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向岚舟的态度很正常。从他的一言一行不难看出他出身良好。有时候就跟阶级差异一样，不同阶层的人，很难完全的相互理解。那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造成的根深蒂固的影响。
凡俗之人称修士为神仙，那是因为他们敬畏修士的能力。修士还是修士，不会由此变成神仙。他们充其量只是有特殊能力的凡人罢了。
可那些世家子弟不这么认为。他们自小就是在那么一个环境里长大，难免会有些高高在上的姿态。
出身什么阶层，往往就决定了他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说话。修行是需要资源的。一个资质低劣的弟子修行，每上升一层的修为，都会比资质好的需要的资源更多。哪怕门派没有为此提供多出来的资源，但消耗掉的是实际存在的。为了更好的保证自己所在阶层的利益，向岚舟这般行事、考量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不至于黑脸，向岚舟的脸色还是有所改变，眉毛也皱了起来。显然他也针对连露的话有所思考：“这位师妹说笑了。”他还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震撼，只是说：“我这样的建议是对大家都好。追求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有些事情几乎是必然的。能平安喜乐的过上一生，何必走上艰险的道路呢。”
“你又如何知道，做凡人一定会平安喜乐。”穆湘也忍不住插嘴了，“你这完全想当然的想法。凡人的生命太过脆弱。战乱、疾病，甚至一场意外都会夺去凡人的性命。平安喜乐比你想象中的难的多。”
除了在凡俗世界就家世不错的，此刻在登仙台聚集的凡人不少都是吃过苦的。就是从自家到登仙台，其中的经历也不那么容易。凡人自然是知道凡人的苦，听完穆湘的话，不少人都沉默了。
这样的情绪不仅仅是用哭就能排解的。除了沉默，他们还是只能沉默。心中就算是有不满，有怨恨，他们也不敢过多表达。毕竟在这些凡人眼里，那也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印象：仙人一怒，流血漂橹。这般后果，他们也不敢有什么过激行为，生怕有什么后果自己承受不来。
当然也有人小声感慨着：“这两位小仙子出自各门各派？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地，相比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阴暗处，一个老仆模样的人看着连露和穆湘两个，眼中露出一丝与身份不相符的精光。他低头对着自己带来的一对金童玉女说：“少主，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不妨事！”其中的男童挥了挥手，“他们不过是借这些漂亮话赚取名声罢了。又不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现在他们名声有多好，到时候就能有多烂。咱们且等着吧。”
那女童一边啃着指甲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你们说，那两个臭丫头是自己想到了这些，还是长辈们教的。若是自己想的……”女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玩味的拖长了声音，“那就有得玩了。”
来登仙台参与测灵根选拔的，最少得年满八岁，不然灵根不得外显，来了也没用。那两个说话的看外表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但从说话的语气和语调看来，他们又跟久经阴谋的老油条一般。年纪和外表完全不符合。
那老仆低下头来，对两人说得没有半点异议。准确的说是眼藏恐惧不敢有所表示。他只好恭恭敬敬的表示道：“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理。”
连露穆湘那边，关于登仙台的议论还在继续。可不管向岚舟怎么解释，连露都觉得交流不通。她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前曾听先人说过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在众人的目光中，连露看了眼向岚舟，又看了看周围围着的人：“璎儿愿以此句与师兄共勉，也期望在场的诸位经历再多的艰难困苦，也能不忘初心。”
说完，连露就拉了拉穆湘。穆湘也很配合的顺势开口了：“丙杉师兄，咱们回去吧。这人人太多。”
