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娇娇一行人相当于直接包下了整间冰室,外面的人,不管是普通居民还是穿着花衬衣流里流气的阿飞,但凡探过脑袋看见冰室里的壮汉,都不敢进来了。
而里面,阮娇娇的保镖们胃口都大,店里的新鲜食物别说卖给别人,他们吃空都不一定吃得饱。
就在阮娇娇刚吃完云吞面的时候,店里面来了一个例外。
“兴嫂…一碗云吞面……”
拖着麻袋进来的小孩大概八九岁的模样,头发遮住眼睛,脸上带着灰迹,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他害怕又紧张,可还是走进了店里要买云吞面。
没等后厨的兴嫂开口,他就掏出了斜挎包里的饭盒,然后蹲在地上开始数皱巴巴的钱。
“宏仔阿…云吞面……”兴嫂为难极了,想要告诉他云吞面已经卖完了,可是对上孩子捋开头发后黑白分明的眼睛,又不知该怎么拒绝。
“福生,面吃完了没?”阮娇娇提高了声音问前面桌的福生。
陈福生的桌上摆满了碗盘,蛋挞、菠萝包、西多士、云吞面、炸鱼蛋,摆的满满当当,边上还有兴嫂没有撤下去的碗盘,两叠摞起来将近二十厘米高。
陈福生刚咽下两个蛋挞,开心回应,“小姐,福生没吃完,还有…五碗!”
“卖一份给这个弟弟怎么样?留着肚子晚上回去吃龙虾。”
“好!吃大龙虾!”
一碗云吞面,对于阮娇娇这种小鸟胃来说正好,对于陈福生,不过是塞牙缝的存在,多一碗少一碗,都无所谓。
兴嫂和拖着麻袋的孩子都听不懂普通话,在唐思嘉翻译后,兴嫂松了一大口气,端上一碗就要给孩子装进饭盒。
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忍着恐惧都要进来买云吞面,还是打包带给别人吃。
阮娇娇对懂事的孩子本就带着几分宽容,在这种小事上,更是愿意给人行方便。
小孩把数好的钱递给兴嫂,接过饭盒小心翼翼捧进怀里。
他没急着走,而是对着“凶神恶煞”的陈福生鞠了一躬,小声道谢。
福生的粤语还在初学阶段,但“多谢”两个字还是能听懂的,他很开心摆摆手回应:“木塞木塞!”(唔使,不用)
小孩愣了几秒才知道陈福生在说什么,抿了抿嘴,又对着阮娇娇鞠躬致谢,然后单手拉着麻袋准备离开。
开心不过几秒的陈福生忽然脸色大变,咀嚼的动作僵住,眼泪啪嗒一下就砸了下来。
“小、小姐!福生牙疼!康康哥哥,绾绾姨!呜呜呜……救救福生!嘉嘉姐姐!艾斯哦…艾斯!”(sos)
福生慌张的把所有知道的人都喊了一遍,蒲扇大的手捂着左脸,哭的好不可怜。
阮娇娇原本还以为他怎么了,眉头刚皱起,就被一句艾斯哦艾斯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的没憋住……
“牙疼?对面都是牙医哦,随便选一家都能看,走走走。”
唐思嘉说的一点没错,对面城寨的街道,随眼一扫就是十几家牙医小诊所的广告牌。
虽然是小诊所,但里面的医生可不是泛泛之辈,有的甚至比私立医院的牙科医生还厉害,只不过他们无牌无证,所以只能开在城寨,这里还不用纳税。
拖麻袋的小孩听见哭声回了头,在唐思嘉说完话后,也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一家牙医诊所很好的!医生是一流的牙医,就在对面!”
“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去了。”
冰室的餐费是上完菜就付过了,唐思嘉请的客,因此不用花费额外的时间结账。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去街对面,引得城寨几个口子抽烟吹水的混混都提高了警惕,紧紧盯着他们的行动。
拖着麻袋的小孩走的很快,带着阮娇娇他们来到冰室斜对面的一家小诊所里。
小诊所里的空间比刚才的冰室大了一点,诊所里一男一女两个医生,男医生是牙医,女医生是西医兼中医,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意外的沉稳。
小孩在送他们抵达后,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了,应该是急着回去送云吞面。
阮娇娇没错过女医生看小孩离去的复杂眼神,担忧、心疼、思念,还有爱意。
福生上了老旧的椅子,整个椅子嘎吱嘎吱作响,好像随时都会报废,以至他哭都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小声抽噎。
男医生年纪三十不到,带着一副眼镜,理着短发,看上去很斯文清爽。
面对福生这样凶恶外表,小朋友内心,十分矛盾的病人,他面色不改,温柔耐心的哄着福生张嘴看牙。
“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偷偷给福生糖吃了。”许管家叹了一口气,满眼心疼。
“啊?秋绾姨你也给福生吃糖了?我也给了他不少!”曹康惊了,他因为火车站福生受伤的事情很愧疚,后面不止没硬下心管他吃糖,还偷偷塞了不少。
唐思嘉弱弱举手,“我、我都有给福生chocolate,我看他很喜欢吃嘛……”
阮娇娇抿抿嘴角,“算了,这次给他长个记性。从今天起,开始戒糖。他要是想吃糖,就让他自己选,要糖还是要肉,两个必须戒一个。”
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
阮娇娇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她以为福生禁糖,大家都不会惯着他,私下也给了不少糖果……
照这么看,龚嫂、贵伯、明叔包括后面去京市过年的佑康还有曹乐,怕是都没能逃过福生可怜巴巴的眼神。
这个家里,可能只有季怀安没有给过他糖了吧。
这小子,心智不长,心眼可一点没少啊!
阮娇娇不知道,季怀安也给过一回,不止是他,老金和部队里的教官兵哥,一个都没落下!
要不是小狗子的羊奶零食没味道,福生早就一网打尽了!
小诊所的环境是真的差,斑驳老旧的墙面贴上了报纸遮挡,但依旧遮不住潮湿渗水所透出来的污渍。
不过好在诊所内的其它东西看着都很干净,实木长沙发上套着一块干净的碎花布,单人的凳子同样如此。
看诊的桌子上掉了块漆,画上颜色鲜艳的图案所弥补。家具的腿上都绑着颜色暗淡的旧毛线,为了拖动时不伤地砖。
地上边边角角看着都没尘垢,花纹瓷砖光洁如新,诊所里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伴着草药味,还有隐隐微不可闻的霉味。
环境确实不好,但看得出,两个医生都在很用心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