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好像莞尔一笑,道:“我怎么听说的是,唐教授只喜欢钱。”
说起来,这男子长得真是非常的美丽,用美丽两个形容女人的词语来描绘这男子,足以说明其五官达到了画中美人那样倾国倾城的魅力。
眉眼细如柳,可谓是古书中所说的眉如刀裁。
黑锻似的长发垂落到他双肩处,修雅的指尖捏着一颗白棋,微含的眸子更犹如诗情花意中的西子,眸中波澜含情,三分的嗔娇三分的寒若冰霜,再有那三分藏在湖泊深处的阴沉。
年纪,看起来和萧夜白差不多。
展大鹏喊这人三哥。
萧夜白一排结拜兄弟中的排行老三。没有人想到,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人。
纯色的羊毛地毯落在这男子的双腿上,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是连双脚乃至脚尖都给盖住了,是完美遮盖住了这完美中残缺的一角。
唐思礼一眼望过去,真判断不出来,这男人的双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唐思礼的目光回望过来真的落在自己腿上,老三微似惊讶。
萧夜白说话了:“他真的很爱钱,你不用质疑。但是他这人,不会做钱的奴隶就是了。”
“可他蛮听你的话,不是吗?”看来这个老三知道的事情不少,包括唐思礼为人傲娇腹黑的德行惹恼过不少大人物,唯独唐思礼面对萧夜白的时候挺乖的。
萧夜白挑挑眉尖:“怎么,有谁不听我的话吗?”
此话惹得在场的众人都看着他:好个大言不惭的人,偏偏真有这个本事。
老三苍白如蝶翼的指尖转悠了圈手指中的棋子,薄唇微启,宛如嘘叹一声:“天之骄子,大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
“干嘛要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知道了的话,谁敢去闯荡江湖,闯荡宇宙?”
无疑,萧夜白这再次大放厥词的话,却博得了对方的赞赏。老三很是羡慕他的口气说:“我要是像你能走能跳到处跑就好了。”
“要不,让他给你看看腿。他自称包治百病的。”萧夜白扬扬眉。
没等唐思礼对自己老板的话做出回应。
老三直接摇头:“不要白忙活了。断了的腿是医生能接上去。我是完全没了腿的,医生莫非能给我变出一条腿出来?机械的,没兴趣。”
话说到这,老三口风一转,眸子几分打量地看着萧夜白:“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你爸不是在病床上躺着吗?”
很明显,对方还不知道他和自己父亲吵架接下来被萧奶奶赶走的事,自然,这也是萧夜白自己想走的。
萧夜白眸子微垂,刻薄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没人相信,或许只有他相信,我进我老爸办公室的时候,老头子把本要吃进去的药退回抽屉里。”
这个他,指的是给萧鉴明看过病的唐思礼。
老三的眸光因此在他们两人脸上扫过。
唐思礼似乎不假思索,肯定站在自己老板身边,道:“如果按时服药的话,应该不至于突发疾病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三发出一般人会想到的问题,“萧董事长,是之前都病了吗?”
