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姨子。赵梓荣只知道,教出来的孩子,都那么的差强人意。这可绝对不是他有意去挑剔三个姨子,而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
比如说,老四萧淑珠,虽然性子吊儿郎当的,有点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由于是女人,早早结婚不爱学习也好,都不像萧夜白那样作为男儿需要被人指摘。反正女人只要嫁的好,有孩子生,没有人说其它闲话。
可就是这样,萧淑珠这个散漫的性子,造就她对自己生出来的孩子教育都一样的散漫,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做个负责任的母亲。不说她的小儿子,只说她那都二十岁的大女儿朱佳茵,完全是一个放养惯了的孩子。说话偶尔都没有礼教的,学习也差。
问题是萧淑珠自己都不觉得怎样,认为孩子,都是自己的路去走,父母,不需要太多的管教。说起来,萧淑珠的心肠确实是不坏,而且脑子不像老三那么笨,可是,这种天生的性子,造成了她根本不适合当妈。
赵梓荣这么的传统,中国式父亲,对萧淑珠这种完全米国人的个性,当然是没有办法接受了。因此这萧淑珠,当年能跟着洋人走,倒是很合乎她自己的性格。
老三萧淑菊,那绝对是不用说的了,孩子自己都没有能生出一个,怎么做人家的妈。后来嫁给林家乐,有了个继女林意珊,可为了讨好自己的老公,对这个继女宠了又宠,最后宠出个自取其辱的结果来。事实证明,这女人同样的,不适合当妈。
最后说下老二萧淑兰,野心有,抱负有,对女儿是真正的管,从头管到脚,约束太大,适得其反。
看看康悦婷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吧。整天畏畏缩缩的,像只缩头乌龟。一点自主的性格都没有。
一个没有形成很好的独立人格的孩子,能出什么样的人格缺陷,想都可以想得到。
赵梓荣觉得,这简直比老四萧淑珠放养出来的孩子更糟糕。曾记得,上次在萧家遇到康悦婷的时候,赵梓荣都忍不住对自己老婆说了句:我看那孩子眼神不对,再不好好引导,别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来。
说来说去,他老婆萧淑梅,是真正的爱孩子,会养孩子的好妈妈。三个孩子在萧淑梅的抚育之下,都是那么的好,真正的在成长。
萧夜白在听赵梓荣吐这番苦水时,回头仔细一想,确实是,自己家几个姐姐众多个孩子,只要萧淑梅教出来的孩子能入他萧夜白挑剔的眼睛里。足以说明,萧淑梅和赵梓荣的教育方式是成功的。
按理说,他这个即将当爸的,是不是该趁机向老大讨讨孩子的教育经。可再一想,接下来赵梓荣可能对他说的话,大白小朋友立马打起了退堂鼓。
他讨厌有人粘着自己的老婆!
哪怕比他小的小朋友都不行。
赵梓荣确实有这个本意,夸夸自己吧,然后勾起萧夜白的兴趣。哪里知道,这老半天的,萧夜白反而沉静了下来,明显知道他要说的什么话了。
可到底那话,他是必须得说的,想必一样是被绑的萧淑梅的意思。
说起这个念头,在真正遇到顾暖接触顾暖之前,他真没有想过。想自己这个小舅子也吊儿郎当的性子,根本不会带孩子的那种,找个女人,八成物以类聚,一样不怎样。没有想到,实际接触之下,这小舅子居然找到了个良家妇女型的。
别看顾暖表面上好像很强悍,但是,赵梓荣到底是结婚娶老婆有了孩子的男人了,看女人是看的出来。最少能看出哪种女人像他老婆一样适合当家庭主妇。
顾暖,非常适合。
原因很简单。
细心。
一个好母亲,最基本的条件,必须是细心,凡事心里有底,有规划,不像萧淑兰那样因为心里实际上没有真正的底气把孩子完全绑起来教育的做法。
顾暖这些,全部都具备了。
