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长华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回头叮嘱,“殿下,我不日将赴皇陵为先帝守墓,殿下多保重。”
废太子“哦”了一声,“娘子既然如此惦念,不如不去?”
长华一噎,“不去?臣女如何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废太子哂笑,“娘子说笑了,娘子暂时离开也好,不必受这京城风波之苦。”
长华眸光连闪,“如此,殿下保重。”
“嗯,娘子保重。”
长华踏出屋门,行至坐椅前。
刚坐下,灰鼠潮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抬起坐椅,片刻翻墙而去。
程春明看得目瞪口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这冲击力太大了。
谢家小姐,不,自家女主子,真是神人耶!
亲眼看见长华的特殊才能,程春明终于心服口服,彻底接纳了他家女主子。
长华离开后,废太子陷入沉思。
边境异动,凉州大雪。
局势又将起变化。
不管如何,都要安置好即将涌入京城的灾民。
万一!
“程叔,传令葛三城外买地建屋,”稍顿,“悄悄地,避人耳目,最好直接买些破屋子。”
程春明一惊,难道,公子是担心……
“公子,不会吧!”
废太子重重叹了口气, 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万一……也能解救部分灾民。
能救多少算多少,希望只是杞人忧天。
京城的夜空又飘起了雪花,雪花一瓣一瓣,像精灵一样,从空中飘落,落入大山,落进树木,落进河流,落进泥里……
回到钟磬阁的长华,发上落满雪花。
柔兆一边拍落雪花,一边问,“小姐,洗个热水澡吧。”
“不了,祖母怎么说?”
“老夫人说知道了,明儿邀您去说话。”
一夜无话。
隔天,天刚蒙蒙亮,宫里的传旨官就到了。
弘道帝口谕,谢长华三日后起程皇陵。
同时得到旨意的还有霍葆琴。
同样三天后入宫。
这次的口谕特封了霍葆琴为太子奉仪。
霍存良高兴,奉仪就奉仪,现下看着位份低了些,好歹进了东宫。
女儿如此乖巧懂事,还怕太子不偏爱?
他悄悄往传旨官手中塞了荷包,对方用手掂了掂,就笑着说他还要去侯家,为良媛娘娘传旨。
良媛娘娘!
哼,且让她得意几日,他就不信了,自家女儿会输给那个破落的侯家旁枝。
葆琴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略有不甘。
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好好的太子妃,成了地位低下的奉仪。
唉,罢了。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好在,她还有杀手锏。
于是,关心地问起父亲是否买到了小动物。
霍存良拍着胸脯保证,已经采购妥当,就等着去取货。
霍葆琴点点头,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有了谢家的能力,还怕太子不倚重?位份不显?
她重新鼓起信心,一定能够在东宫站稳脚跟。
霍存良试探地问她,“琴儿,你不日就入东宫,家中是否设宴,把你往日闺中好友约上,一起乐呵乐呵。”
女儿必得在入宫前,把训练好的动物送出,待到入宫后,办事就麻烦了。
霍葆琴拒绝了,“父亲,还是低调些好。”
霍存良低头深思,赞同地点头。
不错,琴儿考虑得对。
何况,她还有那个特殊的能力,今后何愁无宠?
其实,霍葆琴只是不信侯婉盈会默默地进宫。
她决定赌一把,赌侯婉盈一定会宴请京城众闺秀。
果然,侯家发了请帖,邀众闺秀侯府赏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帖子。
长华也收到了帖子。
侯家,有意思。
说他们傻吧,世子多灵巧的一个人。
说他们聪明吧,侯婉盈如此不光彩地进宫,竟还要张扬若此。
柔兆看长华拿着帖子笑,忍不住问,“小姐,您不打算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你家小姐我,最喜欢凑热闹了。”长华笑咪咪地说。
额,不是吧,小姐不是喜欢凑热闹,是喜欢制造麻烦。
嘿嘿,还别说,哪里有小姐,哪里就有麻烦。
现下,她无比同情侯家,同情侯婉盈。
有热闹瞧啰,麻烦制造商谢长华小姐驾到。
长华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丫环如此腹诽她。
她还在回想昨晚与废太子见面的场景。
想着想着,两腮浮上了两朵可疑的红云。
咦?!小姐怎么了?
哼哼,难道?有奸-情。
柔兆爱想象的脑袋里,瞬间闪出话本子里,大小姐与书生,在后花园相见的各种场面。
正想得得意,冷嬷嬷来了,请长华去松乐堂。
松乐堂里,谢珖和谢辉都在。
谢珖本来想去叫三爷。
谢家如今就剩他们兄弟三人,自当拧成一股绳。
谢老夫人拒绝了,“你三婶正为长华的事烦心,三爷须得跟前伺候,你就别去添麻烦了。”
谢珖一想也对,当日接到口谕,长华从太子妃变成废太子妃,三婶就气得大骂,说长华没福气,连带着谢家也遭了殃。
是该让三婶多休息休息,不该为些许小事烦恼。
当即从善如流地坐下。
长华来了。
谢老夫人心疼地拉着她,问她去皇陵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还反复叮嘱她路上小心。
昨夜京城下了整整一晚的雪。
谢老夫人担心地说,“我儿,路上须得万分小心。”
谢珖说,“母亲不必担心,陛下说会安排金吾卫相送。”
谢老夫人这才放心。
说起凉州大雪的事,四人都非常担心。
“祖母,家里还有闲银吗?”
谢老夫人点头,“自然有。”
“多买些米粮吧,灾民涌来,也可救救急。”
谢老夫人、谢珖、谢辉连连点头,谢辉当即说,米粮的事,就交给他来办。
说完,也不停顿,直接去了铺子,找掌柜安排去了。
谢辉走后,谢珖也起身告辞,上衙的时间到了。
两兄弟走后,祖孙俩凑一起说话。
谢老夫人安慰长华,“阿敛,你也莫急,救灾的事,朝廷自会安排。”
长华点点头,又摇摇头,“祖母,我不是担心不救灾,我担心的是救灾不得法。”
谢老夫人心下动,有道理。
长华接着说,“首先,如何安置就是一个大问题。其次,灾民来了之后,米粮如何解决?老人孩子生病了,没有银钱看诊,又该怎么办?”
是啊,救灾是门大学问,不知道朝廷这次会派谁主事。
长华静静地回答,“救灾虽难,但办好了差,也是功劳一件。”
谢老夫人心中一动。
“祖母,阿敛马上要出发去皇陵了。等我走后,谢家就闭门谢客吧。至多,派管家去城外施个粥。”
长华不急不徐地说着,谢老夫人却渐渐品了味来。
阿敛,这是笃定救灾会闹出事来。
“祖母,阿敛猜测,此事陛下会让太子主事。”
是了。
当年废太子能力卓越,上过战场,理过政事,至今还有很多朝臣念着他,若不是他不良于行,怎么轮得到太子?
太子,除了母族强大,本身才华平平,也没有功绩在身。
若想坐稳太子之位,还是需要有能够服众的政绩。
这次救灾不正是一次机会?
安置灾民,看似麻烦,也就烦琐而已,若做得好,自然是功劳一件,其太子之位也能坐得更稳。
只是,阿敛为什么刻意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