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棋忐忑不安地跟随太子逛东宫。
他们喂了锦鲤,看了奇峰突起的假山石,甚至去了梅林。
只是现在的梅林只剩枝丫,太子歉然地说,待冬日梅花盛开,再邀她入东宫观赏。
太子很是温文,与旁人口中的……嗯,太子,有些许不同。
或许是旁人不够了解吧。
葆棋依然不敢放松,太子问她便答,太子侃侃而谈,她便含笑倾听。
太子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似乎看到了早年的霍葆琴,那样温婉多情,无限崇拜他的姑娘。
葆棋见时辰不早,便依礼告退,太子也不强留,命内侍庆生送她回正殿。
殿内。
霍存良冷涔涔。
霍葆琴泪眼迷离,心痛得难以自制。
萱草不知何时已退下,大殿里只剩父女俩相视无语。
“葆琴,是为父的错。只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母亲,早已逝世,如今,你贵为太子妃,正是需要母家力量的时候,你放心,为父定会倾举家之力助你。”
葆琴何尝不明白,此刻不是发作父亲的良机。
父亲没有说错,她的确需要霍家的支持。
但她实在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成为太子妃后,她看似鲜花着锦,实则举步维艰,如履薄冰。
弘道帝忌惮她,表面给了她太子妃位,实则虎视眈眈。
太子于她已断情绝爱,如今不过是些面子情,以及利益的驱使。
贵妃娘娘既想利用她的能力,又想将她掌握在手心,为此一定会为太子选立出身高贵的侧妃。
她不但不能责罚父亲,还得让父亲如愿,成功接替吏部尚书的职务,让霍家为她所用。
阿姐,谢长华,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看着我众叛亲离,看着我拼了命却尽失所有,你该满意了吧。
霍存良见葆琴脸上神色变幻,渐渐地趋于平静,他心中不由升起了希望。
女儿肖父,娘娘定会将利益放在首位。
果然,葆琴缓缓开口,顾左右而言他,“父亲,葆棋的婚事,本宫替她安排如何?”
霍存良见娘娘揭过不言,顿时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那再好没有了,为父正愁娘娘二妹的婚事,由娘娘安排,为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此甚好!”
“娘娘,二小姐回来了。”宫人禀报。
送葆棋回来的庆生,恭敬地行了礼后离开。
葆琴眸光一闪,拉着葆棋的手问她东宫如何?
“妙不可言。”葆棋眸里闪着异彩。
“不若,妹妹入东宫,与姐姐一起侍奉太子殿下,如何?”
葆棋大吃一惊,当即跪下磕头,“娘娘,葆棋绝无此意!”
葆琴笑着拉起她,“妹妹何故如此,姐姐不过一句玩笑话,怎就吓着了?”
“葆棋,娘娘是你姐姐,岂会害你?她若是叫你入东宫,你便入了就是。”霍存良笑着相劝,一幅慈父的模样。
“父亲莫急,本宫的确是一句玩笑话。即使妹妹愿意,姐姐怎忍心叫妹妹做个低人一头的妾呢?本宫的妹妹,值得拥有世间最好的!”
葆琴笑盈盈地说。
葆棋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父女俩离宫后,流云便向葆琴禀报太子带葆棋逛东宫的事。
葆琴神色莫名地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府的路上,霍存良苦口婆心地劝着葆棋,“你姐姐也是为你好,她说了,你的婚事她会安排,你放心,她一定会为你安排一份好姻缘。”
葆棋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深夜,整个霍府陷入了沉睡,葆棋避开其他人,悄悄地嘱咐二等侍女槐花,“将此事禀报外祖母,后续便交由外祖母安排。”
槐花躬身退下。
暗夜里,葆棋的脸一半露在月影下,一半阴在黑暗里,神色莫名。
废太子府里正在招待客人,客人便是王丞相的女儿阿梧。
阿梧刚来时有些拘谨,见废太子与夫人一派从容淡定的姿态,见和善的程春明,见爱开玩笑的大葛,不拘小节的老小子,还有脾气爽直的柔兆,不苟言笑的上章,便渐渐放松,与大家一问一答起来。
餐后,长华便拉着阿梧进了一间小院。
院子是老小子在废太子府的住处。
长华拜托老小子替阿梧看脸上的伤。
老小子瞥了眼,皱了皱眉,“这是小伤,怎么不早治?”
阿梧坦率地说,“小女在家中不得宠,下人也可欺压,故受伤后无医无药。”
“哼,王于诚真不是个东西,自家的姑娘都能霍霍。”
长华一五一十将自己救下阿梧的事,说于老小子。
老小子拍案而起,“姑娘,老头子给你治,什么玩意,看不气死他。”
阿梧的眼睛亮了起来,哪个姑娘不爱美?更何况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但眼里的光只亮了一瞬便又暗淡了下去。
四哥知道真相后,悄悄地画下她的伤口问过大夫,大夫们都摇头说这样的疤痕要想完全治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长华见状,拍拍阿梧的肩,“叔是能人,有特殊的方法,你且放心,他既承诺了,必会治好。”
阿梧感激莫名,连声向老小子道谢。
“谢我作甚?救你的是她,要谢谢她去。”老小子一指长华,转头便进了屋。
“夫人,阿梧何德何能,得您青眼。”阿梧哽咽地说。
“不必谢我,是你救了你自己。”长华浅笑盈盈。
阿梧正待发问,程春明推开院门进来了,“夫人,谢家来人了。”
长华眼睛一亮,“可是祖母派来的?”
程春暖笑着点头。
长华立刻起身,她叮嘱阿梧,待老小子回医馆时,她与他一同去,就在医馆的后院悄悄治伤。
“你放心,虽说医馆在闹市,但后院很安静,寻常客人到不了后院。”
阿梧用力地点头,她明白,她都懂,她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
长华快步回到正屋,冷嬷嬷正等在正屋外。
“嬷嬷,怎么不进屋?”长华心疼地拉着冷嬷嬷的衣袖撒娇。
冷嬷嬷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小姐可安好?老夫人可记挂您了。”
长华双眼含泪,拼命点头,“好,我一切都好,祖母可安好?”
“老夫人精神很不错,日日要打一趟拳,天天和奴婢说当年战场的事。”冷嬷嬷颇为无奈地说。
长华听了,咯咯地笑起来,这正是她的祖母呢,一个不服老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