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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死伤,实在太惨重了,之前参与搜寻之人,好些都没有回来,后续被征召的,也在不断丧命……”

又一日,金风坊下起了蒙蒙的细雨,灰沉的天空中下,一个身穿紫青长裙,手提长剑的女子没有打伞,就这么怅然站立在城墙上的垛口边,目送一支新的搜寻队伍离开。

她正是方乾元的女儿方玥,如同许多正道出身的大好青年一般,以正义为信仰的年轻女侠。

她所注目的,是今日出征的又一支队伍,数量在三百人上下。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另外好几只队伍,分成数路,深入战场去了。

他们将要和之前的同僚一般,化整为零,继续投身危险的搜寻。

飞仞附和道:“是啊,这几日,天道盟以正道之名半是利诱,半是欺骗,送出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提高悬赏花红,隐瞒任务细节,控制坊内舆论,把持晋升通道……

正邪两道所能运用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方玥道:“这些人身处局中,只知前方战事吃紧,或有伤亡危险,但却不知,那根本就是人肉磨场,上阵之人,九死一生,绝非虚言……”

“飞仞,你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天阶大能们,真的有善恶之分吗?若连他们都不守护这正义,我等人阶,地阶,又将何去何从?”

飞仞闻言,沉默许久,摇头苦笑道:“大小姐,这个问题,我答不出。”

方玥道:“其实……我也答不出!”

她眼中仿佛带着几分迷茫,轻声呢喃道:“过去我听了燕姨行侠仗义的故事,心向往之,因而崇尚侠道,意欲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但一番历练之后,却又发现,这个世界,认识正邪善恶,比投身它们还难!”

“正道之中,不乏邪恶之人,邪道之中,同样也有善良之辈,然而推及上层,衮衮诸公,却又以利字为先者居多,所不同的是,有些人私欲过重,讲究自私自利,有些人公道宽宏,惠泽家族,宗门,并无太多私心。”

“从局外的角度,许多战争,矛盾,更是各为其主,善恶两分。”

“若是不管不顾,一味非黑即白,则容易陷入偏执狭隘,但若不是如此,想要真切的认识其中的是非黑白,却又太难。”

“甚至就算在这些修士当中,也不乏甘心卖命求财,向往征战之人,同样也有不畏艰险,只为斩除邪恶的战士。”

“我究竟,应该如何做?”

对于天衡等人所为,她虽然也是一位人阶御灵师,但得益于吴龙杰的通风报信,还是能够做到心中有数的。

她已知道,最近一段时日,丧生在邪道大能手中的人阶御灵师,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寻常大宗,一个行院数百上千人,多者可达近万之数,但正式的内门弟子,成为御灵师的存在,也不过是三五百人。

一个大的家族,新兴的江湖门派,势力,同样也有数千上万人,但真正的御灵师,不过百余人,多者两三百人。

由此可见,御灵师在这个时代,其实仍属珍贵的存在,往往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

但在这里,御灵师们也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的性命仍旧如同草芥,被高高在上的天阶大能们驱赶着不断苦战,死伤惨重。

甚至天衡等人已然察觉对方居心,仍然不改初衷,继续征召和派遣搜寻的队伍,一切只为完成既定的任务。

在天衡那般的大能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当然比成千上万的御灵师和更多的灵物为之丧生更为重要。

方玥自诩善良正义,在这等行径之前,却无能为力。

她甚至没有立场去阻止,因为她知道更多的内幕,深晓正邪两道,双方大能在此交战的前因后果,即便阻止了一时,救得眼前性命,也有可能会导致荥山国的惨剧再度发生,战火蔓延更广,波及平民更多。

若能如天衡所愿,一口气引出二尊,解决所有问题,倒也不失为一个明智之选。

只不过,这种把万千人命当做战争的筹码,如同棋子,推上棋盘的举动,实在是太残忍,太可怕了。

方玥自认,以自己能力心性,最多只能当个游侠,杀杀一些剪径杀人的强盗,对付杀人越货的恶人,对于这等牵涉万千苍生福祉,关系天下大局变动的事情,完全无能为力。

她甚至觉得,以自己的智慧,无从判断其中对错!

天衡是自己父亲的盟友,天衡所为之事,父亲岂会不知?

这样一想,背后牵扯更多正道同盟,大宗势力……

她从未有过哪一刻,像如今这般渴望晋升地阶,得到力量。

但脑中更多的所知,却又告诉她,哪怕超越地阶,晋升天阶,仍然不足以影响天下大局,无法改变眼前之事。

“罢了,飞仞,我们走吧。”

“这个金风坊,我是真的不想再留了,我们到荥山国,到别的地方去!”

方玥真的迷茫了,甚至忍不住生出一股离开金风坊,眼不见为净的冲动。

她知道这是在逃避,但她也只能选择逃避。

……

浩瀚虚空,无尽灰域,两具黑棺终于饱食远方弥漫过来的精血元气,内里的红芒大盛,几乎如同灯烛,照出外面。

原本就已经打开一角的棺盖,终于又再一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整个黑棺之中漫出大量的黑气,如同浓墨,包裹棺身。

沉浮于混沌,如同鸡子的灰色法域,忽然扭曲变形,片刻之后,竟是如同黑烟,了然无踪。

与此同时,无尽时空之外,金风玉露两坊的中央,多日鏖战的山谷战场上空,突然两道漆黑的虚空裂缝打开,浩瀚元气如同潮涌,从中激射而出。

轰!

如雷的巨响中,宛若两界世界剧烈碰撞的可怕声音传开了。

战场内外,方圆千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阵响声,旋即便又感应到,两股强横得可怕的滔天气息,正在从中弥漫而出。

“成功了……”

玉露坊中,原本正苦于天衡持续攻击,大阵光幕闪烁,显得飘摇不安的路天遥等人面露惊喜之色,突然狂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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