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金大姑姑怔然而担忧地看着楚瑜。
“很久以前……。”楚瑜坐回了车上,打断了金大姑姑的话,淡淡地道:“曾有一座城是当时王朝的国都,敌寇来袭的时候,当权者抵抗了一段时日,就放弃了城内的居民逃离出去,甚至在他们逃之前的那一刻,也不曾对居民和前锋将士们说过一句他们要撤离的话,而居民们那时候还坚信着他们的帝王绝不会放弃他们,誓与都城共存亡,然而……。”
她顿了顿:“然而,最后因为遭遇了前锋激烈的抵抗,都城陷落之后,敌寇屠戮了城内三十万平民,还有他们俘虏到的士兵,从此以后这个王朝声望一落千丈,并且最后在敌寇失败之后,输给了另外一支抗击敌寇的起义军。”
金大姑姑和红袖等人都愣住了。
楚瑜墨玉一般的大眼里有幽微冰冷的光闪过:“我知道三爷已经不是秋子非了,他只是个商人,他不欠大元和这里的人任何东西,危机之中我们首先要自保,但是……。”
她顿了顿,抬手指向马车外,一字一顿地道:“我们是人,不是么,就这么看着那些畜生肆无忌惮地欺辱杀戮我们手无寸铁的同胞么?”
政治从来都充满了流血和牺牲,被当成棋子肆无忌惮牺牲的从来都是一无所知的平民。
众人随看向马车外那一片寂静无声,满是尸体与鲜血的街道,空气里一片窒闷,曜司的男儿们忍不住捏进了拳头。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小鱼。”金大姑姑轻声道。
“我没有把自己当救世主,我只是想做个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保住三爷这些年的名声,我们总要再次回到这片大陆上,人无信而不立,商者无信而亡。”楚瑜大眼里闪过平静的光。
随后,看着金大姑姑还在犹豫,楚瑜抬手握住她的手,认真地道:“我并不想牺牲任何人,也不想牺牲我自己,我们要做的就是拖到南国公的大军到来。”
“可是就算南国公的大军到到,他们也只会是我们的威胁!”红袖忍不住道。
楚瑜闻言,眼角一挑,笑得慧黠:“是啊,除了是我们的威胁,他们也会成为倭寇的威胁,放心。”
金大姑姑看着楚瑜半晌,最终还是点头,正色道:“好,我们信你,小鱼,可若是情况不对,不管如何,我绑也要将你绑出城!”
楚瑜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放心,我可比谁都怕死!”
……
琴家绣坊的附近因是曜司的地盘,附近的忍者和东瀛武士才动,就已经被潜伏的武卫们迅速地肃清,作为最繁华的地方,却反而没有像城内其他地方一般遭遇血腥的杀戮。
但是,这里却有了更大的混乱。
此时琴家绣坊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民众,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直盯着大门,推推嚷嚷:“郡主,玉安郡主!”
“郡主,请您出来!”
“打开门,让我们见见小夫人!”
“为什么不开门!”
“开门啊!”
琴家绣坊门口的几名乔装成门房的武卫们,看着这情况,都有些发懵和心情焦灼。
他们已经听到了那些消息和传言,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民众们越来越多。
一路上闻风跟来的平民们几乎把半个还剑湖边都占满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琴家宅邸,不允许进入!”
争执声此起彼伏。
几名武卫们也就勉强拦住,但他们也知道,民众们没有直接闯进来也就是因为琴家威望还在。
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下一刻不会闯入。
“怎么了,你们不敢让玉安郡主出来么,那就是证明了琴家的人早已勾结倭寇,叛国而逃!”陆锦年一拔自己的凌乱的头发,冷笑着上前几步就要往里闯。
“你这个疯婆子,休得无礼!”一名武卫看着那陆锦年,恼火地抬手就推了她一把。
陆锦年要的就是他们推自己,她就这么一晃,直接向后摔了下去。
“小心,陆大人!”有好心的民众立刻扶住了她。
“你们怎么打女人!”
“是不是心虚了!”
立刻有民众对着那几名武卫怒目而视。
那几名武卫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能轻易地对民众动手。
陆锦年扶着他们的手站了起来,眼底阴狠的光一闪,忽然转过身抬起手对着所有人道:“诸位乡亲们,他们就是心虚了,我们冲进去,冲进去,就知道琴家绣坊有没有人了!”
原本还克制着的民众们都被陆锦年煽动了起来,再加上人群不知道谁在乱喊。
“是啊,若是琴家有人,他们早就出来阻止我们了!”
“他们一定是勾结倭寇,跑了!”
“听说朝廷已经下旨彻查了!”
“冲进去!”
说着,许多人群情激愤地就要往里头冲。
陆锦年见状,脸上闪过得逞的惬意冷笑。
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刚好让几名民众挡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像是被人裹挟着往里冲,她是知道琴家武卫的厉害的,可不想被那些武卫伤着了!
