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长华进了坤宁宫。
刚坐下,便示意皇后娘娘屏退宫人。
皇后眸光一闪,挥退了所有的宫人,包括李尚宫。
“说吧,何事?”皇后神情严肃,最近发生的事太诡异了,长华定然发现了什么。
“皇嫂,先帝的‘内金吾卫’在您的手中吧。”长华不紧不慢地笑问道。
皇后陡然一惊,直起身子紧紧盯着长华。
在皇后打量的目光中,长华岿然不动,丝毫不受影响,任其打量。
最后,皇后放松身子,深深叹了口气,“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真庆幸,自己从一开始便是你的朋友,而非敌人。”
长华摇摇头,“我并不可怕,只是心中有鬼的人才会自己吓自己。”
皇后摇摇头,“你的最可怕之处,便在于自己觉得不可怕,而旁人觉得很可怕。”
长华浅浅一笑,这话还真不好接。
“我能问一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皇后诧异极了,明明自己已经这么小心谨慎了,怎么还会被长华知悉?
“皇嫂,你忘了长华之能?”
皇后犹如醍醐灌顶,是的,她怎么就忘了,谢长华有御兽之能,人不能到达的地方,她的斥候可以;人办不到的事情,她的先锋可以。
这世间,对于长华来说,竟再无秘密。
皇后苦笑,她原先还担心秦腾的双腿,现下看来也是白担心了,这一对狐狸夫妻,怕是早有成算。
接下来皇后说的话,倒是惊着了长华。
“弟妹,我知你有万般能力,但这一局,你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原来,当年太后指定要她成为太子妃,其实是先帝的计谋。
先帝在太后周围布了局,慢慢让太后接受大侄女比二侄女更适合母仪天下这种说法。
而她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先帝勘破了她的心机。
先帝说她无心无情,嫁到哪一家都不适合,不如嫁进皇家,成为太子妃,未来成为皇后,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偶尔应付帝皇即可。
于是,她信了,入了东宫。
旁人以为她是嫉恨妹妹,嫉恨弘道帝,哪里料到她本就无心,又怎么会为之神伤。
不仅如此,先帝还将“内金吾卫”悄悄交给了她。
所谓的“内金吾卫”就是金吾卫的分支,“外金吾卫”是皇帝的嫡系暗卫,“内金吾卫”由太监组成,暗暗处理宫中事务。
一内一外,组合成帝皇的杀手锏。
“先帝为了三爷,当真是费尽了心思。他生命的最后几年,将金吾卫一拆为二,‘外金吾卫’出了宫后踪迹全无,我估计直接交给了三爷,‘内金吾卫’明着散了,实则交到了我的手中。
世人皆以为我是个不得宠的太子妃、皇后,其实这只是先帝给我披的一件外袍,好叫世人以为我是一个可怜可悲可叹的角色。
其实,我便是先帝埋在后宫的一颗暗棋。”
皇后感慨,“说是暗棋,如今却被你发现了真相。这么多年来,也只有你勘破了此事。”
“不,不仅是我。”长华断然否决。
皇后一惊,“还有人?”
天哪,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竟然蛰伏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竟然一无所觉?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皇后倍感吃惊,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不会吧,太皇太后闭宫多年,不问世事。”
“皇嫂,越是不问世事,越是埋藏得深。”
皇后狐疑,“可是,为什么呢?”
长华亦摇头,“尚未探知缘由,但太皇太后定然知晓‘内金吾卫’在您的手上。”
长华直起身子一字一句地说,“皇嫂,人心易变,您这么多年没有启用‘内金吾卫’,让他们像蛆虫一样生活在宫廷的角落。
这一招,的确遮盖了他们真实的身份。但,他们中真的所有人都甘愿如此生活吗?”
皇后一惊,是的,她大意了。
只一味想着遮盖事情的真相,却忽略了人心。
“皇嫂,整宫吧。”长华一字一句地说,“留下该留的人,去掉该去的人,让内宫完全成为你手中的盾牌。”
皇后还在犹豫,长华扔出了最后一枚炮弹,“皇嫂,前日动物主攻宫墙的时候,您知道陛下在哪里吗?”
皇后心惊,这么多年,她果然过得太舒心,竟连基本的警惕心都降低了。
“在太皇太后的偏殿,陛下临幸了谢仁华。”长华一字一顿地说,“哦,不,应该说是陛下‘被临幸’了。”
皇后大惊,太皇太后和谢仁华如此大胆?!竟用非常手段爬了龙床?!
“大胆!”
“果然大胆。”长华附和,“皇嫂难道不想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皇后下意识地问。
长华摇头,“我也不知,正因为如此,今日进宫便要与皇嫂联手,将她们下手的原因弄个清楚明白。”
皇后终是下了最后的决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长华告辞后,皇后陷入了沉思。
谢仁华,一个胆小怯弱的形象浮现了出来。
这样一个女子,竟大胆到强了陛下?
事后还默不作声,要说这里面没有阴谋,她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的。
是什么让一个弱女子甘冒大不韪,铤而走险呢?
除了权势,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但是,走正常的途径被陛下临幸不好吗?
不也一样能得到宠爱,能得到权势?
为什么要剑走偏锋呢?
难道有比获得陛下宠爱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又是什么呢?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太子的心绪也很繁乱。
这几日,葆棋始终伴其左右、宽慰他。
太子连日反复地说是自己错了,葆棋始终温婉地劝他,世间谁人不犯错?便是神人仙人也是要犯错的。
连着几日,太子的心绪渐渐好了起来。
这日,他拉着葆棋的手,“棋儿,待太子妃肚中孩儿出生,便由你来抚养吧。”
葆棋听了此话一惊,立刻跪地磕头,“殿下,妾并没有抢夺太子妃孩儿的想法,望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苦笑,“葆棋,你还未生育,便先要养育孤与其他人生的孩子,的确为难你了,你就当是帮孤解困吧。”
葆棋见太子如此苦恼,似有些呆住,嗫嚅地唤,“殿下……”
太子闭上双目,不一会儿,睫毛深处泛起了潮意。
良久,太子再次睁眼,“葆棋,对不起,你就当帮孤,孤不能让孤的孩子长于毒妇之手。”
葆棋冲动之下,就想将自己母亲被太子妃害死的事情说出来,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不能说,不能说,绝不能说。
她的脑海里回想进宫前,二哥对她说的话,“葆棋,你既然选择这条路,便要知道这条路的艰辛与不易。
在这条路上,无人能帮你,连太子殿下也不能。
葆棋,别信太子,除了你自己,除了谢氏长华,你谁都不要信,连我你都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