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清风习习。
李一招呼何大麻子落座,沏上了一壶浓茶。何大麻子一脸疑惑,目光环顾,书房环绕布置了一圈书架,堆放了古旧的书籍。一张厚重的书桌,后面安放了一张厚重的椅子。靠窗摆放了一只茶案,两边安放了高背椅。
“怎么样?这地方还不错吧?”李一递上了一杯茶。
“李哥,没想到你是一位首长。”何大麻子被李一气势压制,有些局促。
“嘿嘿,只是一个文职干部,都是下面人乱称呼。回国有一段日子了,怎么样?过得还习惯吧?”李一与何大麻子对面而坐。
“李哥,你究竟什么背景?”何大麻子避开客套,开门见山。
“别那么紧张,我就是一名负责军械维修的技术兵。这方面的人欠缺,回归后调整了一个特殊的岗位,负责筹备一个秘密兵工厂。
你与部队失去了联络,不如加入我们技术部队。你有过飞行经验,我们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李一开诚布公,道出了用意。
“秘密兵工厂?”何大麻子一脸疑惑,脱口追问。
“这是一级机密,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表个态,愿意加入么?”李一换了一副严肃面孔。
“行,都是革命工作,我服从组织安排。”何大麻子沦落乡下,正愁着找不到吃饭的地方,痛快地接受了这份美差。
“何有忆同志,欢饮你加入我们。”李一起身,与何大麻子握手致意。
“何有忆?”何大麻子愣了一下。
“这是你的新名字,何大麻子会丑化军人形象,要有一个正规的名字。”李一拍了一下何大麻子肩膀,传递了一种亲近与信任。
“何有忆,吴有德,还有一个曾有志,我们都是一个团队?”何大麻子脑子一转,立刻发现了一些玄机。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从现在开始,要学会恪守职责,保守秘密。”李一脸色一寒,泛起一丝不悦。
“是,首长。”何大麻子反应很快,立刻挺身敬礼。
告别李一,告别秘密基地,吴有德驱车护送何大麻子离开。何大麻子坐在颠簸的车上,他虽然找到了一个归宿,却有一种深深地失落感。
曾经并肩作战的李一,此刻已高高在上,与他之间拉出了一道高高的墙。
吴有德护送他进入驻扎H市北郊的营地,营地位于一片茫茫荒芜之间,支撑了几顶简易帐篷,一群退伍战士,正在围在一起野炊。
当他们的车进入营地,战士们立刻全体肃立敬礼。
“这些都是裁减的陆军战士,跟你一样都是无家可归。为了安置他们,上级决定,让你带领他们,在这一片开垦一片农场。拓荒第一年,民政部门会给你们提供物资资助,之后就要靠你们自食其力了。
当然,这并不是最终目的。
上级指示,自给自足,自食其力只是最基础的短期目标。你们要不断扩大生产,争取早日实现盈余,给国家上缴余粮,支持现代化建设。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郊农场的场长。责任重大,你要加倍努力。”吴有德给何大麻子传达了上级的指示,便告别营地,驱车而去。
旷野之上,夜风呼啸。
面前的篝火在夜风中摇曳着,渐渐黯淡微弱。围聚的退伍战士,已纷纷离开,回自己帐篷休息。只剩何大麻子一个人,寂寞地独对暗弱的篝火。
新的环境,新的团队。
战士们对他有一种深深地敬畏,刻意地疏远躲避。一半是因为他是领导,一半是因为他一脸丑陋的麻子。
何大麻子伸了一个懒腰,仰卧荒草,目光离开即将熄灭的篝火,转向了茫茫夜空中密密麻麻的繁星。
凝视一天星河,耳边风声呼啸,惊涛拍案。
海浪,沙滩,仙人掌。
一个个模糊记忆渐渐苏醒,那是一个茫茫深海上的蛮荒小岛,一个构筑了超现代设备的军事基地。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何大麻子一脸疑惑,茫然四顾。深色的海蔓延而去,茫茫无际,荒芜的岛横亘而来,幽深空寂。
两点幽蓝的光闪动,刺破了孤岛的荒芜。
一只黑乎乎的巨型恶狗,突然从孤岛丛林窜出来。闪电般扑向惊愕的何大麻子,一张鲜红的血口,两只白森森的犬牙。
啊——
何大麻子失声惊呼,踉跄后退,跌坐在地。巨型黑狗停止了攻击,伏低身子,恶狠狠的目光与他逼视对峙。
夜风扑面,噩梦骤醒。
他发现那并不是一只巨型黑狗,而是一只脱毛的饿狼,正在泛着饥饿之光。