“董事长是一直患有高血压病史的,不过,情况不至于严重到要住院开刀的地方。但是,高血压心血管病一般都是要按时服药,控制血压为第一。情绪波动一时引起血压升高,如果有日常服药为基础的话,不会如此严重。”唐思礼说。
这样说的话,很明显,萧鉴明是故意在看见儿子进来的时候不服药的。因此这很难排除萧鉴明故意设套给自己儿子。
对此在场众人,都有几分惊讶和疑问。
老三开始学着萧夜白缄默,指尖捏着的白子放在自己的眼前,仿佛是一样精致难解的玩物。
声音,突然从楼梯那里传来。
展大鹏守在会客厅门口的地方,第一个听见,走到楼梯口那边探看。
顾暖扶着扶手楼梯,一步步走下来,之前在自己睡的那个房间里,明显为了她收拾过的,使得她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当她走出来一看,势必有些不一样。
想她那房间,经过特意的布置之后,家具都几乎没有,只有床,和唐思礼要给她治病时要用到的医疗设施。病人住的房间,肯定是干净整洁为第一要素。
出了走廊,开始发现地上铺设的地毯,远比萧家更为奢华,是金黄色的羊毛地毯。非常的温暖,赤脚踩上去,能感受到如丝一般的光滑和柔软。然后,这条金黄地毯好像望不到尽头似的,一路她走来,铺到了楼梯上,铺到了楼下。让人宛如置身于国王的皇宫中。
墙壁上涂抹的颜料,一样是金粉似的东西。
让她忽然想起一个词:金粉世家。
到处金灿灿的,摆设的家具不是镀金,则为银器,具有的风格更为奇怪。一会儿让人觉得置身于一样爱金的阿拉伯人世界,一会儿又觉得那些古典的壁画属于欧美风格。然而,家具极具中国明清家具的风格,让人不难猜疑是个中国人,至少是个喜欢中国古典文化的雅人。
顾暖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混乱了,这个屋子的主人百分百肯定是个奇异,怪类,因为看起来都没有风格的,让人完全捉摸不定的——一阵风。
“嫂子。”展大鹏站在楼梯口叫了她一声。同时有些担心她的脚步。想她头部带伤,唐思礼说她有脑震荡,随时可能昏厥。
萧夜白在听到展大鹏那声喊时,立马扔下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脱臼的手臂固定在胸前,只能两条腿宛如长腿叔叔那样奔跑到楼梯口,踏上台阶一步,到她面前,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对着她,说:“你怎么不叫人呢?”
大白狗宛如小媳妇埋怨的口气。顾暖无奈:“我感觉到屋子大,叫了怕没人应。”
“你不是有手机吗?”
“都在一个屋里,打电话做什么?”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把她的手先握住再说。
顾暖看起来更担心他,目光落在他那只不能动的手臂上,道:“骨折了?”
“没有,只是脱臼,看起来夸张一点。”边说,萧夜白边有点怨怒起某人过于夸张的包扎。
唐思礼似乎已经习惯了老板这种见了老婆立马变性的性格,搬着椅子静悄悄地躲角落里去了。决定老板不叫人,绝对不出声当隐身人。
为此,老三有些惊讶的目光,看看他,看看一样奇怪反应的展大鹏。
展大鹏一样是能闪多远闪多远。
萧夜白见妻忘友的本事没有见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顾暖握住他的手,明显更担心他出意外,扶着他的样子陪在他身旁走着。
两个人,仿佛患难夫妻,一路走到金黄的会客厅。
顾暖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人,眼睛眨了下。
“他是老三。”萧夜白对她介绍,“你叫他阿三,或是喊他章三都行。”
貌似大白狗喜欢给人起外号,但是,这个张三的外号是不是太随意些了,张三李四?
顾暖回头质疑自己老公话的时候,对面的那男子笑着说话了,说:“章,刻章的章,本人姓章,和二嫂初次见面,幸会。”
说话非常典雅,略带古风气息。再看这人,身上一袭宛若旗袍似的白袍,几分悠然的仙姿,与周围这般奢华的环境,说不清的一种搭配。
“章三?”顾暖喃喃地说着,像是随意地琢磨,道,“不会是张三丰吧?”