这真的是,赵梓荣以前和老婆想都没有想到的事。行呀,这小舅子,别看外面传说是个花花公子,啥都不会做的男人,找老婆怎么能一下子找到那么精准的。
大白小朋友肯定更不会随意说出自己挑老婆的秘密了,他,这和老婆叫做气味相投。
他刚好从小缺乏母爱,顾金融会做饭会做家务,内政极强,刚好能填补他小朋友内心的空虚。因此,他大白不得使劲儿粘着老婆。
赵梓荣琢磨来琢磨去,脑袋里滚了一圈,灵光一闪,对小舅子道:“听人说,这小孩子,要是跟着没有生过孩子怀着头胎的孕妇,是能影响到孕妇肚子里的宝宝健康成长的。”
萧夜白先是皱了下眉头,接着很快联想起了人家村里说的话。刚好他上次不是去过崃安村吗?听过那里的村民们说闲话,大抵上说一些乡里的风俗什么的,而且,这些好像没有科学根据的事儿,偏是能被那些老人们和长舌妇们,说的有板有眼的,让人不信鬼都不行。
说的好像是说,如果,让小孩子跟在要生孩子的孕妇身边,能直接影响到这个孩子是生男生女,终归是能生个,让孩子爸妈心想事成的性别。
现在再听赵梓荣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大白于是脑洞大开了。想,让那赵梦庆跟在自己老婆身边的话,小男孩不是最喜欢小女孩的吗,赵梦庆这一跟,他老婆岂不是能生出个女孩子来。
大白是很想先要个女孩子再说的。因为女娃好,像妈。而且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棉袄。
这样一来,以后,哪怕他老婆再生个男娃,嗯,这个女娃当大姐的,站在他这个爸的阵营里面,能帮他管着男娃不粘着他老婆。
精打细算的大白小朋友这样骨碌碌脑子使劲儿盘转了之后,完全忘了什么科学手段,只记得崃安村里的长舌妇们说的那些可以改变天象的鬼话。没有办法,如果木已成舟,他大白不信鬼能信谁?
“姐夫,这样吧,既然姐夫和家里人都不方便照顾梦庆,没有其他人可以委托的情况下,恰好我和暖儿,暂时有这个时间。让梦庆回国,跟我和暖儿生活一阵子,不是不可以。”
“是吗?”赵梓荣眼睛当然一亮,嘴角和眼睛都笑眯眯了起来。
萧夜白心里凛了一下:他这不是上了赵梓荣的套了吧?
赵梓荣赶紧把喜悦的表情收起,故作考虑地说:“可是,梦庆以前,都没有跟过我们家里其他人一块生活,我得回去和他好好沟通。”
“行。”大白答得异常爽快。
赵梓荣继续说道:“我想问题应该不大的。梦庆喜欢他大姐。而梦瑾,对你,和对她舅妈,印象都很好。”
想说这孩子和赵梦瑾臭味相投吗?大白抱着双手横在胸前,开始思索状。回想着赵梦瑾之前也粘他老婆的事儿。
赵梓荣马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当作大白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萧夜白瞧他这副样子,鼻孔里哼一声,就知道,自己老婆好,因此,才那么多人使劲想尽法子想粘到他老婆身边。
吃完饭,一看钟点差不多了。两个人在这家小饭馆结了账,走到门口打算坐上他们那辆停在饭馆门口的桑塔纳回去。
赵梓荣拿着车钥匙,刚要走到自己的车边打开车门时,衬衫的袖管上突然被萧夜白扯了一下。
“等等。”萧夜白低声说。
赵梓荣先是一愣,随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到了对面两三个漫步的路人。一眼望过去,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真正一看,能看出些稀奇。因为这几个人,都是年轻人不说,而且,这几个年轻人,在这条街道上宛如徘徊来徘徊去,阴魂不散似的,盯着谁的样子。
这样的一幕似曾相识场景,赵梓荣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抢劫两个字。他这常年出差多了,什么样的情况危机都遇到过不少。
怎么?他们这是被人给盯上了吗?
