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啦啦!还是那么意气用事,被别人说几句就像个小孩子那样斗气,如今落到这般地步,都是你一手造成。」
诶?
这把声音……是她。
也就是说我在梦里,还活着。
「喂喂喂,你怎么总爱不打招呼就随意在人家的脑海里说话,这可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哦。你好歹也是有名字的吧,我叫成果,怎么称呼你?」
「名字……是啊,应该怎么自称呢!」
「你该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要不要我帮你取一个。」
「瑟康·莎斯尼斯,姑且叫这个名字吧。」
「姑且……好吧。瑟康什么来着,你的名字真不好记呀。说说吧,你怎么会在我的梦里,准确地说,你怎么会存在于我的意识里。是寄生状态还是共生状态?」
「……不回答吗。那说说你的名字吧,你的名字可真够洋气,你是外国人?不不不,我能把你定义为『人』吗?」
「…………」
「又不回答。算了,算了,你不想回答也可以,那就请你离开吧。我习惯一个人,不喜欢这种『陪伴』状态。……喂,你听到的吧。」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的回答可真够气人……那说说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你也是其中一种怪异吧,和不明物、爆炸、七天轮回是一样的东西。」
「在你看来,那些算是一种怪异?」
「不然呢,还能是显灵或者神示。」
「或许。」
「或许?」
「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愿望女神。」
「噗——不好意思,失礼了,失礼了。听到你这个……怎么说呢,这么中二的名字,我实在是忍不住。你能实现什么愿望,我可以许那种把一个愿望变成一百个愿望的愿望吗。不能的话……你这个名号实属自封。」
「当然可以,在这个世界我无所不能,就算是把死人复生我也可以做到,不过前提是你要相信许下的愿望能够实现。」
「还要我相信?你直接实现愿望不就行了。」
「信奉者许下愿望。」
「……那能复活许静吗。她在实验楼被炸得四分五裂了。」
「无法实现。」
「为什么?」
「你并不相信这个愿望真能够实现。或者说,你并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获得许愿的机会,所以无法实现。」
「…………」
「连许愿的机会摆在面前,你都提不上精神,你为何总是这般消极。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人,这种只会消极处世的人,身上都会散发出一种恶臭,一种比垃圾的腐臭还要让人恶心的味道。大家都恨不得离你这样的人远点。」
「虽然话说得很毒,但我能理解,如果我身边有这样的人,我也会敬而远之。其实……我也想积极一点,可是,可是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改变不了,一切都是毫无意义。」
「噢~这些话谁不会说。什么叫改变不了,你有努力去改变过吗。」
「你又在假装很懂的样子。谁说我没努力,我也是有努力过的。每次努力过后都想着一切会好起来,会好起来的,可是得到却是一次次的无奈。」
「比如?」
「比如高中三年,我就曾倾尽全力过,从普通班到重点班,一次次超越自己;比如工作的那几年,从实习生熬成公司的中流砥柱;比如我的爱情,几乎付出全部的热情,从情侣关系苦心经营到准备步入婚姻殿堂……可是,又怎么样,不但努力没用,我甚至还缺少那么点儿的运气。」
「运气?」
「没错,运气。高考压力本就很大,偏偏在高考前几个月,父亲住进医院了,病情严重到下达了好几份病危通知书。自那之后心无杂念的状态被打破了,每次我望向天,天都是灰蒙蒙的;
「还不止这些。在第一任公司辛辛苦苦工作三年多,任劳任怨,可越努力公司规模就越小,最后还倒闭了。之后任职的几家公司也都因经营不善相继倒闭。我一度怀疑这一行是不是成夕阳产业了,不然我这霉运说出来都没人相信;
「俗话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上一扇窗。我恐怕是得罪上帝了。在第一任公司临近倒闭前,前女友在出差的路上因她的同事对车辆爆胎后的应急处置做得不妥当而横生车祸。这场车祸让前女友足足躺了一年多,而那位男同事只是受了点轻微伤。可能是出于自责,那位男同事对我前女友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这也使得前女友和他互生情愫。最终,面对一个事业没有起色,整日唉声叹气的男友,前女友做出了一个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一脚踏两船。
「哈哈哈……,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差。努力得不到收获也就罢了,运气还奇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努力下去呢,反正努力得到的只会是无尽的失望。」
「哦~这就是你消极的根源吗?」
「在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之前,我其实还算是一个积极乐观的人。『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曾是我信奉的教条,是我前进的动力,用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这是多么值得让人兴奋和为之奋斗的事情。然而,被努力一次又一次背叛之后,我终于明白到,原来努力不一定能换来想要的结果。现实把残酷的真相不断揭露在我面前,最终造就如今忧郁消极的我。」