可能她本意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却根本没有想到,她这随口一说,竟把某人的真名给说中了。
在场一群人面面相觑。
“嫂子真是很不一般的奇人。”章三凤惊叹着,手指尖捏的白棋被他快捏成浑圆的了。
萧夜白对此略显得意,没有受伤的左手搂着老婆,昂着下巴:用得着说吗?他老婆是最牛的。
顾暖坐了下来,见他们两人中间摆着棋盘,很显然一盘棋没有下完。看这个棋局的局势,似乎黑棋占了上风。
黑棋是对面的那个男子。
白棋是她老公这边。
见她下楼来了,他们肯定都不下棋了。收拾起棋盘,章三凤吩咐自己屋里的人把晚饭端上来。一群人都没有吃饭呢。
端上来的菜,顾暖一看,是中国菜,这让她心头松了一口。想她现在受伤过后有点虚火,如果让她吃什么西餐,怕是要更上火吃不下。
主人家,十分贴心地给两个伤员准备了清淡的菜式,百合炒鸡蛋,苦瓜煲排骨,都是非常适合病人早期服用的东西。
大白狗拿左手吃东西不太方便,毕竟不是自己的正手。顾暖因此给他碗里夹菜,再给他舀汤。
桌上其他人看着,只知道顾暖自己受着伤。
大白狗当然满心里都是幸福感,一边吃一边蹭着她的脸蛋,说:“不如你喂我吧。”
好吧,给点小盆友棒棒糖,这小盆友立马飞上天。
“自己吃。”顾暖板起脸,直接歇了给他夹菜的筷子。
早知道不说了。大白狗后悔自己的得寸进尺,一边冲着她撅嘴巴。
顾暖好像漫不经心地说起他这个闲散的性子来:“原来你找地方蹭饭,结果蹭到你兄弟这里来了。”
信用卡被萧鉴明停了,早些天都只能靠她一点现金在村里过日子。现在,再被萧奶奶赶出来之后,于是只能到一伙子兄弟这里来蹭饭。诚然老婆都受伤了,总不能再蹭着受伤的老婆要饭吃。对此,大白狗点着头:就是如此了。
一点都不知道廉耻。
饭桌上其他男人耸耸肩:一个男人为了向老婆撒娇,这人真当是不知道廉耻地装可怜了。
不管怎样,世界上所有人都认为的,这个男人最可靠的后台,他的家族萧家,确实是迎来了毕生最可怕的一次危机。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男人并没有急着回家帮忙,还游荡四处当起了乞丐,要让外面的人不认为这人是个败家子,恐怕更难了。
顾暖心头暗地里嘘了口气。
说到留守在萧家的人,大有人在。一个个都想着争夺固有的财产,不遗余力的,结果,没有人想到自己接手的,或许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坐拥金山,而是一块烫手山芋让人棘手不已。
杨家断了联络,地拿不到,想靠杨家这块地打翻身仗扬名天下的萧淑梅,自然地变成了焦头烂额。地不仅仅是拿不到了那么简单的,因为之前她和萧奶奶都在董事会上信誓旦旦地向所有董事保证过了说:这块地这个项目绝对的,百分百是不会出问题的。
现在好了,杨家一变卦。
如今,她的承诺成了空头支票。对于刚成为公司领导者的萧淑梅来说,这无疑是最最不利的局面。换作是谁都好,谁还能信任她以后做出的承诺有效。如此接下来,她能否领导公司的能力势必将会承受到了最大的压力和最严重的质疑。
董事们在风闻消息之后,已经对她下达了命令,命令她,必须在三个小时之内召开董事大会,对大家做出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股东大会要马上召开进行另外投票选举。
萧淑梅与秘书和李斯同关在办公室里,光是研究这个如何解释项目撤销的演讲稿,也可以叫做自首稿,忙到连中午饭都顾不及吃了。
李斯同其实一直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萧淑梅在这事上吃了亏之后,会不会回头怨怒起他。因为那天,是他告诉萧淑梅顾暖好像对这个项目感到兴趣的。否则,萧淑梅不会紧盯着杨家动作。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他们本想着自己是那只黄雀,却没有想到顾暖会来个破釜成舟。
萧淑梅眉尖紧促,手指捏着钢笔,想着自己弟弟找的这个女人倒是真是个狠角色。
莫非正因为顾暖没有钱没有势头,一身轻松,敢赤手空拳打天下,因此没有他们这些背负巨大财力物力的人宛如一只乌龟一样,走一步都得再三考虑。
但是不管怎样都好,破釜成舟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这点是不言而喻的。
地都拿不成,接下来她弟弟和那个女人想怎样,莫非真想看着萧家倒下一蹶不振?
疯子,她弟弟是个疯子,找的女人同样是个疯子。萧淑梅就此是想不明白了,为什么顾暖要这么做,因为这样做对顾暖来说毫无好处。
顾暖不是贪他们萧家的钱所以巴着她弟弟不放吗?
