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圣皇陛下去了云梦泽未归后,这属于当朝太子殿下的东宫便热闹了许多,秦相每天都会派人送一批卷轴,用马车拉到这东宫之内,供太子殿下查阅批注。
多少有了些让太子殿下监国的意思,否则就是那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当朝秦相不放权给太子的话,就是太子殿下也未必能做些什么。
毕竟,圣皇陛下几乎不问国事,常年修道,这国家大事,几乎都由秦相来处理。
有秦相在,就是圣皇陛下消失上几个月,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圣皇陛下有没有在长安城而已,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圣皇陛下是活着的。
当然,至于圣皇陛下为何敢放权给秦相,一来是信任秦相,二来,也是最重要之处,秦相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就是手中有着滔天的权力,也翻不起浪来。
事实上,秦相更像是一个圣皇陛下在朝廷之上的代表,放权于一个普通人,将其扶到台面上,将叫做“权力”的武器放到这个普通人手中,又以这个普通人手中的武器,去压制那群修士,让双方形成一种平衡。
这大抵便是圣皇陛下的目的。
而如今秦想放权于太子,一来是为了锻炼这位未来的大唐圣皇,二来是因为,他真地有些老了,即使有各种天材地宝滋养身体,也架不住这些年在大大小小国事上的操劳。
秦相老矣,归还权力于皇家,若不是修士,任你有滔天富贵,也敌不过百年岁月。
如今那位将陈青山带入丹凤门内的老人家,当朝秦相,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但大抵也可以猜测出一些东西,没有人愿意早早死去。
秦相放权于太子,当太子能够抬起了这座天下的时候,对于秦相又未必不是一种新生,到时候,这位大唐的大人物,要踏入修行,并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前提是,太子殿下能够握住现在秦相手中的一切......
大概是正午,拉着卷轴的马车晃晃悠悠,进了东宫,一匹老马,心高气傲的老马,昂首挺胸,马蹄交错,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来。
老马只认得眼前的路,有路它便走,至于皇宫,皇宫之内的贵人,它一律都不认识。
卷轴进了东宫,驾车的人战战兢兢,拉车的马趾高气昂,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东宫殿内,一个书桌,桌上是堆成小山的卷轴,当朝太子正伏案而坐,正在处理着昨日剩下的卷轴。
目不转睛,提笔勾画,很是认真。
放下笔来,卷好卷轴,太子李元辰揉了揉脑袋,一夜的忙碌,就是以其修为,也觉得有些疲惫。
李元辰双手分别按在太阳穴上,轻语道:“我真地有些佩服秦相,他一个人,能将国事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这么多年来都未出过差错。”
很短的时间,但李元辰的变化有些大,脸上更是多了些胡须,相比于冬狩大典时的狂傲,现在的李元辰,眸子里的傲意消失了,身上更多了些沉稳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阅读卷轴的关系。
“来,太子殿下。”夜猫从一旁的婢女那接过温热的毛巾,递给李元辰,李元辰接过,用力抹了把脸,感觉舒服了些。
等婢女收回毛巾退去,夜猫这才接下了李元辰刚刚的话:“是啊,那位秦相确实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修士也未必有他做的好。”
“不过太子殿下也不必担心,等熟悉些便好了,就是秦相大人,不也是从一无所知开始的吗?”
“老奴觉得等太子殿下熟悉了些,做起来未必不比那秦相大人差。”一身黑袍的夜猫对着李元辰安慰道。
“您说笑了,这大唐多少年了,才出一个秦如是。”太子殿下摇摇头,并未在这件事情之上纠结下去。
“那太平侯陈青山为何离开长安城,这件事调查得如何了?”太子殿下向夜猫发问,对于陈青山与了凡大师,李元辰一直都在关注,尤其是在了凡大师突破到了八境之后,这来自于李元辰的关注,便到达了顶峰。
大唐的独一位八境剑修,他李元辰不关注也不行啊,尤其是在还得罪过了凡大师的情况之下。即便是他,当朝的太子殿下,李元辰也觉得很是头疼。
出于对了凡大师的关注,李元辰也关注了陈青山,这个冬狩大典之上,将自己的魁首抢去之人。
冬狩大典,李元辰想要在圣皇陛下面前证明自己,最后却被出来个陈青山,陈青山甚至因此获得了太平侯的封号,成了大唐最年轻的侯爷。
通过书院内的暗子,李元辰知道,陈青山许久未露面了,似乎离了长安,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至于是何事,那暗子并不知道。
李元辰看向夜猫,想要得到答案,夜猫摇摇头。
“太子殿下,此事恐怕过了那书院亚圣的手,有那位在,我们恐怕查不出些什么。”
太子殿下虽然拥有权势,但在这长安城,有些人他依旧是无法越过的,比如那书院的亚圣,这样的人,本身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机密,若是这位陆地仙人有意要遮盖些什么,动用背后的传承的话,就是圣皇陛下在这,也未必能调查得出什么来。