「啧啧啧,你不过是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而已,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经历比你所经历的更悲惨万分,但他们却没有好似你那样满世界地找借口,找理由哦。」
「是啊,这个世界各式各样的人生都有,可与我有什么关系。是要我从比自己凄惨的人那里获得优越感、满足感;还是要我从比我出身好、命运好的人那里获得自卑感、羞愧感。这些人与我何干,每个人的经历都不同怎能混在一起谈。」
「果真如此吗?」
「什么果真如此?」
「你对你经历的认知。」
「什么意思。」
「人总会挑对自己有利的话说,有时甚至还会篡改记忆,这些行为旨在麻醉自己,将自己的某些行为正当化。」
「正当化……?」
「为了高考,你所努力的只是三年,而别人可是长久地努力着,凭什么仅以你的三年就可以压过别人的十几年;大学期间,你不学无术,毕业后找的公司都是最次的,这样的公司随时会经营不下去难道不是一种常态吗;至于你的前女友,你扪心自问,你和她发展的初段,她可是和上一任还藕断丝连着,你敢找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那就得做好自己会步她前男友后尘的准备。」
「不,不是你说的那样。」
「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和运气不大相干。大多数时候你都处于懒惰状态,别以为努力了一小会,就能对努力下定义。你未免也太狂妄了。想靠一时半会的努力就改变一切,你是在痴人说梦。再者,你的努力真的能算作努力吗。」
「世间千万人,形形色色,因此,对于一些没有标准的事物势必会有差异性的评判。一件事物如果充斥着各式各异的标准,那也就等同于没有标准,一切都只停留在抽象概念里。所以我所认为的努力,或许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程度,但是,在没有标准的情况下,又从何认定我过去所付出的努力不是足够努力了呢。你可以说我的努力有自我解读的成分在,但是,你无法抹去汗水曾经在我身上挥洒过的痕迹。」
「你还是没有长进。总想着为自己辩解。快别这样吧。刻意放大自己失败后的悲伤,强调自己真的很努力了,以此正当化自己的消极行为。你的程度不过如此,将几次失败包装成合理懒惰度日的理由。」
「不是你说的那样。」
「人都会逃避,这是理所当然。但你用过去的失败作为逃避借口的同时,竟还恬不知耻地选择原谅现在无动于衷的自己,甚至将一切都怪罪于命运的不公,让自己得以名正言顺地坐在可怜者的位置上,你难道就没有羞耻心吗?」
「你说得真轻松,亲历者不是你当然能说出如此轻松的话。这几次失败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单是高考失败所带来的伤痛就无法简单地抹平。
「你知道吗,贫穷人家的孩子,高考就是改变人生的机会,是绝不容有失、仅此一次的机会。先前几次模拟考我都能保持在理科全年级前20名,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偏偏失手了。
「从知晓分数的那刻起我就开启了长达十年的恶梦之旅。十年里,经常能梦见自己在电梯里,有时是跟随电梯一起下坠,有时是按不到自己想要去的楼层被困在电梯里……这些场景反反复复地出现,不断折磨着我。
「如果我心怀远志,折磨倒是应该的。但我并没有想过要用努力去求得大富大贵,去求得功成名就。考上心仪的大学,修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勤勤恳恳地工作,娶妻生子……这就是我的追求,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最普通平常的生活。可是,连最简单的生活都不能靠努力得到,我为什么还要努力。」
「没有谁的一生会一帆风顺。遭遇过几次失败就自甘堕落,自暴自弃,人生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简单,之后像这样的失败还会陆续有来。受过几次伤就觉得努不努力都无所谓,过上没有任何激情,完全放弃自我的人生,这就是你的渴望吗?」
「…………」
我也很想朝着某个目标努力,但我不清楚像我这样一事无成的人还能做成些什么。我对前路很迷惘,我的脚步被困住了,然而时间却没有一同被困住,随着虚度光阴的时间不断积累,人就越焦虑,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两种选择便摆在面前:
走出困境,迎来新生;
或是走向极端,放弃自己的人生。
我选择了后者。
「人生很短暂,你要躲避到什么时候。过去的时光不会回溯眼前,此时不努力,难道要等待一个特别的时机来临时再奋力一把?这个时机在哪呢?你已经等了一年了吧,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你失业了一年,每天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地窝在出租屋里。还是说你等待的不是时机,而是有人能对你说一句: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只是在向这个世界撒娇。」
「撒娇?我在撒娇……」
不知为何,总感觉瑟康·莎斯尼斯说的话有些许道理的同时又无法完全令人信服。批判我的人生倒也无所谓,肆意蹂躏、恶意贬低就未免太过分了。说来,她究竟是以何种身份说出这些话?
「够了。瑟康·莎斯尼斯,你和我说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在提醒你,再不醒过来,你就会和底下这堆垃圾融为一体,成为真正的垃圾。」
垃圾?
对了,我在垃圾处理厂,焚烧车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