“是呀，咱们可是连房间都没收拾，就直接跑来登仙台了。这会子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整整，不然怎么住人呀。”连露也扯了扯丙杉的衣袖，说话细声细气的，就跟累着了一般。说完后，她就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丙杉，似乎生怕丙杉拒绝。
带两个小姑娘来登仙台，丙杉也不过是为了哄自家师妹开心。如今两个小姑娘都兴趣缺缺，要回去歇息的模样，丙杉哪里会不答应。不过丙杉也万分庆幸自己跟着来了。师妹方才辩论的样子让他油然升起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好嘞！咱们回去。”丙杉一脸笑，兴冲冲的打头开路，“你们两个可别累着了。”
看着临渊阁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向岚舟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对方不与他辩了，那不是他辩论的胜利，而是觉得没有与他再继续辩论的必要。
“自己还是落了下乘！”向岚舟暗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这不是论道，不过是场普通的辩论，可向岚舟还是没办法轻易的放下。毕竟对方只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赢了不算光彩，输了那更是丢份。如今这不算赢也不算输的局面，那也算是对方刻意照顾了自己的脸面。这么一想，向岚舟整张脸都通红了。
“师兄，咱们也走吧。”向岚舟身后的师弟也小声如此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整场检测灵根结束前，登仙台附近聚集的普通人只会越来越多。对于有些看不起凡俗出身的世家子弟来说，这种情况简直会让他们难以呼吸。
“哦，好的。”向岚舟这才微微有所反应，也带着自己的师弟师妹离开了登仙台。
见自家师兄情绪低落，怅然若失，向岚舟的一个师妹开口了：“师兄何必为不相干的人费神。他们门派原意自甘堕落，接收那些资质极差的垃圾，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劝过了，也算是尽到了同道中人的义务。”
“可不是。”立马就有人附和说：“最少垃圾都由他们收走了。我们不也就减轻了不少的负担。他们也算是做了好事吧。”
“哈哈哈哈！”
……
几个小弟子还自以为无比风趣，说着说着就凑成一团，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思想不在一个境界在，他们自然理解不了自家师兄此刻在忧心什么。
的确，连露她们的话会让不少人认为临渊阁环境宽松，给资质不够的人一丝希望。但同样临渊阁也打出了名声，会吸引优秀的人才过来。而万法宗似乎要求严格，只收精英，但也需要精英们对他们有足够的好感，自愿过来呀。
特别是在两个门派实力差距不大，待遇区别也不大的情况下，显然如今的临渊阁会更容易让人有好感。
走着走着，穆湘戳了戳连露：“你刚刚那样可真装。恐怕当是的人都被你唬住了。连我都愣了愣。屈原的话都被你搬出来了。”
连露吐了吐舌头：“怎么说不得呀。我有没把这话的版权占为己有。引用不行呀。再说了，似乎我们临渊阁的来历也似乎是和临渊羡鱼有关。相比这里的历史和我们原来的世界是有一定的源渊。我引用了屈原的话，说不定他们也知道这个源渊呢。”
“装，继续装吧。”穆湘继续毒蛇吐槽。
连露也笑呵呵的配合说：“你别说，装的感觉可不差。”
外人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两个小姑娘在夕阳下笑笑闹闹的。那画面看着即美好，又显得生机勃勃。
突然，连露停住脚。穆湘来不及收势，同连露撞在一起。“这么了？搞得跟追尾似的。”摸了摸被装疼的地方，穆湘询问说。
连露却没有直接搭理她，而是扭头对着丙杉问道：“师兄，这登仙台启用也有好些年了吧。”
“你突然停下来就是为了这个？”穆湘的疑问脱口而出。
丙杉也有点困惑，不知道连露是为什么问这些。不过他还是回答说：“已是有近五百年的历史了。”
“那那些放出来的血液是怎么处理了呢？”连露继续疑惑道，“就算大家都没有超标放血，五百年也该积累不少了吧。”
“那些不是提取灵性物质都给用了呀。不然灵根怎么检验出来。”穆湘白了连露一眼，觉得她是在说废话。
“不对。血液里的灵性物质毕竟是少数，就算灵性物质用了，那剩下的血浆呢？五百年下来，那得有多少？”
连露缠着问，可丙杉哪里知道。就是专门驻扎在登仙台的负责人也从来没关注这个问题。因而最后，连露只得不了了之。
待到连露一行人走远，阴影处又走出那个凡人模样的老仆：“这丫头看问题真是敏感。断不能让她破坏了少主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