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没几天就是梅花宴了,您准备穿哪身衣服?”柔兆看着满柜子的新衣,有些发愁。
昨儿个冷嬷嬷拿来十多身玲珑阁新款,她和重光整理了半天,才妥当收拾好。
长华正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书,随手指着话本子上贵女的服饰说,“穿这身。”
柔兆凑近一看,头都大了,“小姐,这是话本子,哪里找同款?”
“你问我,那就是这套。”长华戏谑地说。
柔兆气得跺脚,“小姐,您存心为难我。”
两人正嬉笑间,俊华、仪华来约她上家学了。
谢家有家学,前一阵子先生家中有事,回去了,说好冬季前归,不想拖到昨日方回来。回来后,脸色也不大好,想是家中事情比较棘手。但先生不提,她们自然不方便多问。祖母原本想让先生多休息几日,先生不肯,执意今日开始。
长华稍微整理了一下,叫个小丫头提着书袋,就和两姐妹一起赶往家学。本来柔兆想跟着,长华没让。
家学设在离前院最近的一个院子,方便二房和三房的姑娘过来。
长华三姐妹到得最晚,二房的俭华、倩华,三房的仁华,都到了,连葆琴都来了。
看到葆琴,长华才想起来,葆琴是在谢家上学的。谢家好歹也有过爵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请到的先生挺有名气,所以姑父同意葆琴来谢家上学,还想让另两个女儿也来谢家,祖母没答应,葆琴的继母也不肯,就不了了之了。
姐妹彼此行了礼,按着老位置坐下。
倩华迫不及待地说,“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梅花宴,与往年不同,长公主新增了才艺秀,让闺秀们当场表演才艺,还设立奖项。听说宫里也会派人来,太子也会来,陛下和皇后都赐下了彩头,陛下赐的是鲁国进贡的珊瑚手串,可珍贵了。”
长华略微吃了一惊,上一世的梅花宴,就是闺秀们在一起,聊聊天,赏赏梅,喝点梅花酒,尝尝梅花饼,怎么今年有了新的花样?
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这事。
“才艺表演?”俊华不想参加什么才艺表演,她每年去梅花宴,就是为了长公主府的梅花饼,她看了看仪华,仪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倩华推了推俭华,“二姐,你说,是不是真的?”
俭华微微点头。
倩华得意起来,“我说吧,这消息绝对可靠,是我父亲说的。我父亲昨天在铺子里,听到两位女客在议论这事。”
葆琴不以为然,“女客?议论?能作数吗?”
倩华气极,“那可不是一般的女客,是……”
俭华拉了把倩华,解释道,“我们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听父亲说了一嘴,大家别太当真。”
这个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倩华把眼光投向长华,“长姐,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太子殿下没有和你说吗?”
葆琴突然开口,“孤男寡女授受不亲,倩华表妹这么说不妥当吧。”
见葆琴不留情面地指责她,倩华的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姐,我没这个意思。”
长华安抚地拍了拍倩华的手,“没事,长姐知道你有口无心,只是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说,外面绝口不能提。”
倩华连忙点头,表示知道了。
先生来了,众姐妹起身问安,正式开始上课。
长华趁先生讲课时,偷偷观察几个妹妹。俭华认真听课,丝毫没有被才艺秀的消息干扰,倩华一向不拘小节,从来听课不认真,仁华往日很认真,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看来她也挺关心才艺秀的,最反常的就是葆琴,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课上,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葆琴,上一世,你不是一直嫉妒阿姐吗?说阿姐会弹琴你也会,阿姐会吟诗你也会,阿姐会作画你也会,阿姐会跳舞你也会,可为什么大家眼里只有阿姐,没有你?今生,阿姐定会让你在才艺秀上大放异彩。
下学了,俭华问长华明天是否有空,父母要带谢町来谢谢她,本来这几天就想来,但谢町要去书院,只能等到书院放假。长华说哪能让二叔二婶向她道谢,明天她去二房。
姐妹们分手后,葆琴闹着去了长华的院里。
她们进屋时,重光正把两个荷包放进衣柜,长华叫她把其中一个绣着双燕的拿来。
“葆琴,过几日就是梅花宴,我绣了两个荷包,你一个我一个,里面放了些香料,梅花宴时配在身上,格外清雅。”
葆琴一脸惊喜,“谢谢阿姐,你的绣工是我们几个姐妹中最好的,寻常问你要都要不到呢。”笑嘻嘻地接过,交给流云收好。
两人吃了茶,尝了点心,又说了会儿话,葆琴起身告辞。
长华看着葆琴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自去承恩公府后,这是她第一次见葆琴,发现她有些地方不同往日。
今日,葆琴完全没有提起小青蛇的事,也当作不知道“青蛇娘娘”的传闻,看来,她动了心思。鱼上钩就好,只要她心中有欲望,就一定舍不下她丢下的鱼饵。葆琴,别怪阿姐,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若你选择咬下鱼饵,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到底是疼爱了多年的表妹,长华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但一想到前世天牢中无尽的痛苦,失去祖母父亲的伤心欲绝,长华擦干眼泪,再次狠起了心肠。
晚餐后,钟磬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冬丫笔直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有一种大小姐不答应,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你叫冬丫?”晚餐有鲥鱼,长华多用了半碗饭,现下有些积食,本想到院子里散步消食,不想冬丫直直地闯了进来。
“大小姐,您救救秋丫吧,救救我妹妹。”
“我的确能救她,”长华端起山楂茶喝了一口,“但我为什么要救她?”
冬丫一喜,又一呆,心脏一提又猛地一落。
“为,为什么不救?我们,不是谢家的奴才吗?”
长华嗤笑一声,“为什么?”
“你和妹妹是我祖母花了五十个板铜板,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三老太太是谢家三媒六聘娶回来的,你说我该帮谁?”
冬丫呆呆地听着,嗫嚅地说,“我妹妹天天被三老太太虐打,快活不了了。”
长华笑了起来,“活不下去的是你的妹妹。
我的妹妹都活得好着呢,俭华、倩华得二太太宠,仁华也是三老太太的心尖子,葆琴是老夫人的心头肉。
你要我对付的三老太太是我祖母的弟妹,不管是祖母还是我,都没有理由把手伸那么长,去管隔房的事情。
更何况,我为什么对付三老太太?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太太,有什么值得我花力气对付她的呢?我吃力不讨好地对付她,换来别人的指责,我这么做有意义吗?”
冬丫如遭雷击,彻底呆住,是啊?大小姐为什么要救秋丫?就凭自己这个奴才一跪?
她一咬牙,重重地磕头,说自己什么长处也没有,只有忠心一条,只要大小姐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一定万死不辞。
长华笑,柔兆和重光都愿意为她万死不辞,她不差愿意万死不辞的奴才。
冬丫沉默,有什么东西飞快地越过她的脑海,想抓又抓不住,索性闭上眼睛,放空头脑,任凭各种想法随意游走……大小姐问她为什么要对付三老夫人,她灵光一闪,三房一定有什么,是大小姐想知道又不知道的。
冬丫猛地抬头,斩钉截铁地说,“大小姐,奴婢愿意去三房。”
“很好,”长华认真地看着她说,“我给你机会,剩下的,全凭自己的本事。”
冬丫郑重磕头后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