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的一个汉子听到小男孩这么说连爬带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扭头就往山上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眼看着大汉消失在了树林里,我立刻扭过头来盯着那小男孩不放。这小孩儿看着年岁不大,怎么说话这么有分量,而且说话的态度语气像极了大人,不,应该说压根就看不出有半点模仿大人的样子。
“许先生,现在这怎么办?”当中有一个挨了打的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满脸无措的望着小男孩,而他口中的那个“许先生”指的竟然就是咱们跟前的小男孩了。
对一个小孩子尊称为“先生”这绝对不简单。
薄冷闻言忽的露出了一抹了然的表情来,当下朝小男孩拱了拱手,“原来是请阴一门的许家啊,久仰、久仰!”
“久仰?”小男孩勾唇一笑,眸光中竟带着一丝狡黠,“既然你听说过许家,那你怀中的姑娘是不是应该还于我?”
“若是我怀里的是个死人的话,那这件事我薄某人肯定是不会多管的,可她还活着。”薄冷说着就将怀中的小姑娘交给我了,而后继续道,“你们许家一直都是以帮人配阴婚的,什么时候也干起了这么损阴德的行当了。活人下葬,这可是要折寿的。”
配阴婚?
一听到这个词汇我顿时明白过来这小男孩是什么身份了。
原来他是阴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媒婆,而小男孩所担当的角色应该是“送阴人”。
阴婚这种仪式在中国古代是非常常见的,尤其是在古代官宦富裕人家。一般早夭的孩子死后都不能轮回,所以在古人的思想中他们认为,只有成了亲的人就是成人,因此就有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由此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就有了阴媒这种职业,他们通过高价购买已死的男女进行配婚成亲,从中谋取高利益。当然还有那种为了节约成本的阴媒会收买一些人专门去坟地里将那些死了没有多久的尸体挖出来,然后高价卖给买主,反正最后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只是今日所见的阴婚跟我之前所见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一,阴婚从不以活人下葬;二,阴婚一般都是夜里举行的。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事都是有个例外的。由此,我也只能说可能是我少见多怪了。
可我一想到刚才那姑娘被几个大汉围追堵截的样子,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就算陋习存在,可不能草菅人命!
“薄冷,你想想办法救救这个姑娘吧,咱们不能看着她跟死人结婚吧。”看着薄冷跟这个小孩僵持了半天,我忍不住催促了他起来。
他没回话只是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我先带着小姑娘离开,一切有他。
我点了点头,背起小姑娘就往车子那本走去。
可刚走了没两步我就感觉到双脚被什么给绊住了,要不是我察觉的早可能我就要跟小姑娘一起摔下去了。
等我低头看去时,才发现绊住我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根细细的红线。
“阴缘扣?你是许家第几代当家人?”薄冷一眼就认出了这根绊住我的东西。
小男孩拱手一揖,笑颜道,“区区不才,许家第二十九代当家——许尘逸。
”
男孩说话的动作手势以及语气表情都是一板一眼的,更是让我笃定这孩子绝非看起来这么简单。
薄冷闻言并未立刻接下文,而是帮我解开了脚上的阴缘扣,“许家世代阴媒,怎么到了你这一代变得这么不济,竟然落到要用活人下葬来谋取利益的地步。”
许尘逸听言并不恼怒而是轻声笑了两下,而后漫不经心地将红线一圈一圈的绕在了手心上,他的动作进行的很慢,直到从山上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我这才断定他刚才是在拖延时间。
“尘逸,是何人拦住了你的去路?”老妇人的声音听上去沙哑不已,但是中气却很足,俨然像一个成年人。
顺着声音,我们几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在了那个从山脚走向公路的妇人。
她年纪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很多,瞧模样也就30出头的样子。她穿着一身紧致的紫色锦缎旗袍,***的袍叉开的很大,一双白皙笔直的腿若隐若现。脚下蹬着一双枣红色的鹿皮皮鞋,鞋底竟然没有沾上一点泥土,很难想象她是从这种道路崎岖的山上走下来的。
许尘逸一见妇人下来,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当下便往妇人跟前走去,“母亲,叨扰您了。”
“自家人,无须这么多礼。对了,方才刘壮跟我说有人挡了你们的去路,还截下了新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妇人说这话的时候有意往我们这边睨了一眼,细细的柳叶眉故意往上挑了挑。
有些人的长相天生带着一种戾气,而这女人身上就颇具这样的不饶人的气质。