赵梓荣刚这么想,想着是要先报案找警察或是怎样。
萧夜白突然拉着他往饭馆里头走。赵梓荣被他一扯,几乎不能抗拒,再说已经看出情况不对,同时担心自己的车,说:“车里有东西——”
“那车上,恐怕都被人装上了什么东西。”萧夜白后面的话,只差说出他们一旦坐上车,马上跟着车冲到九霄云上去了——命归西天。
赵梓荣的眼珠子直瞪了两下有多。
在外带现金随时有可能遭遇到小偷抢劫,这有可能。但是,说车上被人装炸弹,赵梓荣真没有试过。
毕竟赵家,都不算是最富的。什么人,对付他们赵家,贪赵家的钱的话,也应该是绑架,不会是在车上装炸弹,计划着车毁人亡,那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吗。
赵梓荣脑子里有些懵,是想不到有什么人与赵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的,要弄他死地。赵家这么多年在外做生意,都是尽可能息事宁人,不喜欢得罪人。正因为赵父都说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那真是什么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萧夜白领着他走回饭馆,用熟悉的当地巴西话和饭馆里的人沟通,接着,两个人走向饭馆后面的另一道门出去。
这回出来以后,面对的是另一条马路。
一名男子,站在马路对面,对着他们走出来的这个门,是非常显眼,一幅鹤立鸡群的印象。
赵梓荣看过去,见那男人,头发黑色的,很浓的黑,像乌鸦一样的黑,黑发稍卷,有些像自然卷。
一双蓝色的眼瞳,好像幽灵似的蓝光,在男人瞳仁里闪烁着。
向着他们这边,这个穿着灰色条纹西装革履,有些贵族打扮的男人,扬起一只左手,嫣红的嘴唇弯起来的弧度,好比一只女人的唇膏那样的鲜艳逼人,仿佛要流出血滴来。
赵梓荣的脑海里登时闪过一幕幕血腥可怕的感觉,直让他有呕胃的冲动。
一紧张,他拉到身旁的小舅子萧夜白。
萧夜白应该是比他更早看见了对面那个男人,于是神情益发的冷漠,好像什么表情都消失了的一张脸。
“他是谁?”赵梓荣问。
“洛克。”
洛克?岂不是据说绑架了自己老婆的那个主谋?赵梓荣登时激动了起来,不管对方是如何恐怖至极的一个人,要冲过去马路对面。
萧夜白眼疾手快把他一拉,拉住不放,说:“没用的。”
“什么没有用?他绑了你大姐!”赵梓荣大声叫着。
与此同时,和他们招完手的洛克,坐上了行驶过来停在自己面前的那辆黑色雪弗莱,已然是扬长而去。
赵梓荣急上两步,想去追雪弗莱。没有想到萧夜白骤然放手,他反而差点摔在了地上。于是,雪弗莱很快消失在了街头,不见了踪影。
拳头狠狠地砸下身旁触手可及的电线杆,赵梓荣回头看着小舅子,不可置信:“你这样放他走?”
“你不要忘了,我们车上可能装着炸弹。”
赵梓荣全身仿佛才像冷水给浇了一遍,有些冷静了下来。
这话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现在都不安全?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赵梓荣找回了理智,问。
当初听说绑架他老婆时,这个狡猾的主谋,一直都是在海外远程操控,根本都没有真人出现在国内。怎么现在突然间真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因为巴西国内治安不好,所以这人敢明目张胆在他们面前光天化日之下示威了?
赵梓荣越想越是愤怒,两只拳头抓的紧紧的。
萧夜白瞟了他脸上那一眼,说:“人家和你说的时候,说他是什么颜色的头发,你记得吗?”
记得,肯定记得!赵梓荣道:“红色的。他今天,戴了假发?”
“他的头发是白色的。”
赵梓荣不由缩圆了嘴巴。
“你,你说什么?你见过他头发是白的?”
“他患有白化病。”萧夜白道,“我雇佣的那个外科医生,唐思礼做出的分析。”
赵梓荣突然没有了声音。
只听萧夜白继续说:“所以,他的眼珠子,是淡淡的粉色。在夜里,像魔鬼一样的颜色。很多人怕他,正是这个缘故。”
等大白说完这些,赵梓荣似乎什么都明白了。那就是,小舅子远比他,更了解这群恶魔。小舅子为此都做了很多工作,他赵梓荣哪怕再心里焦急,都不可以这样去责备一个,比他准备更充分的人。这只能显得他无知,失去理智,变成绊脚石。
知道赵梓荣想清楚了,大白的手,在他肩头上拍了下,道:“找人来检查车子。他在后门,其实是想看,我是不是能猜出他想做什么,有没有上当。现在,我们这里安全了,但是,别人不一定安全——”
赵梓荣愣了下,紧随他这话开始神情紧张。
对方不会单独对他们下手的,因为和他们一起来的人,有很多一样是可以下手的目标。
萧夜白打了电话马上回酒店告诉兄弟。
“二哥?”是展大鹏接了他电话。
萧夜白道:“我这里车上可能被人装了炸弹,你找个人过来帮忙。然后,你们自己小心点,小心看有没有人送奇怪的东西过来。”
听见萧夜白这样说,展大鹏肯定紧张了,回头马上和章三凤商量起来。
两个人于是一块去问在酒店里的其他人的情况。
赵梦瑾和赵夫人在一起工作,没有异常。赵父在酒店的会客场所见生意伙伴。唐思礼在自己客房里办公。
瑶姐一直和傅玉博在工作。
唯独缺了个钟巧慧。
一问,说是酒店下面柜台,说有人送东西过来给钟巧慧。钟巧慧到楼下大堂去看东西了。
章三凤和展大鹏脸色均骤然一变。急急忙忙的,展大鹏推着章三凤的轮椅乘坐电梯到楼下大堂。
瑶姐和傅玉博看着他们两个匆忙的背影,不由面对面疑问起来:这是怎么了?