她未来还要再重返自己的人生巅峰,要死也是先死身边的贱民。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几名武卫快急疯了,身上被推搡着,他们握着刀剑的手背青筋毕露,几乎忍不住要动刀。
“他们要动手,要杀人了,咱们快闯进去!”陆锦年见状,恰到好处地厉声喊了起来。
她这么一喊,民众们一惊一吓和惶惑之下,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要朝府邸里闯,冲击大门。
她看着狼狈不堪的武卫们,眼里都是满满的恶意——动手吧,动手吧。
若是这些武卫动手,一定会激怒民众的。
只是就在武卫们忍无可忍的那一刻,大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领着人走出来一道窈窕的人影。
“这是怎么了,为何大家如此惊惶,我们正在商量抗敌之事,诸位父老乡亲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女子清脆的声音像是一盆水泼了下来,顿时让那一点就要炸了的场面冷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甚至连陆锦年也呆了下。
她是真没有想到楚瑜没有走的,毕竟宫少宸是告诉她,楚瑜很可能已经离开了。
楚瑜扫了一眼有些呆住了众人,一脸奇怪:“怎么了,诸位父老乡亲,方才我等在听守城将官讲解作战计划,就听到诸位有事要与我说,我来了,诸位有什么要说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一脸从容淡定的楚瑜,他们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说着,她看向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大爷,他一直都是绣坊附近卖豆花,豆花很是有名,她偶尔也会光顾:“张大爷,乡亲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老大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苦笑了一声,满是歉意地道:“小夫人,这个……是有人说琴家要抛下云州城,不要咱们了,所以乡亲们来看看,实在是对不住了……。”
“什么抛下云州城,方才这个女人分明是说三爷通敌叛国,我看她是脑子有毛病,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妖言惑众,偏偏你们都还信!”另外一名大叔闺女一直都在天工绣坊做事,他是见过楚瑜几次的,一直都帮忙拦大伙人和解释,此时抬手就指着陆锦年愤怒地骂了起来。
这下,原本都觉得尴尬的民众们一下子就从陆锦年身边退开,仿佛她是瘟疫一般,皆神色恼火地看着她。
“我就说三爷不可能抛下咱们的!”
“是啊,三爷那样慈悲的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都是这个疯婆子,妖言惑众!”
一时间,舆论风向就掉了头。
而陆锦年也僵了僵,随后她挺直了背脊,傲慢森冷地看着楚瑜:“没错,是我说的他们通敌叛国,就算玉安郡主在这里,也不能改变朝廷已经下了旨意的事实,本御史……。”
她话音刚落,忽然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陆锦年一下子就被她扇到了地上去,哀鸣一声,直接嘴一张,吐出四颗牙齿来。
楚瑜一点不客气地拍了拍手,轻蔑地看着她:“什么东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居然敢冒充朝廷命官,牡丹御史如此正直无私,忧国忧民,一生不嫁人,也是你可以冒充的吗?!”
“你……你……!”陆锦年捂住脸,头晕眼花,又恨又气,可一开始听着楚瑜说话,她还觉得古怪,居然在夸她?
后来果然越听越不对劲。
楚瑜冷笑一声,在她面前半俯下身子,目光森凉地看着她,微笑道:“牡丹御史为了岭南民众的福祉,亲自向皇帝陛下请命,前往岭南教化当地的异族民众,最后还为了救火,英勇牺牲,你居然敢玷污她的名声啊,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还制了御史令牌,是不是倭寇?”
此言一出,民众们原本那一口气又提了起来,原本的愤怒瞬间就转移到了陆锦年的身上。
毕竟楚瑜一个堂堂郡主,琴三爷的小夫人身份在那里,自然比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要有信用得多。
“是啊,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红口白牙诬蔑三爷,煽动咱们,一定不是好人!”
“冒充御史,一定是倭寇的阴谋!”
“她一定是奸细!”
顿时有人抬手就将手里的瓜果青菜朝着陆锦年砸了过来。
陆锦年眼里闪过怨毒又气恼的光:“我就是牡丹御史……我就是啊……唔……我不是奸细!”
她被砸得生疼,却又无能为力,为什么这些人都不信自己!
民众们本来就对平安的生活忽然被倭寇围城打破了而感到愤怒,兵荒马乱中又被人愚弄了一次,更是直接让他们迫不及待地要把怒火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
除了有人拿东西砸她,还有不少人开始拿脚踹踢她。
“我是牡丹御史,陆锦年!”她越发地惊慌,抱着头,愤怒而绝望地尖叫。
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这么叫一点用都没有,换来了更多人愤怒的拳头,不一会,她就被人踹倒在地上。
陆锦年绝望地四处张望着,宫少宸的人呢!
他说了就算楚瑜在这里,他也会有后手的!
楚瑜退开几步,大眼里闪过冰冷的光,看着陆锦年狼狈地被围在民众中间。
“还真是,一句话就局势大变啊。”红袖忍不住低声感慨。
楚瑜看着激愤的民众,大眼里闪过凉光,用传音入秘道:“民众有时候是盲从的,因为从众性也很容易被操控。”
所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是这个道理。
随后,她注意到那被打得惨叫连连的陆锦年目光却在四处晃荡,便挑了挑眉,大眼冷冽地扫了一眼四周,若有所思道:“好了,想法子让大家住手,把她弄到府邸里来,我还有话要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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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大家个事儿,你们觉得宫二的结局是活着,还是挂了好?
毕竟我好像……每一个男二都没有什么活着的。摸下巴。
我的男二们人生还是真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