萧淑梅突然站了起来,这让在旁边做笔记的秘书和李斯同都被吓到。两个人面面相觑之后,一脸小心谨慎地看着萧淑梅的一举一动。
“不写了。”萧淑梅下了决心,说。
什么东西不写?不用会儿,李斯同和秘书都知道了她指的是,当下正进行着的,为了向董事会解释和道歉拟用的稿子。
“这种事,何必多做解释。做了只是给他人攻击我的借口。”萧淑梅是想的很清楚了,要知道自己的竞争对手,远不止自己弟弟那一个,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老二。刚好,老二家的夫家为公司的董事之一,在公司里的人脉网不可小窥。
如果康家那边借机趁虚而入,无疑眼下是个最好的借口。至于她自己在公司里联盟的人,此刻发声只会显得让人质疑其公正性,恐怕连董事的位置都会不保。
老二家,从来都是野心巨大。
“大小姐下一步准备怎么做?”秘书请教。
萧淑梅不在董事们规定的时间内做出解释道歉的话,董事们会如何应对?
“他们本就想等着我道歉的时候赶我下台。这个时候,最好是关闭董事局。”
李斯同心头猛地一震,原来这个萧家的大小姐这样狠的。
关闭董事局,等于独裁!
李斯同内心里并不赞成萧淑梅这个举措,因为只怕引来更可怕的反弹。但是,如果萧淑梅如果不怎么做,怎么破这个局,难道只能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任人摆布。
似乎,这个萧家的大小姐有自己的一套算盘。
李斯同保持极高的警惕性,保持了沉默状。
萧淑梅的眸光,扫过在场的两个人,摆下手,让他们撤了出去。
同时刻,萧奶奶一直在医院里守着儿子,萧淑兰找到萧奶奶休息的房间,开始和老人家争论起公司里的事。
萧奶奶是站在老大这边的,说:“你大姐也是没有办法。这事说来都是杨家的错,没有能百分之百保证的事,对着我们却百分之百的口头保证。结果,事情一变卦,杨家当了甩手掌柜,逃之夭夭,只能由我们萧家吃了这个闷亏。此事换作是你主导都是一样的结局。”
老太太这话,明显萧淑兰有考虑过,因此,萧淑兰并不拿着老太太说的这个话来说,而是找到了另一个突破点,振振有词地攻击老大无能的地方,道:“奶奶,大姐平常都没有沾过公司的业务,哪里像我这边,包括陈董,都是公司里最得力的骨干。爸虽然倒下了,可公司需要熟悉公司运作的人来领导,这样的话,公司才能平稳过渡。莫非,我们只能靠这个被撤销的项目翻身吗?如果真只能这样,怎么可以真正担起一个公司的领导者。我们当然可以不靠杨家,找到更好的项目来说服持有长达股票的股东们,有陈董在,我知道绝对没有问题。而陈董现在是我的人了。”
眼看萧奶奶好像被老二这番话说得有些心动,陪伴萧奶奶的萧家管家,突然拿着萧奶奶的手机,紧张地转头对老人家汇报道:“老太太,股市那边——”
萧奶奶和萧淑兰明显都神情一紧:怎么?这么快?股市那边有波动了?
随之,萧奶奶示意的目光投向老二。
萧淑兰马上命人拿来电脑,打开相关网页。
股市的波动在电脑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清清楚楚,这让在旁看着的萧奶奶都快跟着心脏病发。
萧淑兰的脸色同样出现了巨大的变异。明显,这样的股市波动完全出乎了她的意外,让她骤然联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商人的女儿,股市这点玄机她都是懂的。瞬间她惊呼,愤怒,跳起来大骂:“什么人干的?!”