他刚刚躺倒荒草,凝视星空。竟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做了一个熟悉的噩梦。噩梦醒来,眼前竟然多了一只饿狼。
如果不是噩梦,此刻他也许已被饿狼偷袭,咬断了脖子。
何大麻子冒了一层冷汗,双拳紧握,与那一只蓄势待发的饿狼对峙。那一只饿狼似乎也很忌惮人类,只是对峙,并不敢轻易扑击。
两只手轻轻搭在了何大麻子紧张地肩膀,钳制了他。何大麻子下意识回头,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狼脸。回头一刻,他已被背后饿狼扑倒,一对白森森的牙齿已咬向他的咽喉。。。。。。
一道血光喷涌,何大麻子已横卧血泊。
两名战士扑上来,扯开瘫压在何大麻子身上的死狼,尸体多处中弹,汩汩冒着暗黑的污血。污血横流,很快就浸入荒草黑土。饿狼放血之后,立刻干瘪成一堆皮包骨,松散地瘫成一片。
“何场长,你还好吧?”一名三十多岁的敦实汉子,急促而来,蹲下身关切询问。
“我没事儿,这地方怎么会有狼?”何有忆狼狈爬起,自嘲地问道。
“这一带方圆百里都是荒地,背靠青山,下接清江。经常有山狼忍不住饥渴,趁夜色下山饮水,顺便偷袭落单的人畜。
你今天刚到,我忘了提醒你。我们垦荒队都配了枪,你是领导,有警卫保护。他俩个一时疏忽,差一点让山狼伤到何场长。我身为保卫队长,严重失职,请场长处分。”这个叫张有财的汉子,一脸歉疚,负荆请罪。
“哦,是我违反纪律,没有按时回帐篷睡觉。”何有忆赶紧揽了责任,替两名岗哨开脱。
“我叫张有财,37年入伍的老兵,麻村人。兄弟们都叫我老张。”保卫队长趁机自我介绍,拉近了与新场长之间的关系。
“夜深了,外面风大。老张,到我帐篷坐一下。我初来乍到,想多了解一下恳荒队的情况,还有面临的新环境。”何大麻子见他主动靠拢,借机融入这个新团队。
何大麻子的场长办公室是一间单人帐篷,里面除了办公桌椅,还打了一个厚厚的单人蒲草地铺,上面整齐地铺了军旅被褥。
张有财替他点燃了风灯,拧开斜跨的军用水壶,替何场长倒了半杯烈酒。二人对着昏暗摇曳的风灯,开始对饮。
“老张,山狼这名字听着有些古怪。我只听过山羊,还是第一次听到山狼。”何大麻子喝了一口酒,满脸麻子泛着红色光点。
“这里原本是草原,驰骋着成群结队的野狼。当草原开拓成农田,野狼便蜕化分散为游荡乡野村落的土狼,渐渐濒临灭绝。
后来便是连年战争,尸骨遍野。濒临灭绝的土狼得到了充足的食物,得以繁衍延续,数量已渐渐扩展,四处蔓延。
饱受战乱的村民,又遭受了一场空前的狼祸。
解放后,没有了战乱,荒野之上没有了尸体。失去食物的狼群开始疯狂攻击人畜,各级政府组织村民成了打狼队,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打狼运动。大部分土狼都被消灭,一些残存的土狼便躲到了山上,成了山狼。”说起本土狼故事,张有财立刻眉飞色舞,滔滔不断。
“嘿嘿,山狼这名字听着吓人,不过这些山狼却没有那么凶悍。不但胆子小,动作也不够犀利。”何大麻子喝了酒,口气也粗放起来。
“这些土狼长期食用荒野尸体,营养不良,肌体早已退化。再则,尸体遍地,随处可得,它们无需捕食,野性也渐渐退化。
食物不良,又缺乏锻炼,从肢体到意志都严重退化,丧失了狼性,沦落为流浪荒野的土狼。名为土狼,其势已不如土狗。
如今被逼上山,又无力捕食。便常常深夜下山,偷偷潜入村庄,寻一两根腐骨烂肉,勉强维持生命。”张有财喝上了兴致,也开始口无遮拦。
“它们以腐骨烂肉为食,却找上了我?嘿嘿,我一个大活人,在它们眼里,已沦落成一堆腐骨烂肉。”何大麻子一时感慨,苦涩自嘲。
“场长,你多久没洗澡了?”张有财见他如此说,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怎么?”何大麻子疑惑追问。
“在你身上,我闻到了一股尸体的味道。”张有财小心翼翼地道出了其中缘故。
很显然,嗅觉灵敏,素以人肉为食的山狼,把何大麻子当作了尸体,才循着味道接近他。当它们发现他是一个活人,立刻萌生了怯意,错过了最佳的捕食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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