电梯去到了一楼。
章三凤的轮椅冲在前面,到了大堂里。远远的,见到钟巧慧站在柜台面前,低着头,像是在看什么东西。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礼盒的样子。
“别拆!”
巨大的声音,回响在相对安静的酒店大堂里,只震得所有人不禁回头去看。
钟巧慧也一样,诧异的,掉头,马上看到了他坐着轮椅朝自己冲过来的样子。
他脸上那般的焦急,明明白白的焦急,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因为她吗?
钟巧慧脸皮子一抽,不仅仅是诧异和意外,是心头五味杂全,什么滋味登时都有了。
他究竟知道了什么,才过来阻止她拆礼盒收礼物的吗?
钟巧慧心里不禁这么想着。
展大鹏陪着章三凤一块,急匆匆跑到她旁边,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一张贺卡。
紧接着,这两人,终于感觉到哪儿好像不对了。
钟巧慧锐利的眸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怪异的表情上阅过,问:“怎么了?”
展大鹏张口,刚想解释:“因为——”
章三凤突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说话。
因为他章三都看见了,看的很清楚,她手里拿着的那张贺卡,是谁写的。
是他章三的大哥,她真正的未婚夫,写的贺卡。
今天,是她阳历的生日。
所以章大哥给自己的未婚妻,不管是出于礼节或是什么缘故都好,送来了生日礼物。
她钟巧慧来到楼下,突然接到这礼物的时候,都是有些吃惊和意外的。因为,她前几年生日的时候,章大哥,都没有送她生日礼物。
可能是,老人家今年对他们两人催的紧了。章大哥不得不做做样子。
钟巧慧是这样想的。因为两人都没有怎么见过面,没有说过话,没有接触过,更何谈来任何感情。
接到这样一份,貌似不是怎么诚心的礼物,她钟巧慧都在考虑要不要退回去,因为自己实在是不喜欢这桩没有任何感情的婚事的安排。
犹豫再三的时候,章三凤,这个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初恋对象,突然间跑下楼来叫她别拆。
是女人,都会有些意象飞飞吧?
钟巧慧嘴角微弯,打量章三那张瞬间又变得无比平静下来的脸,像是有意无意地问:“你刚才,叫我别拆礼盒?”
展大鹏真想哎呦拍脑袋。
章三凤的脸色,自然因为她这句有意的追问,变得益发无比的难堪。脸上都是青的一片,但是,只能故作镇定,道:“我看错人了。”
“看错谁?”钟巧慧四处望了一圈,“怎么?这里有你认识的人?来,要不要我帮你喊两声,对方叫什么名字?”
眼看她玩上了瘾,章三凤的脸色由青变黑,突然冲着展大鹏说:“我们上楼去吧。”
“不检查了吗?”展大鹏心里,有一点儿担忧隐藏着。
说是章大哥送的吧,但是,如果在章大哥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东西中途被人动了手脚。
“究竟出了什么事?”都能感觉到一种不妙的气氛在蔓延,钟巧慧眼神一眯,严肃了几分问道。
章三凤一样在犹豫不决,终于,他抬起头,对着她:“我可以看看吗?”
