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十二总声称自己心里藏着一把刀了。
……因为真的藏了一把刀。
而她现在正持着那把比普通锋刃长出数寸的金色太刀,从船头毫不停顿地冲到船尾,一步杀一人,鲜血从脚下铺展开去,恍如另行开辟出了一条专属自己的道路。
“风间千景!”
“在呢。”风间早已立于峭壁之上,任凭衣摆于晨风中猎猎飞扬,眉眼间尽是棋逢对手的悠然和惬意,“你把十九的部下杀了大半,他会和本大爷啰嗦的。”
“他该感谢我,这些用来凑数的废物,留着当摆设吗?”
“呵,其实只要你能归顺他,这些人的确都用不上了。”
十二凉凉地笑出声来:“归顺?换作‘征服’二字倒是可以考虑,他始终不敢来见我,是怕我被我阉了吗?怕我用种特别的方式和他一刀两断?”
“这些话留着将来告诉他吧。”风间也笑道,“你现在难道不该担心,要如何从本大爷手里抢回那群人的性命么?”
“不担心,只要我还没死,你就杀不了他们。”
“那么,上来一战。”
十二正欲离开船舷,忽觉身侧风声异动,偏过头的瞬间只见灼热子弹呼啸而过,原来是来岛又子到了。
“死丫头,毁了晋助大人的船,又伤了这么多鬼兵队成员就想逃么!”
“我们的问题一会儿清算,你先给我滚开。”
“你嚣张什么啊!”
“……谁有那闲工夫对着你嚣张,你也配!”十二一把攥住她的枪口,掐着脖子将她撞向舱壁,“我让你滚开,有什么废话等我事情办完再说,没听见么?另外,再敢拿枪指着我,我就把它塞你嘴里扣动扳机,我说到做到!”
对方满身是血眼神阴沉,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杀戮成性的狠角色,根本难以和之前那个之前配合武市高喊“反对《大江户青少年健全育成修正案》”的疯丫头联系到一起,大概由于前后反差过于悬殊,又子原本就难以理解,此时更是惊疑不定,直接愣怔着在风中凌乱了。
十二不着痕迹往远处一瞥,恰好看到了和万齐凭栏而立的高杉,两人目光交汇处,竟不约而同地冷笑起来。
所谓野兽的共鸣,总是能在最适当的时机产生默契。
“你家晋助大人看着呢,姑且不让你死得太难堪,别挡路。”
纤细身影如离弦之箭,很快沿山壁垂直而上,随风间消失在茫茫晨雾中。
银时本能地想要追过去,却被斋藤抬手拦住。
“别去。”
“什么?”
“你也看到了,十二目前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跟上去不仅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被她针对。”总司用力一甩刀刃鲜血,懊恼叹息,“那把名为‘御魂十二夜’的刀很邪门,据传是与宿主心脉相连,宿主的怒火越盛,爆发的能量就越强大,一旦被召唤出来就代表着杀戮不止——除非十二想停下,否则谁劝都徒劳。”
刀锋所过之处,教诸神让路妖魔退散。
难怪老五说,十二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生过气了。
了解十二战斗特性的人,想必都曾亲身经历过她发怒所造成的后果。
素日里没心没肺胡搅蛮缠的,事实上却不知积累了多少压抑情绪,只等着一朝宣泄啊。
银时沉默良久,终是不顾自己伤势,转身又返回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高杉!你再不收手就别怪我不顾念昔日情谊了!还有……以后离十二远点!”
他已知道了十二的喜欢对象,这个事实令他异常不爽,诚然,任凭是谁都不希望把闺女拱手让给某位过激派的恐怖分子,对比出真知,他宁可十二继续跟真选组的蛋黄酱依赖症鬼混下去,至少不会走上暴走发狂的一步。
高杉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紧不慢吐出一口烟雾,碧眸中色泽幽暗。
“银时,你难道不觉得,若是那丫头跟着我,自身能力会发挥得更充分吗?”
“……”
“我可不想看到那么优秀的破坏性人才,最后却被你一手糟蹋了。”
银时冷哼:“会耽误她的是你吧?我受人之托,自然要对她负责到底。”
高杉笑得肆意张扬:“可那丫头喜欢的好像是我。”
“你以为我家姑娘是傻子么?你和她要对付的敌人结盟了,还三番五次挑衅她的就职单位,莫非她还分不清主次?”
“结盟对我来说不过是形式,我想做的只有破坏而已,破坏这被幕府和天人所出卖的、夺去松阳老师的黑暗世界。”高杉搭在栏杆上的手指缓缓攥紧,他分明仍是笑着的,眼底却已冷得落尽冰霜,“等着吧银时,你心里的野兽不复存在了,可我的还活着,所以我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足以利用的机会,包括坂田十二姬。”
银时反手一刀将试图偷袭自己的逆空成员砍翻在地,红眸中怒意更甚:“谁都有必须守护的东西,如果你执迷不悟,无论是我还是桂,最终皆不会放过你!”
