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贺桩醒来,一想到樊络只觉浑身发冷,惨白的小脸似失去魂魄般,瞧着分外怜人,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梁氏只为女儿拭干眼泪,心疼道,“桩儿莫急,明日你爹便进城去打听打听,只会有法子的。”
贺桩低着头,好不容易止住泪,秋水般的星眸仍噙满泪水,心里却是明白贺炜在城里也没什么熟人,去了又有何用?
且父亲上了年纪,腿脚又不便,先前她浑浑噩噩,隐约听见任知府与方家乃姻亲,说到底还是她连累的夫君。
她咬了咬唇,低语,“娘,我要去找相公!立刻就去!”
梁氏一听这话就急了,“说什么混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桂城离清河镇几十里路,外头天色已晚,如何去得?”
贺桩却是铁了心,软声相求,“相公遭难,我岂能坐视不管?娘,爹腿伤还尚未痊愈,硕儿还小,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女儿此生都无法心安啊!”
梁氏瞧着女儿尖尖瘦瘦的小脸,委实不忍心,但还是不愿由着她胡来,狠下心道,“不行!桩儿,便是没了爹娘,你也得好好活着,无论如何,娘绝不许你去!你若是去了,休怪娘不认你这个女儿!”
贺桩一下痛哭出声,一把抱住梁氏,苦苦哀求,“娘,您就让女儿去吧!”
但梁氏还是不松口,夜里还在外头锁上门。
一夜未眠,贺桩辗转反侧,哭肿了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独自进城。
于是趁着窗外天色伊始,便留了书信,从窗户钻出房,带上为男人准备的东西,又回清河对岸的家里,狠了狠心,又把男人的剑包好背上。
她手头没有什么钱,便又咬咬牙,把梁氏留给她的那块半月玉牌带上。
夜里又下起了雨,路面又湿又滑,这一路贺桩走得分外艰辛,冷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一时路滑。
她一不小心,竟整个身子趴在湿漉漉的路面,发髻松散,一绺湿发黏在额间,她的袄子也湿了泰半,鞋面上全是泥浆,雨水渗入布鞋里,冻得她直哆嗦。
但她已顾不得许多,把布包抱在心口,实在走不动了,便歇一会儿,饿了,便从布包里掏出一小块馍馍,默默啃着。
跋山涉水,好不容易进了城,许是她的模样太过狼狈,街上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贺桩先去当铺把那块半月形玉牌当掉,掌柜研究了好一阵,又左右盯了她好半晌,这才喊了三十两银钱,贺桩讨价还价,最后四十两成交。
她依着上次来的印象,她七拐八拐地总算找到袁锋。
她头上的双燕髻早就被打湿,凌乱中还挂着水珠,脸色泛黄,模样哀茬,疲乏得不成样子,唯有澄澈如井的眸子泛着泪光,即便是厚袄子也遮盖不了她瘦削的身形,脚上沾满泥巴,根本看不出是鞋子,抱着布包的手瑟瑟发抖。
老袁见到她这般模样,简直吓了一大跳,赶紧叫冯氏去烧热水给她梳洗。
而贺桩身子虚软,冷得发抖,额头却烫得厉害,却不肯随着冯氏进后院,“噗通”一下跪倒在老袁面前,焦急而虚弱道,“亭长说,相公被官府抓起来了,这里有钱,还有——这把剑,相公从不准我碰的,但眼下这般形势……袁兄弟,求你救救我家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