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帝的心直直地往下坠,后宫有争斗,他自来知道,却总是像鸵鸟一样蜷缩在壳里,不闻不问,似乎事情就没有发生。
是他贪心了,既想拥有皇后的高贵大气,又想要侯氏的小意温存。
“是朕的错,”弘道帝嗫嚅地说,犹犹豫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心底的担忧说出了口,“贤妃那里……”
“陛下,您太小看臣妾了。不管您哪个儿子继位,臣妾都是皇太后,是太子也罢,贤妃未出生的儿子也罢,与臣妾何干?”
见皇后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弘道帝敢怒不敢言,皇后有什么错呢?年少入宫,先是被亲妹妹抢了夫婿与宠爱,后又被亲妹和姑姑害得失了YUN育子嗣的可能。
弘道帝无奈叹气,皇后能力出众,只要她愿意出手,贤妃定能化险为夷。
皇后似乎看穿了弘道帝的内心想法,“陛下,臣妾不是太医,贤妃是否度过此次危机,臣妾说了不算。”
弘道帝明明知道皇后说的是实话,可这心里怎么就是堵着一口气呢?
此刻,他无比愤怒,恨不能将侯氏挖出来鞭挞一番。
都是侯氏,让他们夫妻离心,后宫妃子为了保住孩子竟要行非常手段。
“皇后,朕将后宫交给你了。”弘道帝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诚心诚意相托。
皇后讥讽的笑容一闪而过,起身领了命后,行礼告退。
跨出太极殿,皇后回眸凝望,陛下,是什么让您以为臣妾还会事事以您为重呢?
当即转身大步向前行去。
秦腾和长华坐着马车一路回了府。
“贤妃有孕的事,娘子早就知道了吧。”
“正是。不然,我怎么会让柔兆送石榴给皇嫂呢?”
“娘子,这世间岂不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长华点头,“的确,夫君,你若有事请直言相告,看上哪家姑娘,我自会为你张罗的。”
秦腾脸色顿变,“娘子,是在试探为夫吗?”
“非也,只是你若直言相告,我也坦诚相待,为你遣个媒人去求娶,都是可以的。”
“如若没有相告呢?”秦腾追问。
长华当下沉下脸,眼中射出两道恶狠狠的眸光,“如若让我自己知晓,夫君便等着断腿吧。”
秦腾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娘子,为夫定然不敢。”
长华怒,“不敢不直言相告?夫君可是胆儿肥了?”
“不,不,”秦腾赶紧申辩,“是不敢另寻她人。”
“哦,原来夫君是不敢,非不愿也。”
秦腾顿时急得冒出了汗,自家娘子可不好对付。
当年自己还是太子时,处理政务游刃有余,不想娶了个厉害娘子,处处吃瘪,但他甘之如饴。
大葛在马车外听到两人的谈话,嘿嘿嘿一个劲傻笑。
柔兆、重光同在马车里,却像没事人一样,到底是见惯不怪了。
三爷和夫人哪天不打嘴仗?
这便是程叔嘴里的,嗯,情趣吧!
淑妃闹了一场,被宫人强行带回宫后便睡下了。
皇后来看淑妃,便见到一个梦中还皱着眉,低低啜泣的淑妃。
“皇后娘娘,”宫人跪下相迎,“淑妃娘娘刚刚睡着。”
皇后点头,“莫喊她,本宫坐坐便走。”
皇后坐淑妃身侧,伸出手抚上她紧皱的双眉,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不知不觉间,皇后的眼眶也湿润了。
她如何不懂淑妃的伤痛与绝望?
身上掉下来的宝贝,如何割舍?
诚王哪怕不成大气,那也是淑妃拼了命生下,花了无数心思养育长大。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惨烈的痛。
“本宫命人做了几身衣裳,用的材质,衣裳的样式,与诚王送的一样,待淑妃醒来,你们便为她换上。”
宫人们低低应诺。
淑妃,本宫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你放心,杀害你孩儿的人已经伏诛,你,且好好活下去吧。
皇后临走前,特意叮嘱宫人,“若有事,便到坤宁宫寻李尚宫,小事她自会解决,大事会禀报于本宫。
日后,你们便闭宫生活吧,本宫这几日便命人为你们开设小厨房,一应用俱,都有专人送来。”
宫人们感激莫名,跪下恭送皇后。
回到坤宁宫,皇后疲惫不已,用手支着额头。
“娘娘,喝口茶吧。”李尚宫端来热茶。
“吟霜,本宫是不是做错了?”皇后低低地问。
李尚宫摇头,“娘娘,您没错,谁都没错,只是命不由人。”
命不由人啊。
“本宫的妹妹为了权势,做下如此恶事,也是命不由人吗?”
李尚宫呐呐地接不上话。
“娘娘,您千万不能如此想。
侯氏与您打小一块打大,同样的父母,她因为是妹妹,还多得了宠爱,同样的出身,同样嫁入宫中,可她却选了一条与您完全不同的路。
诚王看似无辜,他若心中没有贪念,如何会上侯氏的当?
淑妃看似无辜,可她若不是存了叫诚王问鼎的心,又岂会暗暗支持诚王培植自己的势力?
贤妃若是无欲无求,又怎会独自掩起肚腹,隐瞒身孕?
娘娘,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最终的结局,取决于个人当初的选择。
一个选择一条道,既然做了选择,便愿赌服输才好。”
说话的是冷霜,自打侯氏去后,她便暂时留在坤宁宫中。
李尚宫狠狠地瞪她一眼,她不愿冷霜出头,不是怕她抢自己的差事,而是希望冷霜能顺利出宫,嫁人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皇后微微一笑,拉住冷霜的手,“好一个‘一个选择一条道,既然做了选择,便愿赌服输才好’,当年本宫令你去伺候侯氏,也是你的选择?”
冷霜摇摇头,“奴婢的选择是,跟随娘娘。所以,不论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乐意去做。”
皇后身在局中,被迷了眼,如今听了冷霜这番话,自然从迷雾中走了出来。
的确,有些人看着可怜,实在是自己当年作下的孽造成今日的局面。
既然当年做了恶,又有什么资格祈求旁人的原谅呢?
皇后的心胸一下子敞亮起来,感激地看向冷霜。
不想冷霜却摇了摇头,“娘娘,这些话不是奴婢说的。”
皇后大感惊讶,“不是你说的?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