萧奶奶俨然比她冷静得多,对身旁的管家吩咐:“去把汤叔叫来,你先去顶下汤叔的位置。”
管家应声而去。由于萧鉴明生病了,暂时不能动弹,哪怕这里是萧家自己的医院,有最好的安保措施,但是,终究没有最可靠的人在旁守着不行。汤叔因此日日夜夜代替老太太守在萧鉴明床边。
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汤叔让管家顶替自己之后,匆匆朝老太太这里奔来了。路上他都想好了老太太会问他什么,因此不等老太太问话,直接回答:“上次,董事局做出增加股票发行量的计划之后,董事长手里握有的股票份额自然有所降低。”
“还有呢?”萧奶奶心里很清楚,势必不止这一桩事,这事儿,看来对方是蓄意蓄谋而来的。如果没有往常的日积月累,达不到击沉长达这艘大船的目的。但是,对于长达这样巨无霸的大船来说,一击,如果命中要害,相反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老太太这样一问,汤叔要回答的话就更多了,有些事事关机密,几乎只能贴着老人家的耳畔说的,连在场的老二都别想听见。
萧淑兰是急到舌尖上都要上火了,只看股市上有人大量抛售长达的股票,又有人在暗中大量收买长达的股票。
这究竟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接到过类似的风声?这么巨大的股票抛售量,很难解释为非公司的大股东做的。她公公是公司里的常务董事,公司里的大股东之一,对于其他大股东再熟悉不过,理应该有这样动作的风声吹到她这。
于是不难理解,老二心里现在存着这样的矛盾。
一方面怕自己父亲的公司倒下,另一方面,又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夫家所为,或许他们这些动作,都是为了下一步支持她成为董事长。
汤叔在老太太耳边说的话,萧淑兰一句都听不见。
老太太的老眼扫过她脸上那些浮动的情绪,缓缓地开了口:“要不,你出去帮我和你大姐,再打听打听,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萧淑兰刚好想去找自己公公问清楚,因为只怕这里给不了她更确定的答案,因此对老太太点了点头,道:“奶奶,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我。奶奶放心,萧家会由我来守护的。”
老大这么说,老二也都这么说。
萧奶奶这回脸上的表情,不像第一次听老大说的那样感情被感动的迹象,异常平静的,连点头都没有。
萧淑兰哪想到老人家什么表情,直接冲出了大门。
望了下老二匆忙而去的背影,萧奶奶忽然感到胸口闷,扶住了身旁椅子的扶手,对汤叔继续发问:“你说的,说我们家的财产,一直都是在银行那里做抵押的。”
“一直都是的。”汤叔肯定地说。
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借钱起家的。因此,固定资产,放在银行那里作抵押,是非常正常的事。不止是萧鉴明和过世的太太的私人固定资产,长达公司里的固定资产,更是抵押品确定无疑。
老太太此刻只担心自己儿子,问:“这家医院呢?”
“医院不是。”汤叔道,“医院是慈善基金会出资的。慈善基金会,是不在银行做抵押的。”
慈善基金,可以运用存量基金买股票等进行增值,但绝对不会把钱拿去银行抵押借贷做生意,因为保值,是慈善基金最根本的目的而不是谋取暴利。
老太太听完这话,缓缓地闭了下眼皮,道:“你先赶紧回萧家,把我那几件宝贝取出来。至于董事长的东西,那就不用拿了,肯定是被银行盯上了。”
汤叔正想夸老太太未雨绸缪,因此联想到萧家其他人放在那屋里的财产,问:“少爷和几个小姐的东西呢?”
“聪明的,自然自己会回去拿。”似乎老太太一点都不担心那几个孙女这点问题,因为这几个孙女一早都把值钱的自己能搬走的东西都拿走了。余下的孙子的话——
萧奶奶突然眼睛一眯,想到自己那孙子,倒真没有这几个姐姐贪。萧夜白几乎都不买金银财宝的。
值钱的玩意儿萧夜白一样都没有在家里存着。所以大家都才认为他疯疯癫癫的。
唯一萧夜白睡习惯的床和枕头,以及萧夜白不齿的那些荣誉证书和学历,现在都被萧夜白早就搬走了去讨好自己老婆了。
回头现在想起这个孙子的异类表现,萧奶奶只能在心头回旋起四个字:哭笑不得!