钟巧慧愣了愣,虽然明知道,他不是因为那个缘故了,可是,终究,他这是出于关心她。
她没有来得及表态,展大鹏先一步把她放在柜台上的那个礼盒拿了过来。
只见,是个不大的盒子,手掌掂了掂,貌似重量也不重。
是巧克力?鲜花?蛋糕?衣服?护肤品?
展大鹏猜不到。
回头看了眼章三凤。
这东西,如果怀疑有问题肯定不能带到楼上去的。但是,如果叫来警察处理,后来被章大哥知道的话,特别是知道自己弟弟有参与其中的话,那肯定对兄弟之间的感情不好。
章三凤抬头看着钟巧慧,等她主意。
钟巧慧摊开两只手,表示无所谓。
展大鹏于是咬了口牙,当场拉开了绑在礼盒上的粉红色彩带。揭开了红色礼盒的盖子,里头,呈现在他们三个人面前的,是一个芭比娃娃。
章三凤的脸色登时又变了,锋利的一双眼,马上射到了钟巧慧的脸上。
钟巧慧的眼神里,果然露出了些复杂的滋味,接着,对回他,说:“那话,我只是和你说过,你告诉他的吗?”
曾经,很小的时候,她偷偷的,对着自己爱慕的男孩子说:我喜欢什么样的芭比娃娃,你可以在生日的时候送一个给我吗?
那时候,她是个长相不好看的女孩子,他却是万人迷的男神,追求者暗恋者不计其数。对于她的话,只当做是一只癞蛤蟆的话,拿成笑话说给了自己兄弟听。
小时候自负的恶果,如今,全部显现出来了。
章三凤的心窝口,瞬时像被什么用力揉捏着,快窒息了的感觉。
钟巧慧的嘴巴里,像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的样子,想都想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谁让她这么倒霉呢,小时候给爱上了这样的一个男孩子,一个,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孩子,只会嘲笑她又丑又胖的男孩子。
说女人爱自作孽,真的是如此没错。
没想到的是,他大哥,倒把他这话,给记在心里面去了。不知道章大哥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确实给她送来了她从小就渴望的那只芭比娃娃,算是圆了她的心愿,也算是,特别地想讨好她的一种心意吧。
钟巧慧突然感觉到自己手里捏着的那张贺卡,有些沉甸甸的。
上面,章大哥写的几行字,如今伴随这只芭比娃娃的出现,似乎有了些真心实意的样子。
“没有问题了,我可以走了吗?”钟巧慧说着,当着他们的面,也没有打算去看章三的脸,拿起那只装着芭比娃娃的红色礼盒,抱在了腋下,擦过他们两人身边,独自朝电梯走去了。
展大鹏哎呦,连拍几下脑门。
章三凤的脸,被脸庞两侧仿佛美人一样垂落下来的乌发,给牢牢地盖住。
一个人坐着电梯,钟巧慧的手指,夹着贺卡,一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发抖。她恨不得出口痛骂一声混蛋!
真是混蛋!
那个白痴!
本以为,他是个情商多高的男人,毕竟,他从小人见人爱的男神,到至今都不愁没有女人倒追,可为什么那么点情商,远远都比不上章大哥。
章大哥在贺卡上写着:你小时候没有办法圆满的梦,我都能帮你完成。
你要的,我都给你。
这是多少女人心里面最想听见的话。
偏偏,不是他章三说的。
钟巧慧感觉一阵鼻子酸,同时全身颤抖不已地想冷笑。
电梯叮咚一声打开时,她迈出电梯,腋下松动的时候,红色礼盒掉在了地上,她弯下腰去捡起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
瑶姐出于担心,早和傅玉博,站在房间门口观望了。
见钟巧慧好像在电梯门口停住,瑶姐急忙走过来问:“怎么了?”
“没有。”钟巧慧抬头,摇头笑了笑,神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同时,已经在瑶姐的目光望过来之前,把礼盒的盖子盖住了芭比娃娃的身影。
瑶姐不明所以,只好摸心口,说:“顾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知道有没有事?”