“我静候那一天。”
当初必定没有想过,即便是同一门下的桃李,有朝一日也终会信仰相异,前路分歧。
我们曾对饮谈笑并肩杀敌,但只可惜,这和日后分道扬镳各自离去,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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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空的成员之前被十二干掉了多半,气焰逐渐衰落,眼看着是成不了气候了,而以桂为首的稳健派攘夷志士们还在和鬼兵队抗衡着。
神乐把其中一名队员按在地上,抬头向银时抱怨:“阿银,十二姐跑哪里去了?对方老大都不见了,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磨蹭多久啊!”
“阿银也不愿意耽误时间,阿银也想赶紧去医院打点滴。”银时气懑地咬着后槽牙,“但如果桂或者新八出了什么意外,我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跟高杉死磕到底。”
“他们俩肯定没事的说,我亲眼看见桂先生带着新八跳下水去,然后从另一边爬上山和伊丽莎白走掉了。”
“……”
银时正欲问个明白,忽听不远处传来熟悉男声,真是说曹操(卡兹拉),曹操(卡兹拉)就到。
“出大事了——”
“假发你把这烂摊子给我收拾合适么!”
“不是假发,是桂。”
“再废话老子抽你啊!”
桂神情悲痛道:“新八君都被残忍杀害了,你还有心情讲闲话!”
“……你再说一遍?新八怎么了?!”
“我万没想到坂田小姐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她想去追那个金发烟管男,被新八君拦住,然后她就……”桂含着泪水掏出一副破碎的眼镜,“居然连全尸都不肯给新八君留!”
“……”
神乐扑过去抱住眼镜放声痛哭:“阿八!阿八你醒醒啊!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耳熟能详的吐槽声再度响起。
“你的阿八在这呢!自己演什么晚间档泡沫剧啊!”
果然,没戴眼镜的新八本体正被十二背着回归队伍,后者走到众人面前站定,面无表情手一松,把前者扔到了地上。
“桂叔你跑得很快么,丢下残疾人士不管了?”
“不是桂叔,是桂。”桂正色道,“谁让你刚才把我吓着了,更何况新八君是为救你才瘸了一条腿的。”
“咿耶…你良心全被脑中黑洞吞噬了是吧?究竟是谁眼瞎把新八当敌人顺手扔出去了?是我吗?又是谁指挥伊丽莎白临时插一脚,偷摸往风间脸上扬面粉的?你把我脸全丢尽了!”
久违的句首语气词再现江湖,这也就说明自家闺女恢复正常了,银时看到十二手上没了那把刀,终于安下心来笑道:“丢脸的事儿回头再说,你现在消火了吧?”
十二白他一眼:“被这俩人瞎搅和,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生气的了。”
“……难道不是因为爸爸受伤了吗?”
“哦还真是。”十二恍然大悟,“不过看你一时半会好像也死不了,先这么着吧。”
银时登时炸毛:“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
新八悄悄一拉他袖子:“和那个姓风间的男人互砍到不分胜负还不够么?要知道十二可是还流着血呢,而那人似乎愈合能力挺强的,也没逃过被她毁了容的命运啊!”
“毁容?”
“啊,一刀一刀全都对准脸下手,丝毫没给帅哥面子啊!”
银时叹气:“那是她审美有问题,她喜欢高杉那样的。”
“……高杉也很帅的你别胡说八道啊。”
“哪里帅了?缠着绷带,有不良嗜好,而且只有一米七你在逗我吗?”
“会死的啊!十二看你的眼神不太对了啊!”
十二烦躁扯着被血氤湿的衣服,显然是没从战斗后遗症中缓过来:“行了,风间那混蛋是鬼族,就算被‘御魂十二夜’砍中,顶多俩小时就恢复了,毁个p的容!”
“……那结果呢?”
“咿耶…伊丽莎白都扬他一脸面粉了,谁还有心思拼命啊?那家伙照老规矩,丢完狠话回去找十九了,说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即她要经受的灾难才刚刚开始,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战书的确立。
她心知肚明,却终是选择了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眼瞅着几个人站在原地开始讨论上了,武市扒着栏杆喊了一句:“银时先生,我家大人说,暂时休战是可以的,但修船的费用你们得掏一部分吧?”
“没钱!谁惹的事儿谁自己扛着!”
“不赔偿也行,把俩小丫头留下吧,搁你们那浪费了。”
又子恼火地轰了他一枪:“晋助大人才不会说那种话!你个死变态!”
“你怎么能理解我们女权主义者的心酸,去死吧母猪。”
“滚蛋!”
那边伊丽莎白已经皮筏子都吹好了,桂沉默片刻,扬头看向高杉。
“今天我们不是来与你为难的,到此为止如何?”
“随意吧,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了。”高杉冷笑着,居高临下看向十二,“那你呢?野兽的归宿不该是类似歌舞伎町的颓废所在,你真的甘心?”
“咿耶…我是个恋旧的人,睡惯了万事屋的壁橱,换了环境会失眠的。”十二淡定抬手示意,“很抱歉给你造成的损失,而但凡你继续帮助十九,我们迟早还得打——虽然这并不妨碍我泡你的心情,记住了,在我成功之前请勿必不要轻易选择恋爱对象……”话没说完就被银时和桂强行拽走了。
“高杉,下次见面我们绝不会心软的!”
“如果你不肯改变想法,就做好一败涂地的准备吧!”
昔日同窗,所看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远方。
高杉没再回应,他平静转过身去,任由一行人消失在辉映山水的刺目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