别看老人家骂归骂,心里却很明白,没有孙子是不行的。
只看看,现在几个孙女都说要保护萧家,可萧淑梅好像都束手无策了。
萧淑兰,恐怕也够呛。
光是萧淑兰能不能去向某些人那里问个明白,老太太心头就打了个绝对的问号。
萧淑兰突然间是团团转起来,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之后,她立马联系自己的老公,老公的手机对着她关机。公公的电话也打不通,最后,居然连陈家铭的电话都一直是忙音。
说到陈家铭,本该在她办公的地方为她服务的,可如今不见人影,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萧淑兰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想起老三说过的话,莫名地一阵凉风吹了起来。她只好握着手机骂起自己老公:等我找到你,看怎么和你算账!
要说老二的老公康宝钧在哪里,当然是在自己家了。
不过不是他和老婆住的家,而是康家。
作为康家的长子,康宝钧似乎显得既没有用又性情散漫像个废物,但是,偏偏,康俊甲只对这个长子好。说到其中具体的缘由,陈家铭貌似有听人说过,说是康俊甲的儿女太多,因而,不扶持长子的话,反而会引起家族内的竞争。
家族内部竞争的事可大可小,一旦弄不好,很有可能把家族自己都毁了。最典型的例子,看看萧家吧,因为萧鉴明分了男女之别,特意扶持儿子,导致一帮女儿个个心头不服,偏偏,萧鉴明给几个女儿都找了不同寻常的女婿。
可以说如今萧家这种结局的造成,与萧鉴明早期的贪婪分不开。想当初,长达未做到如此业绩,萧鉴明急于拉拢同盟,因此利用女儿婚姻拉帮结派,成为了最好的方式。
被萧鉴明利用来的这些女婿,都是很清楚萧鉴明的用心,分明是你利用我,我肯定也要利用你。
再有萧鉴明总是一家独大,其余人貌似都被萧鉴明压得抬不起头来,想着我给你那么多好处扶你称王,你却如此对我。反叛之心,或许是一开始已经埋下的种子,到如今爆发了而已。
陈家铭低头看到手机软件屏蔽的号码中又有萧淑兰的来电显示,默默地把手机锁了放回口袋里,只见对面沙发上坐着的康宝钧,和林家乐交谈甚欢,神情一派轻松,好像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老婆的娘家现在是天灾*齐齐降临岌岌可危了。
到底,康宝钧搭着林家乐的肩膀,问起了一件正事儿:“老实说,那事是不是你干的?听说小舅直接掐起了杨家人的脖子,是杨家人干的吗?”
关于这个自己是不是杀人凶手的问题,林家乐的回答可真正叫得上是玄了,说:“那人是杨小姐指使的,小舅如果联合公安局再查,肯定也就是如此。证人的口供说白了,没有证据支持一点用都没有。两人之间的交易,有交易凭证。”
陈家铭在旁听到这儿,都不禁要眨下眼,难掩心头的震动之处。
想,这林家乐真是一条作恶多端的老狐狸了。
可实际上只要一想,林家乐不过是钻透了法律的空子罢了。
要说这个世界上的法律究竟是为了谁而生的,不用说,肯定不是众人所想的为了普众,而是为了富人。光说这个证人口供口说无凭不可靠,非要实证这个东西。富人在这个步骤上,明显比穷人来的更多可操作性。只有穷人行凶会一穷二白只能自己动手,富人能买凶杀人,掩盖罪证的法子更是不计其数。
杨之琳说白了,年纪较年轻,哪能玩得过林家乐这种狡猾的。好在杨家靠山大,能给杨之琳遮点天地。
面对林家乐这种人,你说光靠法律或是暴力,自然都已经是无法解决的事情。
陈家铭眉头轻轻一簇,神情有些难以控制的沉肃。
对面,康宝钧看到他这副像是非常严重的表情,嘴角一扬,说:“陈董看来对于上次的袭击事件还心有余悸。”
说的是上次出差,对方玩不过金融游戏,拿他陈家铭的人开刀。
陈家铭对此是有些反省的念头。想着莫非光靠智慧和金融战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但是,貌似萧家父子不是这样认为的,只认为是他的金融策略出了问题。
这很令他恼火,也无法接受,他堂堂哈佛大学金融系出身的高大上才子,能败给一个大学都不能毕业的败家子?
