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住所
小柳挽着陈家铭的胳膊走进自己家门口,管家走上来说:“老爷子在后花园。”
柳家住的当然是别墅。
两个人走到后花园,只见柳董一个人蹲在花坛边上拿着只小铁楸撅着育花的泥土。听到声音,柳董转过身,看见他们两个,道:“坐。”
管家搬来两张椅子,给客人坐。
小柳挽起袖管给客人倒茶。
柳董弄完花盆里的泥土,站起来走到水龙头那里冲过水,走回来,到了陈家铭面前,笑笑:“怎样?”
那口气大有长辈关心晚辈的姿态。
陈家铭想着,自己父亲那一辈的朋友,现在几乎一个个都在长达里面担任重责,一个个,当然都记得他父亲,因此对他陈家铭另眼相看。
可问题是,除了他自己年轻是现在长达里最年轻的董事以外,他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优势可以让这些人这么的关注他。
或许,这是他今天过来会这个人的原因。因为这个人,可算是长达里头,可以与萧鉴明几乎平起平坐的一个人物了。柳董的人气,人望,足以号召到许多股东左右到他们手中的重量级股票。
正由于如此,之前柳董突然间自己主动申请离开董事局时,有人曾经猜想,这是不是萧鉴明让柳董提前告老还乡。因为柳董如果再留下来,萧鉴明担心自己儿子继承自己的位置会压不住柳董。
想着这些的陈家铭,脸色非常沉静,说:“公司里一切业务照常运行,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外界太多的影响。人心如今不一样了。”
“你是指员工对于长达的归属感是吧?”柳董像是有着切身的体会,于他这话颇颇点头,“如果不是手中握有长达大量资产的人,只是个给长达打工的打工仔,你说他需要受到什么影响?最多,不过是离开老东家,寻找下一家东家。现在人才,好的人才,有经验的人才,尤其我们长达这种大公司出去的人,不会缺没有公司要。”
“离职人数的比例,没有预想中的升高。很多人在观望,并不急于提交辞职信。”陈家铭说,“看起来,没有人相信长达这家公司会轰然倒下。”
“你这样说,肯定有所偏差。现在的雇员可狡猾了。”柳董把手抹干了,坐了下来,拿起孙女冲好的茶,喝一口,“吴经理,萧董事长的三女婿的未来女婿,听说被MN解雇了,拿走了违约金,高达数十万。”
陈家铭当然听说这件事情,不能不说是被上了一课。难怪现在很多公司情愿不主动解雇这个雇员,而是想尽法子逼着对方走。而像吴子聪这样狡猾的,能衡量利益得失,忍得住的,不怕公司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一个公司的管理者,最难的,无非是如何管理底下的人。
柳董这时候说了:“虽然,你在大学里,学的并不是人事管理,可是,萧董事长把你的定义定在那里,让你分管着人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不是因为我父亲之前,就是管着这个部门的吗?子承父业。”
“错了。”柳董摇头。
“错?”陈家铭眼角微眯。
“管人事最繁琐最容易分心,你管着人事,等于能限制到你的能力发挥,你在其它事件上的注意力肯定会因此被分散,继而影响到你自己的进步。一个人,最怕他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儿子,从来在公司里毫无建树,实际上却可以卸除本该承担起的繁琐事务,而专心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这点,才是我们非常反感他的原因。”
陈家铭脸色微微一沉,这些策略,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过,想都没有想过。从康俊甲的分析来看,萧鉴明不过是总是喜欢否决他打击他,然后可以衬托自己的儿子,没有想到,萧鉴明对他的安排,心思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
也只有柳董这样的人物,能分析出萧鉴明微妙的心理。
康俊甲和柳董之前的区别,似乎一见分明。难怪一有什么事,连康俊甲身边的人,都转而来投奔柳董。大概只有这样的人,能看清局面,给大家指出一条安全的路。
站在旁边,一直给他们煮水冲茶的小柳,眉毛不禁往上扬着,想:哪有比她爷爷更厉害的人呢?看看一两句话,已经把陈家铭震傻了,接下来,这个男人,随时能成为他们的囊中物。
康俊甲他们想拉拢陈家铭,根本没有她爷爷的这种本事。
“之前——”柳董说,“听说你和康董事他们在一起?”
陈家铭卖了个关子,像是谦虚道:“是承蒙了康董和二小姐的厚爱,有机会为二小姐工作而已。况且,康董与柳董也颇有交情。”
“你说康董?他是来过我家坐客,但是,还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只在外面客厅坐着。”柳董这话似乎意指他陈家铭不一样,比康俊甲更受到他的重视。
这全是因为小柳喜欢他的缘故吗?陈家铭心里打个问号。
“我和康董的交情,和许多的董事交情一样。”柳董坦言他们彼此关系一般般。
陈家铭斗胆问了一句:“柳董是之前支持了哪位小姐或是——”
萧夜白三个字,在他嘴巴里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吐出来。
柳董自然听懂他说的谁,老眼微微眯了眯,说:“我并没有支持任何人,一直只是旁观而已。”
“这样说的话,柳董莫非早知道这事有变局?”
