着李一。
那么多人都坚持跟着李一,不离不弃,执着于一个虚无而诡异的皇陵。他们也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情不得已。
现在他已失去了李一的信任,专程派张有财前来传递信息,提醒他从此蛰伏乡下,谨守秘密。他从此再无出头之日,稍有泄露,李一绝不会顾念旧情,一定会杀人灭口。野性勃勃的李一,绝不会因私废公。
伺候儿子吃过晚饭,明哲爬在破旧的炕桌上写作业。何有忆点燃一只烟,靠在了一堆折叠整齐的被褥。军人出身的他,家里的内务总是整理的整齐有序,一点也不拖沓。
回顾与李一最初相识,一起出生入死的岁月,他的眼神竟然有些朦胧。自从失忆归来,李一可以算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在利用何有忆,控制着何有忆的一切。让这份友谊多了一些杂质,总归还是牵扯了一丝友情。
现在这份牵扯彻底斩断,何有忆跌入了一种深深地失落漩涡。
当他的手无意中扫过那一只堆满了杂物军用铁皮箱,失落的情绪立刻被一团热火湮灭,陡然升腾起一股热情。
这是李一送给他的一份大礼,他曾经说过,这里面锁着他失去的记忆。
难道李一把他放逐乡下,是为了让他静下心,一心一意的勘破铁箱密码,开启这一个尘封的铁箱?
这一个铁箱,一定是自己的物品。
自己因为失忆,忘记了密码。李一一定尝试开启它,但没有成功,李一把它留给何有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恢复记忆,找回密码开启铁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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