这无疑是那对萧家父子有意针对他打压他,逼得他不得不反。
忠心耿耿为萧家人打工,最终看看他得到了什么,除了质疑,处心积虑想降低他的地位或许想把他赶出长达一无所有以外,别无其他。
他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的那句话他还记得,他父亲说:变了,都变了,时间久了,当然什么都变了。
说的不就是萧鉴明的忘恩负义?
康俊甲在外面接完电话,走了进来,对他们一帮人说,主要是对着林家乐和自己儿子说:“准备准备,要迎接新的主人了。”
这话,明显陈家铭听不懂,在座的其他人都听懂了。
陈家铭当然不得不提高了一些警惕,面对眼前这群人。
康俊甲回头,仿佛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面对他略显僵硬的表情,赶紧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与以往一样亲切,说道:“陈董是长达最重要的人之一,无论长达换了哪个主人都好,肯定不会让陈董走人的,相反,会提高陈董在公司里的地位,因为没有陈董坐阵,长达内部的运作必成一盘散沙。”
这话听起来像是,前面什么路子都给他陈家铭铺设好了。
陈家铭此刻终于领悟了一件事情,原来自己自始自终,都是这群人的一颗棋子。
*
公司股票大跌的事情,无疑是影响到了公司里基层员工的情绪。
瑶姐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员工,此时此刻都不禁跟着有些紧张和焦虑了。只看公司里百态皆出。
有人心慌意乱,开始忙着找下家做谋划。有人茫然无措,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没心思工作了。再有更多的人,到处找公司里可靠的靠山巴结,毕竟这么大的一家公司,而且做实业的,不可能说倒就倒,更有可能就是换了个主子呗。
瑶姐只知道,对面招商部,貌似在面对这次冲击的时候,比较沉得住气。
偏偏,方永兴他们现在不在招商部。
因此,瑶姐这是第三次前往去找钟巧慧了。
三天之内,她不遗余力地去找顾暖的行踪,只是想着,方永兴给顾暖的那些东西,顾暖究竟瞧出了些什么没有。要是真没有,顾暖应该也会回头找方永兴问话。可是顾暖没有这么做,只能证明顾暖或许真瞧出了些什么了。
不知不觉之中,瑶姐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把顾暖这个新人当作大救星在期盼的了。
对于她这种心情,钟巧慧一样能理解。
只是钟巧慧想的和瑶姐不太一样的是,更为实际的说,单凭顾暖的能力,此刻想做点什么面对长达这样的巨无霸,怕是没有这个能力。
不要说顾暖,他们钟家,想吞吃巨无霸都不可能。
能敢对萧家这头巨无霸动手的,国内资本怕也够呛,势必是海外资本插手的结果。
涉及海外那些金融巨鳄,钟巧慧只记得自己爷爷说过的一句话:说到金融法则,基本都是国外的人制定的,没有我们的份。
可以说光从一开始玩游戏的基础,国人就要比国外的人差一大截。
游戏规律由其他人说了算,这个游戏要玩的不亏本,国人付出的努力和艰辛可想而知。偏偏,有些人为了追求自身最大利益,勾结海外资本。
钟巧慧面对一再过来询问的瑶姐不知道怎么安抚,平心而论,她只能是让瑶姐先想好自己退路要紧。
遇到生死关头上,一般人能做的,当然只剩下如何保全自身。
瑶姐叹口气,刚要转身回去,突然想起什么,往他们办公室里望一眼,问:“那个是受伤的傅经理吗?”
傅玉博埋头苦干,宛如两耳不闻窗外事。
钟巧慧挑挑眉:“是。”
瑶姐感觉,这个傅玉博好像以前就听人说是个不爱说话有些怪怪的人,如今一看,好像更奇怪了,是受过伤之后受到太大精神冲击的结果吗?
