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武侯帝只来了这里月余,但是他的身体确实有了明显的好转。
以前腿脚没有半点知觉,现在拄着拐杖能勉强走几步了,康复的速度堪称奇迹。
不过他的腿在一日日的变好,心却在慢慢的改变。
以前对他来说,大楚的江山就是他的一切,为了这片江山他可以辜负所有人,包括他的儿子。
可现在真正的静下来,他才发现,什么才是很正的大楚江山……
这样美好的河山,他从未见过,这样鲜活淳朴又充满善意的子民,他从未接触过……他的眼里只有疆土,只有权谋制衡各个大臣,只有细作和虎视眈眈的东赵,只有各种配不上他江山的蠢儿子……
武侯帝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
自己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才猛然发现,他的大半生所思所想所见自以为无人可敌,可事实上却全是阴暗丑陋的一面。
人性的美好,生活的美好,大好河山的美好,是这几天才真正看到。
有些事确实要亲身经历才会知道它的美好,心境也会随之变化。
说实话,去太阖州的路上,他的心是死的,那种英雄暮年的无力感就像海浪要将他灭顶。即便旁人如何劝慰自己,说去到太阖州会获得新生,他都不曾相信,只当为揪出细作而自我放逐罢。
谁知真的来了太阖州,才一个多月,他真的发生了心境上的巨大改变。
也是这时候,武侯帝才发现,原来身体上的病不可怕,心病才是真正的可怕,而他因为中毒事件,心,早已病入膏肓。
随着内心一点点修复,他的双腿也奇迹般的能走了,至于朝廷上的风云,他淡了几分,之所以今天问起伤之也不过是看到李叶舞所以随口问一问。
等李叶舞回答了,他便笑着让老管家布筷子一起吃午饭了。
李叶舞自然是不敢坐的,毕竟这是武侯帝啊,天家规矩她一个小小的侧王妃怎么可能跟皇帝一个桌子用餐。
即便在外头,也要恪守礼节的。
武侯帝倒是无所谓地笑了:“在外我是老管家的挚友武大叔,可关起门我是萧喜雨的爷爷,你的家翁,不过是普通的农家人,真要讲究这么多虚礼吗?”
李叶舞受宠若惊,武侯帝这么说,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她正妃的地位啊。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等伤之办完事回来,我就让他带你回太庙,把那些繁文缛节该办的规矩都办了。”武侯帝仍旧淡淡地说。
李叶舞感动异常,这次她真诚的感激地冲武侯帝福身:“多谢圣人。”
“吃饭吧。”武侯帝再次示意她坐下。
李叶舞不再推脱,与武侯帝一块同桌吃饭。
本来食不言寝不语的武侯帝这些日子没少跟村民混,这里的生活似乎影响了他,总而言之他似乎也忘了桌上该有的规矩,如同一个普通老翁似的跟李叶舞道:“这是后院的菜地种的,这春雨可太好了,那菜苗是蹭蹭蹭的长,几天就这么大了。”
说到农作物武侯帝充满了稚气,仿佛初入田园接触大自然的孩子。
要不是腿脚不好,他都要亲自去种一种了。
不过此时只能坐在旁边,看老管家和贴身影卫种菜。
他已经想好了,等腿脚好了也要亲自种点菜,再种几根葡萄藤,夏天它就会爬上架子,秋天说不定就能结果了。
也因为这个简单而美好的梦想,武侯帝的嘴角都噙着和善的笑。
如果他这一面让那几个愚蠢的儿子看到,只怕真的会被吓到。
李叶舞乖巧恭敬不失幽默地跟武侯帝来回聊着天,武侯帝才猛然发现,这个丫头是真真厉害,聊天永远拿捏着一个度,进退有度大方得体。
再加上这些天的观察,以及对太阖州的深入了解,他越发发现了李叶舞的能力,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伤之能遇到她,确实……是自己傻儿子高攀了的感觉。
娶这样的女人,何愁家业不兴旺。
不过此时武侯帝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非要让萧九兮当皇帝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看过这么美好的风景,体会过这么自由惬意的生活,又怎会再向往深宫大院那一方矮墙,和看不到头的算计。
他们喜欢这里,便待在这里吧,好歹这里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慢慢的也会影响周遭吧。
李叶舞看着对面一言不合就露出解脱笑容的武侯帝,颇为担心。
武侯帝隔着屏风冷眸睥睨她的印象过于深刻,一说武侯帝她脑海就自发想起武侯帝冷冰冰的那一幕。
可武侯帝今天却屡次三番的露出慈祥的笑容,这让她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
万一武侯帝真在这时候驾鹤西去了,她要怎么跟萧九兮交代啊。
你爸在我地盘养病,然后寿终正寝了……
离谱……
武侯帝可不知道李叶舞内心的想法,此时他又开启了新的话题。
“我听老管家说,那福彩中心是你的主意?”
“额……”李叶舞看了一眼老管家,老管家心虚的低头。
“不用担心,我不会怪罪你的。”
李叶舞尴尬点头:“是……不过当初弄这个主要是想取代赌坊,再加上城内需要基建缺钱,所以就想到了这个方法。”
福彩嘛,奖池的钱主要是用来城市重建的。
当初太阖州东区的废墟需要庞大的资金,而且建校舍、医庐也都需要钱,虽然他们可以全部出,但大伙都出一点才更有归属感。
这个就是福彩中心的作用。
武侯帝笑着点头:“我是想问,既然是你的主意,你有字花的谜底不?”
“额……”李叶舞完全懵了。
搞半天,武侯帝是想跟她买字花的答案?
想到刚才看到的一群老大爷围在大树边探讨字花的场景,李叶舞哭笑不得。
好一会儿她才摇摇头:“有是有,但是我不能给您,毕竟这样您就失去参与的乐趣了,字花的乐趣不在于中奖,而在于解谜,乃至等待开奖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