“好吧。”对于夜猫的话,李元辰点点头,表示理解。
李元辰对于陈青山的态度,有些复杂,自那日冬狩大典之后,圣皇陛下便将李元辰叫到了身边,圣皇陛下的态度很明显,有回护陈青山的意思,圣皇陛下告诉李元辰,不要再去招惹这太平侯青山。
甚至是了凡和尚,也不要再去招惹。
起初李元辰还有些怨言,认为他当朝太子,为何要害怕一个野路子出来的侯爷,还有一个用剑的和尚,直到那日大年夜,长安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变,了凡突破八境,与亚圣一同力挽天倾,这才让李元辰改变了想法。
因为这座天下没有过八境的剑修,对于八境剑修的杀力一无所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八境剑修的杀力,可伤仙人。
这了凡和尚,若是有合适的剑器,便是大唐的第五位陆地仙人,地位等同于亚圣,司天监之柱,这让李元辰不得不怕。
害怕之余,更是信服于那日金銮殿内圣皇陛下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所以,李元辰在掌权之后,才一直乖乖地待在皇宫之内,从未外出,甚至都没有向陈青山与了凡大师发难都意思。
“东都洛阳那边的事呢?”李元辰又向一旁的夜猫,兵庐所在的野火山外燃起了三百里的烈火,这火光亦照到了这长安城。
“凌虚子复苏的事情很大,尤其是在其开炉炼制半仙器之后,这件事的影响更是到了顶峰,应该会有很多势力前往洛阳。”
“那没落很久的黄家兵庐,这次看来,是要再一次迎来顶峰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件半仙器,我们也要插上一手?”夜猫看了看太子殿下,轻声问道。
李元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非这个意思:“一件半仙器而已,那些世家缺,大族缺,各大道统的弟子们缺,但我们不缺。”
这座天下都是李家的,又何谈一件半仙器,一件半仙器,或许可以让李元辰些许重视,但要他下场,与别人争,他丢不起那个人。
“明白的。”夜猫看着自家太子爷,觉得有些欣慰,自经历了冬狩大典与长安之变之后,李元辰似乎成长了许多。
紧接着,一个疑问出现在夜猫脑海之中,若是太子殿下不下场,那他又为何要提及这黄家兵庐,凌虚子之事,这凌虚子之事虽奇,但在大唐的历史上也并非没有,无非就是某个老怪物,坐死关,陷入了沉睡,到了如今,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活了过来,仅此而已。
亦或者是,这只是太子殿下的随口一问。
“太子殿下,对于这东都兵庐之事,您想如何处理。”夜猫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李元辰从凳子之上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肢,当看到有仆人将一卷又要卷的卷轴抱过来时,原本舒服了不少的脑袋,似乎又疼了起来。
叹了口气,李元辰给仆人们指了个位置,示意他们把今日的卷轴放那便可。
随后李元辰伸出两根手指来:“首先,我不会下场,我对那件半仙器,并无兴趣,第二便是我希望您能亲自去趟洛阳。”
李元辰对于母亲留给自己的老仆人十分的尊敬,更是将其视为长辈一般的存在,若无夜猫在,在这宫中,李元辰恐怕会活得更加难些。
“太子殿下您既然对那半仙器没有兴趣,又为何要我去那东都洛阳?”夜猫脸上出现了疑问之色,他在担心若是自己离了太子身边,李元辰会多上一些麻烦。
似乎看出了老仆人的担忧,李元辰摆摆手:“您不在的日子,我便待在宫内,哪都不会去的,想在这宫内杀我,不比杀一位人间绝巅的强者来得容易,您便放心的去便是。”
“至于为何要让您去,是想让您帮我看看,那东都洛阳,那属于黄家兵庐的野火山上,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我有一种预感,那野火山上将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情。”
说着说着,李元辰更是笑了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目。
“您便是我的眼睛。”
夜猫似懂非懂,随后又问:“那兵庐之主的女儿在圣衍书院内的事,您将其告诉那王研,也是这个原因?”
无论是太子李元辰,还是夜猫,二人都知道黄家兵庐与洛河王氏的婚约。
面对夜猫的疑问,李元辰依旧笑着,点点头,随后缓缓开口:“我还未告诉王研,我们的太平侯爷,喜欢这黄阿喃。”
夜猫皱眉:“这样做的话,您就不怕恶了那陈青山。”
“不怕,或许那太平侯爷还得感谢我呢,亲自将情敌推到了他的面前。”李元辰回答,目光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
“至于那王研,王研想要那件半仙器,想要凌虚子的好感,那我便给他指条路而已。”
“他若是不贪心,要点脸面,也就没什么事了。”太子殿下喃喃道。
李元辰卷起袖子,亲自动手,将一摞又一摞的卷轴搬下了桌子,又将一摞摞未批改的卷轴,搬上了桌子,再次耐心地坐了下来。
在夜猫的眼中,这位大唐天下未来的主人,开始有些看不透了,若是硬要说个所以然的话,便是这位未来的天下之主,有了些执棋者的模样。