钟巧慧抱着前胸,目光落在傅玉博那里想的却是:财务科那么多精英,为何只放了一个傅玉博到新建立的金融部来?
是因为舍不得放开自己部门的人才吗?傅玉博好像业绩一直都不算差,做事口碑也有目共睹。
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更何况现在公司真的出了问题。一般能让公司出问题的,财务首当其冲。
钟巧慧想到这里都不禁打个冷战的样子,因此看着傅玉博的目光再深了一些,想:这个人,不会对顾暖这个救命恩人都采取忘恩负义吧?
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股票激战,由于长达在港股和美股都有上市,国内想操作的话,实在是有心但力不足。
重磅消息似乎呼之欲出了,明天的媒体新闻都在拟稿有关长达的头条。
萧淑兰依然找不到自己的老公。
萧淑梅把自己关在了萧鉴明的那间办公室里,拿着手机,激烈地和某些人说着话,操的是流利的英文。
不不不,她接连喊了几句NO。
对方看起来并不对她的否认买账。
萧淑梅继续陈词力辩:“一开始就说好了,你们不能把股票全部收购过去。”
“怎么不能呢?这么多人抛售长达的股票,我们又有意收购长达,为什么不趁机低价收入呢?”
“这和我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你们要知道,是我让人把部分股票出售的,要不是我——”
“赵太太,你是不是太高估你自己的能力了。你区区号召那几个人抛售股票,那么少量的份额,难道就能威胁到长达的董事局?”
萧淑梅知道,只看今天一开战都知道了,自己恐怕是被这伙外国人骗了。
被骗的人,恐怕不止是她。
她本以为自己也算是个玩金融的老手了,原来压根不是吗?
对方这时抛出了筹码:“当然,我们老板说了,说感谢赵太太的支持,如果赵太太想在公司里保留一个位置,只要不是太关键的位置都是可以的。”
“公司是我父亲和我母亲共同建立的,是我们萧家的,只有我们萧家的人能拥有。”萧淑梅说。
“可你们父亲,之前一连串的计划,增发股票,不是让人想代替他进驻公司吗?”
“你胡扯!”萧淑梅忍不住愤怒。
“我明白,我们老板都明白的。”对方轻松地笑着,好像早料到她如此的反应,“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的人,当然都是气急败坏了。”
“你认为我们输了吗?”
“我们现在手里握有的股票,已经超过你父亲的比例,可以直接进入公司董事局了。”
“不可能。”萧淑梅否决。
她计算过的,人家再怎么收购,都不可能超过萧鉴明的股票,否则,她不会敢这么玩了。
“看来赵太太并不知道,萧董事长,把自己的股票进行了一定抵押,向银行等机构借款办基金会的事。”
慈善基金会是萧鉴明的个人出资,因此,慈善基金会所用的资本,肯定是需要巨大的资金投入。萧鉴明最大的财富,就是股票了。而抛售自己手中的股票,会影响到公司在股市中的表现,因此,势必只能尽可能不抛。
把股票抵押给银行借款,无疑是最好的转换为现金的法子。
萧淑梅无疑没有想到父亲做了这事,腿开始有点发软,说:“你们不是人,连慈善的钱都敢打主意。”
“不,我们不打慈善基金的主意,那一样无利于我们老板的名声。银行追款,也不可能说去追慈善的钱,但是,肯定会追款萧董事长的个人名下财产。”
对方的目的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要萧家的公司,要萧家的财产,只是针对萧家。
“赵太太,萧大小姐,你一开始来找我们老板说合作的时候,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对方突然这样说,让萧淑梅猛地眯下眼睛:“我是说过,但是,我要坐上公司董事长的位置,拥有萧宅。那人,也都这么答应我的。”
“好吧,我们老板承认,赵太太确实是一个很诚实的人,让他都快不好意思了。只好对赵太太吐实,赵太太,压根除了是萧董事长的亲生女儿以外,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