“你大概不知道,那些人盯上长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和康董他们合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个时候,如果我踏入这趟浑水的话,长达真的就完了。我或许会反感董事长的一些做法,可这家公司毕竟是当年我们一群人打下来的,积累了我们太多的心血在里面。康董想当山王,我不想。”
对于对方这话,陈家铭肯定也不会信,想那康俊甲之前不也说了,说自己不想当大,但是会扶持他当大。
柳董看出他脸上的那丝想法,说:“实话实说吧,没有人会不贪婪成为长达的主人。问题是,我反感康董与洋人勾结的做法。”
“他们究竟是一群什么人?”
对陈家铭的这个问题,柳董先是轻轻地挑下半白的眉头:“陈董在康董那边,莫非是受到冷遇了?”
“如果柳董是认为我在康董那边得不到好处,因此跑到您这里的话,柳董大可不用这么想。我纯粹只是因为,他们不够诚心,对我隐瞒太多的事情。”
陈家铭说到这儿,貌似口气颇有些质疑,小柳连忙插句话:“陈董你放心,我爷爷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家绝对真心待你的。你看看,我爷爷什么都和你说了。”
柳董看了看急于表态的孙女,摇头叹气:“女大不中留。”
“爷爷!”小柳撒娇地跺脚。
“行了,茶都泡好了,你出去走走,给我们张罗下午饭,我和陈董有几句私己话要说。”
爷爷这一发话,小柳眨了下眼,放下手里的工具,走了出去。
后花园的玻璃门一关,四周安静的,只有几只柳董养的雀儿在蹦蹦跳跳。
柳董道:“你觉得我这孙女怎么样?”
陈家铭微垂眼:“男儿有志,事业未成,怎敢成家?”
“萧夜白就没有你这种顾虑。”
这话貌似在夸那个败家子。
柳董看着他好像皱眉头的样子,不由哈哈一笑:“怎么,很诧异吗?我说过我反感萧鉴明偏占儿子的狡猾做法,因为这样做了,对公司里的其他年轻人不公平。可是,不得不承认,萧鉴明宠这个儿子,宠对了头。”
“你说什么?”陈家铭的眉头纠结成了一个疙瘩。
“败家子是吧?每个人都这样说他。我顺应舆论,不会轻言在公众面前胡言乱语,但是,从来不会跟着其他人说他败家。”
“柳董认为他是有为青年?”
“不是吗?大家都在说,林家乐那个事儿是他干的。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钱,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可你知道不知道,他现在和一个什么人在一起。”
“什么人?”陈家铭略微听说的是,那个疯癫的败家子,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在一起,倒是变成天仙配了。
现在柳董的说法是,这坐轮椅的男人不是普通人?
柳董说:“康董属下有个人,在赌城赌输了钱,然后受到威胁了,因此,康董的私人公司倒台了。这个和败家子在一起的男人,据说是所有赌城都拒绝其进入的一个人物,叫做章三凤。”
“我听不懂。这里面有什么关系?”陈家铭问,这依然解释不了,萧夜白哪里来的钱,怎么吃掉林家乐的公司的。
那个章三凤很有钱吗?
“恐怕,帮他们保藏财富的,是另有其人。你看他疯癫,确实疯癫。自己老爸都躺医院里了,他却只想着给自己老婆报仇。”说到这儿,柳董的口气里略带了一丝思考,“萧董事长一直昏迷不醒,确实挺耐人寻味的。”
“你意思他装假不想醒来?”
“你到现在都看不到吗?那些人,占据了长达里比董事长更高的股权控制,为什么不急于空降到长达总部,赶走现有的管理层,包括赶走萧鉴明?”
“因为萧鉴明睡着,他们能赶走谁?”陈家铭眼睛稍微一亮。
“对。他们能赶走谁呢?本就是只能赶走坐在王位上的那个男人,因为如果公司需要正常运行下去的话,底下的人,只能拉拢,不能赶走。收购这么庞大的一家公司,动用了多少资金,可不是买个烂摊子。而是要给他们继续赚钱赚取高额利润用的。”柳董再咂巴一口茶。
陈家铭登时有些清醒了,老鳄鱼是让自己昏睡着,这样,对方也迟迟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老鳄鱼即是老鳄鱼,恐怕连让自己发作犯病的时机都刚刚好的。对方绝对不想收个烂摊子公司。
要是萧鉴明真的没有被赶走之前先死了的话,对长达的打击或许是致命的,这不是对方想达到的成功目的。
“那么——”陈家铭都不禁声音里带了对于对方的敬意,问,“柳董是怎么想的现在的局势?”