钟巧慧的嘴角翘了翘,眼神微烁。
这时候,她们或许,该最庆幸顾暖是和那只老鳄鱼在一起。老鳄鱼,不管怎样,是老鳄鱼,保顾暖的安全,似乎是不在话下的事情。
*
海边的沙滩,午后阳光自然更晒了,快把人晒出了一层皮。
杨夫人再也顾不上这太阳晒不晒,只知道,自己是绝对已经是被剥掉皮了。
跪了大半天的,不说跪的人饿不饿,看着的人,都得饿了,因为是饭点了。
老鳄鱼,不得不考虑起,孕妇肚子里的宝宝饿不饿这回事。
萧鉴明开了口:“这么吧,有什么事,回国后再说。”说罢,吩咐汤叔,是要备车,准备拉人去吃饭,当然,这里头不包括杨家人在内。
跪着的杨之琳立马抬起头,质问:“什么?!”
不是跪了,就可以什么事当成没有发生吗?还让她回国认罪?有没有这样的事?这不是骗她白跪吗?
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哪有这种可能。
至多,顾金融道:“谅在你母亲是全心全意为了你份上,我可以在法庭上为你母亲求求情。至于你,跪了都不知道悔改,我会请求法庭重判。”
杨之琳肯定是跳了起来,伸出双手要把她掐死,捅死。
汤叔连忙插在她们两个中间,同时叫来了下面的保安。
萧鉴明看向杨柏心。杨柏心连忙对向女儿怒吼:“住手!”
“爸?!”杨之琳朝着自己父亲叫着,“你没有看见她那幅嘴脸吗?她要我坐监狱!”
“你本就犯了事儿,要蹲监狱的。”杨柏心突然如此大义凛然地说。
杨夫人,突然脑袋灵光一闪,顿悟了,转头冲向他:“你有意的,是不是?!”
他当然是有意的了。因为逃都逃不掉的了。像顾暖说的那样,贪污犯,没有见过真枪毙的。反倒是杀人罪,被枪毙的不少。
她们两个,他是保不住了,因为他自身都难保。所以,离开米国,目的很简单,不要再拖累到在米国定居的那小三和孩子。
失去这个女儿,他好在,小三那里有其他的孩子。
杨夫人想明白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以后,向他冲了过去,拿起拳头捶打:“我这和你一块同归于尽算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和你女儿?”
“这都是你们自己做出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逼着我这样做的!”杨柏心一样愤怒的,推开了杨夫人。
杨夫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萧鉴明只怕这场混乱伤及到有孩子的孕妇,赶紧让人,先把这对疯了的母女绑了起来。
杨家母女被五花大绑地送下高台,对此,杨之琳一路高喊着:“我爷爷会把我救出来的,会把你们全扔进河里喂鱼的!到时候,你要给我跪回来!”
这杨家的小姐,到现在都在梦里不知道醒来。
顾暖想,莫非杨夫人教女儿自小自己一直都是公主。这公主病一犯,貌似都永远不知道醒来了。
孩子的教育真是个大问题。
或许是想着自己也要当妈妈的关系,顾暖不由想着。
杨柏心,被杨夫人扯拉了之后,衬衫的扣子都散开了,一身狼狈,坐在那里喘粗气。
没有了那对母女,杨柏心顿时轻松了许多,可以和老鳄鱼继续交涉。
“我知道萧董事长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亲自过来了。”
话说到这里,眼看杨柏心一点都不打算为自己罪行辩解的样子,萧鉴明的眉头深深地一皱。
杨柏心一笑更为诡异,道:“董事长别觉得意外。我个人认为,我去坐监狱,好过爆出他们来迎合董事长。”
“他们有这么可怕吗?”
“这个,董事长问自己儿子,不是更清楚吗?”
老鳄鱼绝对不会问自己儿子。
这种父子之间微妙的情感,是外人难以理解和想象的。
“我想和他们对话,你不是和他们有联系吗?”萧鉴明退而求次,说。
“很抱歉。”杨柏心摇摇头,“他们和我,断绝联系了。其实,很简单的理由,我这都栽了,他们能不断臂求生?肯定是把我当弃子用了。这些人的心肠有多黑,董事长不是不清楚?”
