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山和徐炳发是发小儿。
西凉村很穷,杨山家却很富有,因为杨山的父亲杨贵是村里的支书,母亲是村里的会计。徐炳发家却是村里最穷的,他的父亲只是一个瘫痪多年的木匠,全家人的生活就靠母亲去山上挖草药来维持着。
徐炳发从小就给杨山家放羊,杨家不但管吃管住,每年还给他一只羊和二百斤谷子,这是一份让所有村民都羡慕的工作,很多人都想给杨家放羊。
有人说徐炳发并不是徐木匠的亲生儿子,而是杨贵的,因为徐炳发和杨贵的儿子长得非常像,乍一看真的和双胞胎兄弟一样,只是杨山的脸胖一些,徐炳发有些消瘦。也有人说徐木匠的瘫痪和杨贵也有关系,是他指使人把徐木匠打成这样的。还有人说徐木匠的老婆每次去山上挖草药的时候杨贵都会偷偷跟着去,她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总是衣衫不整,脸色潮红。
当然了,这些传言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友谊,杨山和徐炳发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这样村里的其他年轻人很是羡慕,甚至有人说他们两人是那种关系。西凉村很穷,很多年轻人都娶不上媳妇,没有媳妇却有生理需要,于是很多人就成了“同志”。
就在这一年夏天,一个消息很快传遍了西凉村,杨山要结婚了。
村子哑了,一种怪邪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村子。
这个消息一下摄去了所有人的魂魄,村子里没有了笑声。人们默默地走路,默默地干活,默默地吃饭。总有人在杨家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看什么呢?那又是不能说的。
这年夏天,天气发生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异变化,闷热难耐,同时又淫雨不断,潮湿和闷热不停地交缠着。
到处都是年轻的、火爆的力量,到处都是阳性的冲撞,村子上空到处回荡着雄性奇异的呼唤声。人一旦失去控制,就可怕了。
男人们都觉得日子过得不如意了,心里像烧着一蓬绿火,火烧火燎的难受。他们溜出家门的时候恨不得把头缩进肚子里,却还是硬着腰走路,胸脯挺挺的。咬着牙骂出一句话来:日他妈!他怎么就娶上媳妇了呢!
杨山和徐炳发却很平静,他们依然每天结伴出去放羊,早出晚归。杨家却已经开始忙碌了,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很多事都要早做准备。每天都有很多亲朋好友在杨家进进出出,就连瘫痪多年的徐木匠都在别人的搀扶下来到了杨家帮忙。
徐木匠虽然瘫痪了,但上身依旧强壮、灵活,他能喝酒,能洗碗,还能做木匠活。
很多年轻人也主动来杨家帮忙干点什么,他们都想早一点看到新媳妇。西凉村已经很多年没有娶媳妇的了,这里是男人的世界。
这天晚上,又一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杨山和徐炳发出去放羊一直没有回来。
有人说,看见他们去了后山的地洞。
那是一个深邃而漆黑的地洞,一个播撒着神秘和kb的地洞,没有人敢进去,敢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到地洞里去,这是一个谜。杨山娘那凄楚的哭声在村子上空飘荡,一点一点地渲染着这个谜……
这天夜里,村里的男人都喝酒了。
高兴就要喝酒。
杨山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就在西凉村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杨山却回来了。
他受了伤,脸上缠着一块破布,已经被血染红。巨大的恐惧让他遗忘了地洞里发生的事,甚至让他的声音都有了一些改变。
很多人围在他身边,不停地询问着,他们的目光里写满了失望。
杨山害怕极了。杨山回来没敢跟别人说他害怕极了。人们问他,他只说和徐炳发进地洞追一只跑散了的羊,追了很久也没追到,徐炳发却不见了……
徐木匠说:“你们为什么要进那个地洞?你们不知道那个地洞说不能进去的吗?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杨山低下头说:“我也不想进去,是徐炳发拉我进去的,他不舍的那只羊。”
徐炳发娘说:“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杨贵说:“杨山以后就是你们的儿子,他给你们养老送终。”
话说到这,人们就站了起来,慢慢地开始往外走。
“你就是徐炳发。”老孙头盯着杨山,很肯定地说。
没人搭理他,一个疯子的话是没人搭理的。杨山脸胖,徐炳发的脸消瘦,村里人都知道。
杨山回来了,婚礼就要如期举行,杨家又忙碌起来。
没有徐炳发以后,杨山也不去放羊了,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人说,每天晚上都看见杨山在村里游荡,神情恍惚,两眼瞪得大大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人看见他在后山的地洞前坐着。他把自己的衣服都抱到了地洞前,不停地用火烧。点着一件就往地洞里扔一件,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这都是你的,这都是你的……”
还有人说看见杨山在徐炳发家周围转来转去,这里站站,那里站站,走的时候总是留下点什么,有时候是半袋谷子,有时候是一块布料。
村里人都说杨山是好心人。
六月初六,不用看黄历就知道这是一个吉日。
杨山的婚礼很热闹。几乎全村人都来了,当然了他们的礼物都不重,有的全家十几口都来了,却只送了几只鸡蛋,但是他们受到了杨家同样热情的欢迎。
一群年轻人站在村头等着新娘子的到来,他们议论着,争吵着:
“听说了吗?杨山的新媳妇还是个高中生呢!这鳖儿!”
“那睡起来一定很舒坦,这鳖儿!”
“今早我看见杨山那鳖儿了,耷拉着脸,好像很不高兴。”
“这鳖儿!娶媳妇也不高兴,要是换了我准得笑半个月。”
“你们注意了没有?自从杨山打地洞里出来以后就不会笑了,他的脸……就像是死的!”
酒席从杨家一直摆到了村头,杨山正带着新娘子挨桌给客人们敬酒。新娘子很漂亮,每到一个桌子大家都要和她多喝几杯,当然了,最后这些酒都进了杨山的肚子。
一路喝下来,杨山路都走不稳了,他已经喝了十几瓶的酒,虽然是啤酒。
“钱、钱大爷,我、我敬您。”杨山举着酒杯摇摇晃晃。
夏日的午后,阳光艳丽,远山青葱,但是钱大爷的脸上却已被阴影笼罩。
kb的阴影。他的脸上已冒出豆大的汗珠。
杨山的脸上出现了很诡异的变化,他的脸上……长出了蘑菇!
最可怕的是,他脸上发生这种变化时,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依然举着酒杯很平静地看着钱大爷。
新娘子所有的动作表情在这一瞬间骤然停止,她瘫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在这一刻完全被冻结。
每个人身上都有冷汗,因为每个人都已亲眼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蘑菇!”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
三个小时以后,医生从杨山的脸上取出了两块木片,他的脸立刻消瘦了,他就是徐炳发。五个小时以后pol.ice从后山的地洞里救出了杨山,他还活着。
徐炳发每天晚上都往地洞里扔一些食物和水。
他们是发小儿。
徐木匠和他老婆也被pol.ice带走了,据说徐炳发脸里的木片就是他们做出来并且装进去的。
一个月以后杨家重新举办了一次婚礼。
只是西凉村没有人再吃蘑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