刚被她看了一眼,我后背都惊了一身的冷汗,再看薄冷他似乎没觉的什么。
许尘逸听完了妇人的问话之后踮起了双脚贴着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妇人的脸色跟走马灯似的变了又变,直到许尘逸的话说完,妇人这才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她直起身子装模作样的掸了掸身上压根就没有的尘土,继而往我们这边走来,“只怪小儿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冥界的信君,这姑娘你们带走就是,我们只当没接过这桩生意。不过……今儿这件事您一定要替我们保密才是,不然我们许家的名声可就有损了。”妇人颔首道,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那眼神看着就让人觉得瘆人,我下意识扯了扯薄冷的衣服,给他使了个眼色之后立马背着小姑娘回了车里。
之后我不知道妇人还跟薄冷说了什么,等他再回车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所幸小姑娘身上都是皮外伤,不至于让她扛不住。薄冷回来之后我就让墨鸦赶紧开车到山下的乡镇里给小姑娘找家医院先看看。
车子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小姑娘才渐渐醒来。看到我们的那一刹小姑娘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扑到我的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将她安慰好,之后从她的口中才断断续续的知道她的情况。
这姑娘叫余小溪,是山上一个叫做“守贞村”的村民,因为家里有个嗜赌成性的父亲,前几日讨债的人上门将他父亲左手的五根手指头都给剁了,并且扬言要是再不还钱就把小溪给卖到城里的舞厅里。
余父没办法准备带着小溪一死了之,没想到上吊的时候被许家那个女人给救了下来。许家女人承诺帮他们父女还钱,但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让小溪跟着她。
“我原本以为许太太是好人,我跟她回了家之后她对我特别好,就连我妈活着的时候都没对我这么好过。”一路上小溪哭哭啼啼的跟我们讲诉了前因后果。
“那之后呢?”我迫不及待道。
“也就是在前天吧,尘逸带回了一个中年男人,说是要给他们家已故的儿子结阴亲。之后我才知道许家人是干这一行的,那个男人走了之后许太太就给我端了一碗莲子汤。我喝下莲子汤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将我往一口棺材里塞。挣扎期间我被他们打昏了过去,而刚才在送葬路上我醒了过来,发现棺材盖子没盖牢所以我才呼救的。幸好遇上了你们,不然我肯定已经成了死人。”
听完小溪的叙述我更是觉得许家的母子人面兽心,他们这么对小溪根本就是谋杀!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小溪的遭遇固然同情,但是眼下救人肯定是要救到底的,我担心小溪要是回去的话没准还有可能被许家母子被弄过去的。
“我爸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我想……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去接回我爸吧,我们家在临镇还有个叔叔,我想带着我爸去投靠我叔叔。”
“薄冷,你觉得呢?”这一路上薄冷都相当的安静,他的表现更像是一个透明人,但关于要不要继续救小溪的问题上,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多问问他的意见。
“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回去接她父亲,许家的人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她的,所以现在回去的话无疑是自投罗网,而且……”薄冷顿了顿看了一眼小溪,而他看小溪的眼神颇有几分怪异。
小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垂下了脑袋来,隔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薄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问了一句,“小溪,你已并非处子,按理说其实并不适合作为阴婚配偶的,但……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许太太?”他说这话的时候也着实为难极了,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几次才说完。
可这话一说出口小溪的脸顿时变得煞白,良久她才无声的点了点头。
薄冷见此冷不住抽了一口凉气,立刻对着墨鸦下达了命令,“难怪啊……墨鸦,送小溪回去!”
“为什么?”一听到他这么说我立刻激动起来,要知道刚才可是他自己说的不能让小溪回去,不然就是送羊入虎口,可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那雅,这件事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