“对方也在寻找突破口。你到我这里之前,康董给我打了电话,好像是和洋人那边有点摩擦。洋人想要他手里长达的股权,康董想来想去,这个股权交给这些人,怕不是一国的人,没有保障。于是来询问我有什么主意。据康董透露的消息,那边的人,调查到了一些线索,比如说,长达最重要的商标权,和萧家的房产联系在一起,而这个重要的东西,已经落入他人手里。他们一直想对萧家人动手,逼迫这个隐身人现身,却没有想到被人顺藤摸瓜,自己先遭殃。”
这些,都是陈家铭不知道的消息,他竖着耳朵听完,终于有些明白柳董之前说的那些话,什么萧鉴明偏占儿子,萧夜白不是败家子的根源都在这里了。
那天疯疯癫癫的,占着钱堆,喜欢对他陈家铭冷嘲热讽的败家子,居然不是败家子?
陈家铭又有些不理解了。萧夜白既然自己有能力,为什么疯疯癫癫的,给人一种败家子的形象,这对他有任何益处吗?
“他性子是疯癫。”柳董道,“好像,他从来也没有在意过他人怎么想他,至于败家子,人家私自给他安上去,他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败家。”
陈家铭愣了一下,似乎柳董说的是实话。这样说,岂不是都是他们这些人自己胡思乱想,小看了萧夜白,咎由自取了?
“我认为——”陈家铭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一直隐藏自己的能力,不能说没有企图心。”
“嗯,但是,他的目标肯定不是长达。”
陈家铭表示这话费解。
柳董指了下自己的脑袋:“这是我活了这么久,看多了那么多鳄鱼之后的一种直觉。”
“直觉?”
“长达这个池子,对他来说还太小了。”
陈家铭真正地一震。
什么意思?
在他要努力获得长达的时候,那个败家子已经把长达看成不屑一顾的东西了吗?
太过分了!
陈家铭的胸膛起伏着。
他忽的站了起身,道:“谢谢柳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无疑,柳董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激发他的斗志。
他之前确实一直在迷茫自己要做什么,眼看,康俊甲他们不过是把他当成了一颗棋子。现在,他明白了,那个男人,叫萧夜白的男人,果然是他最大的敌人。
柳董说:“你可以找吴经理联手的,你们之前不是一直联手的吗?”
看来眼前的这个人,对他的行动几乎了如指掌,陈家铭道:“是的。我和回了老家的吴经理,一直都有保持联系。我们打算合伙成立一家投资公司。”
和吴子聪的一拍即合,因素很多,其中包括都感觉到被康俊甲那些人利用的耻辱,另一方面,或许正如柳董刺激他的一样,两人都不喜欢萧夜白。
“那个女人——”
在他抬起脚要离开的时候,听柳董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我建议你们,多留心一下。吴经理不是很了解她吗?”
顾暖?
陈家铭嘴角微微一勾:“她是我招进来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个多少潜力的新人吗?”
管家拉开玻璃门,陈家铭径直走了出去。
柳董坐在后花园里吃着茶。
小柳没多久跑了进来,冲他生气地喊:“爷爷,你让我准备午饭,但是,你怎么让他走了呢?”
“你急什么?”柳董瞥了下孙女,“女人想把男人钓到手,要懂得松弛有道,有的放矢。”
陈家铭坐上门口的车,司机问去哪里,他揉了下眉尖:“我到现在都没有去过医院看看董事长,送我到明新。”
半个小时之后,萧老太太得知陈家铭来了,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萧鉴明。管家请示要不要过去打招呼时,老太太摇摇头:“不用了。”
打什么招呼?老太太心里明亮着呢。这孩子,压根儿,都是把他们萧家当敌人看的,哪怕她儿子对这人多好。只能说,人都是贪婪的。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觉悟,她觉得够呛。
和这孩子打招呼,不如和陈母打招呼呢。陈母的口气和态度对他们萧家都还好些。
陈家
知道儿子去了哪里的陈母,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一阵,接着走进了房间,对身后跟随自己的人说:“去守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如果少爷回来了,先通知我。”
“是,太太。”
陈母拉上门,反锁上屋门之后,走到了自己床头柜旁边,拿起了上面的一个固定电话的话筒,拨了串号码。
“您好,陈太太。”接通电话之后,对面的人说。
“移交手续都办完了吗?”陈母问。
“都办好了,陈太太。”
“好,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切段我和你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同时,切段和顾小姐之间的所有联系。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拿我老公当把柄,现在又拿我儿子,但是,他们永远拿不到线索的。”
啪,陈母果断地挂了话筒。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的安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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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妈今天去医院,到时候看情况,如果回来的早,会再更一章。谢谢亲们。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