只看对方派车撞死林家乐,都是一目了然了。
萧鉴明沉着脸。
顾暖在一旁,突然开了句声说:“办法不是没有的。”
杨柏心和萧鉴明同时看向她,两个人的表情自然不一。
只看,杨柏心的脸色,逐渐的,有些变化,看着顾暖的眸子,越来越锐,像把刀子。
顾暖仿佛没有看见他的这个脸色,径直说着,像扒了杨夫人的皮一样,扒了他那层皮,道:“他能在国内如此瞒天过海,资金方面如何如此安全神秘地转移出去,他本人肯定做不到这个程度,必然是那些人帮他安排的。只要从他的账户进行反追踪,应该很快可以发现端倪。”
杨柏心一句一句气喘着,对着顾暖,近乎哀求了起来说:“佛家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那小孩子,无辜,才几岁。”
“小孩子当然无辜了,没有人会拿他的命,但是,他身上用的,穿的,吃的好的,上的全世界最好的学校,这些,都是你用不正当的手段,从他人身上剥削来的。不是属于你的,也不是属于那孩子的,就该拿回来。这是对那孩子最好的人格教育。”
杨柏心目瞪口呆状。
萧鉴明的嗓子里,都不禁低低地笑了两声。
杨柏心随之破口大骂:“你这个女人真残忍!”
把幼小的孩子突然从富贵的生活打入到一贫如洗的状态,不是比杀了这孩子更可怕吗?
顾暖冷笑,道:“法国国王当年被斩首以后,生活在皇室里的王子,流放到民间,没过几年,已经忘了自己是王子的身份。你放心,你儿子,年纪这么小,肯定很快都忘了。”
这话里巨大的嘲讽他杨柏心怎么能听不出来?国王的孩子暂且如此,他杨柏心的私生子算得上啥?
真以为自己是国王,儿子是王子了吗?别笑话了!就一个贪污犯!
杨柏心两条腿骤然一软,像软了的面条跪在了木地板上。
没有人叫他跪的。
老鳄鱼眯了眯眼。
接下来要做的,不言而喻。
杨柏心被送走了。
萧鉴明带着顾暖,下了木梯,坐上开来的轿车,准备到哪里吃饭。据顾暖推测,应该是回到他们所在的那家酒店。因为汤叔在萧鉴明耳边突然咛叮了几句。
“都没有什么事吧?”萧鉴明皱着眉头问。
汤叔摇摇头:“暂时都平安无事。”
顾暖跟着老鳄鱼的脸色,有些微沉。
公公回头看了下她的脸,眸光沉稳。
顾暖明白他的意思,有他在,没人能动得了她。
两人伴随上了轿车。车子离开沙滩。
美丽的海景依然动人,人群在大海的浪花里肆意嬉闹。
不远处,有人抢劫,盗窃。
谁能想到,这是里约热内卢?
远处,依稀可见的耶稣山,神圣地竖立在那里,仿佛用一双没有情感的眼睛,俯瞰世间的悲欢。
顾暖不知道有没有神,但是,她知道,神在那一天,她弟弟被人抢走的那一天,并没有听见她的祈求。
萧鉴明这回坐在副驾座,从车前镜里,能看见她那张平静无奇的脸。
这样的一个女人,好像什么事都经历过了一样,确实,以她的出身来说,有些让人意外。
萧鉴明不由想到自己的儿子,确实是小小年纪,什么事儿都经历过了。如此说来,这两个年轻人,确实有共同处,而不是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车,停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
萧鉴明低头,看着表上的时刻,因为老眼昏花,他低头辨认指针的时间比常人要长。
在这个时候,顾暖突然看见了一辆黑色的摩托车,跟在他们车子后面。
骑车的,看来是个男子,头戴黑色的头盔,全身一副黑色的紧身皮衣,非常冷酷,无情的姿态。
让人一看,顿时心里有些紧张。
顾暖只见那摩托车,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地驶上来,擦过他们车旁。
那一刻,从黑色头盔下射出来的目光,与她的,瞬间遥遥对上的样子。
顾暖的心头突然哪儿一颤。
这眸光,怎么是那么的,那么的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不,不可能!
她脑海里像卷起了暴风一样。
黑色摩托车,仿佛一条黑色的蛇,钻入前面密集排队等待红绿灯的车群,突然嗖的一下,宛如放出来的箭,左拐弯,从红绿灯路口消失了。
顾暖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前面萧鉴明,一双眼睛看着她的脸,仿佛有些时候了。
前面轿车,最终停在了他们下榻的酒店。
萧鉴明领着她,走入酒店大堂。
前面不远处,萧夜白站在那儿,左手插在白色西装裤袋里,神情悠然,对着他,也对着跟在他身后的自己的媳妇,嘴角微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